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故事

我是姥姥带大的，姥姥已经去世27年了，有时做梦还能见到她。姥姥没有读过书，会做针线活，非常勤劳，一辈子辛辛苦苦带大了儿女和孙辈。

她晚年像很多老人一样，爱重复讲述过去的事。见到我也讲，那时我二十多岁，不爱听，也听不懂，觉得姥姥有点絮叨，每次坐下来都是忍着心里的烦躁听下去。

几十年过去了，我的孩子也大了，偶尔回想起姥姥讲的故事，才明白那些故事的悲惨、冷酷。

最常讲的是“跑日本”。姥姥是河南商丘人，故事的年代没说清楚过，推算下来应该是1945年初，日本最后打通交通线的大陆作战期间。当时姥爷去了新四军的游击队，家里只有姥姥带着四个孩子。有人喊，鬼子来了，赶快跑。姥姥没有办法带着四个孩子一起跑，最后拉着能跑的大女儿就是我妈，抱着最小的独苗儿子我舅舅跑，把两个姨放在床上盖着被子，放了一个窝头。姥姥跑出去后，到了夜里又回村把两个姨接出来。我都到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明白，姥姥为什么一直讲这一件事。想象一下，一个母亲，要在自己的骨肉面前替他们选择生死。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跟随了她一辈子。两个姨据说极其聪明，后来都夭折了。

写到这里，我眼圈又湿了，我们这个民族经历太多苦难，这些苦难不是在书本上的，是流淌在人民的血液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