最后一个娃,送他上战场

     上一次九三阅兵时有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最后一尺布,送去做军装;

     最后一粒米,送去做军粮:

     最后一个娃,送他上战场。

     根据地里父母送娃参军打东洋的情节,披红戴绿,锣鼓喧天。可在敌占区参加八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我老家就在敌占区,日军炮楼就在十里地外,公路在村边经过。日军对八路是零容忍,不仅容不下八路,就连八路的家人也不会放过,所以在那里当八路是绝对要保密的。这个保密工作很难,除了残暴的日军,还有为虎作伥的伪军和无处不在的汉奸。

      那时百姓恨汉奸甚于恨鬼子。

     我奶奶是一个典型的山东小脚老太太,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就叫高杨氏,嫁到高家时家里还算殷实,育有两儿两女。后来我的爷爷抽鸦片,很快就把家败光了,大概在我父亲六岁时去世。后来日本人来了,生活艰难,父亲12岁就下了关东,15岁回到老家。

      那是的老家看似很平静,实际共产党的力量已经很活跃,村里出了个区长,带着新成立的区小队在游击区活动,需要增加新成员。父亲这帮有活力,恨鬼子,敬仰八路的年轻人就进入组织的视野。

      邻村的一个青年常来跟父亲这帮人玩,逐步获取信任后就指明了要去当八路,一定要取得家里的同意,有过自己跑去当八路,家里人到解放区找部队哭哭啼啼把人拽回去的情况。其实村里就有地下党,为啥是外村人来做街头人,估计是为了不暴露本村里的党员。

       父亲很坚决,可能也了解奶奶的心意,直到出发前一天才对奶奶讲:娘,我要走了,去当八路,对谁都不能说,说了要杀头的。奶奶说,你走吧,知道你在家也待不住了,自己小心,家里别担心。

      当晚父亲就和另外两人半夜离开村子了,那年父亲16岁。

       少年义无反顾,进入未知的战场!想起柳堡的故事里的两句歌词:

       此一去枪如林弹如雨,此一去十年八年不回返。

      同父亲一起入伍的两人受不了八路的生活,很快脱离部队,一个逃了,一个躲到家里。

      奶奶得知父亲平安的消息是一年后。

      武工队参与一场大仗,战前秘密住进了父亲的老家。那时父亲是武工队一分队长,进村前队长说:小高,到你家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父亲说我有数。

      父亲的分队夜间进驻了一个堡垒户家里,那里离家只有100米。家里有个年轻人是父亲小伙伴,两人打个照面,都笑笑不打招呼。

      几天后战斗结束,部队撤回了根据地,地下党悄悄告诉奶奶勋爷回来过了,平安健康。

      抗战结束后,父亲进到县大队,军属还没解密,因为那一带还有还乡团。父亲秘密回过一次家,带枪回去的,那时他是排长,县里剿匪的主力排。

      后来家乡太平了,党员和军属解密了,父亲已经在野战军了,离家越来越远。

      昌潍战役后,邻村担架队说抬了一个北高家的连长,刚到后方就牺牲了。那时村里的连级干部只有父亲一人。村里就给奶奶分了一口棺材,并说以后无论勋爷在哪,我们都去给抬回来。

      58年我回老家还见过这口棺材。

      可很快奶奶的大儿子参加担架队,看到行军队伍里的兄弟了。而且父亲带了四个通信员(炮连通信员比较多)很威风,那次战斗中我的大伯冲到前线抢救伤员,立了大功,他们兄弟两人战后还在连队里喝了几杯小酒。回家告诉奶奶,全村人都很高兴。

      奶奶再听到小儿子的消息是1953年了,父亲找人把奶奶接到上海,那时我已经在妈妈肚子里了,全家福照片里,父亲给给奶奶做了一套新衣服,那个山东式的圆帽中间有个心状的玉符。

      奶奶同我生活过几年,一个喜庆乐观的小脚老奶奶,一直到63年回到老家。

      2023年,我遵从父亲的遗愿,回老家给爷爷奶奶立了个碑,还是没有名字,谁都不知道奶奶的本名是什么。

      抗战和解放战争,山东提供了100万优质兵员,成为解放大军的骨干,这背后有就有无数像我奶奶一样的小脚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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