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脱口秀有了自己的“穷门群像”
穷门永存。
文丨爱捞
编丨陈梅希
2025年,大国手再次站在《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舞台上,喊出了“穷门永存”的口号。
她依然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充满试探的别样人生,向同类传达信号:每个人都穷过,不要因此陷入自我否定,也不要被这种评价体系裹挟。人生充满探索,每个人都可以给自己一点想清楚的时间。
今年,脱友舞台新人在变多,穷门选手的数量也在增加。
小四爷淡定地讲完新编“陋室铭”后,用另一种看待贫穷的视角,抹平生活带给自己的自卑和焦虑;
高寒用东北腔调讲自己养鸡王子的生活,穿假鞋的心惊胆战,以及立志成为寒门贵子的决心,和暂告失败的经历;
侯智元在拥挤的职场赛道中继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外包专家人设”,实际上却住着租金比月薪还高的房子,然后一边赔本打工,一边考上了北大研究生。
就像大国手在访谈中对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穷人占大多数,这是一个相对的事实。但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姿态”对抗、顺从或者改变,大家各有各的贫穷,社会的成功标准无法规范每一个人。
选手们并没有哭穷,而是在回看那些并不光鲜的日子时,顺便告诉每一个水深火热的观众:你并不孤单。
苦,大多数人都吃过。以下是小四爷、侯智元、大国手的穷门态度。
(《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第二季,以下简称“脱友2”。)
“他们都没我穷。”
上高中的时候,小四爷想给自己起一个网名。女同桌说,“小四爷”这个名字有一种霸气的可爱,于是,这个名字一路伴随小四爷走到了脱口秀的舞台。
今年《脱友2》的舞台,迎来大量新面孔。小四爷是其中一个,他的新编“陋室铭”获得很多网友的喜欢——一堵“烂墙”每天都有自己的OOTD,家里有一条自己的“食物链”。
而在那堵烂墙的表面,还粘贴着很多橙黄色的奖状。
小四爷小时候学习成绩一直挺好,经常在班里排前三,但农村教育资源有限,到了高中后,学习成绩逐渐下降,他考进一所并不理想的大学。后来到上海找工作,才接触了脱口秀,这段困窘的经历,被他写成段子,用于第二轮的比赛。
小时候的生活很苦,刚到上海讲脱口秀的日子依然很苦。当时的小四爷并没有太多收入,住在上海郊区嘉定,回家的路线很长,容易坐过站,有一次,他不小心打瞌睡一路坐到苏州,醒来时末班车停运,打车又很贵,他舍不得,最后骑了一个小时的共享单车回家。
讲了一年脱口秀,好不容易可以上节目,结果一轮游“回炉重造”,凌晨录制的疲惫状态下,小四爷讲得一般,观众也听得兴致缺缺。
下了节目,他没有拿到商演,没有收入来源,又遇到疫情,想试新段子,只能去一百六十多公里外的杭州讲,以为第二年可以重来,但第二年节目没了……
回想起站在《脱友2》舞台前的每一段生活,小四爷都觉得充满窘迫。他想搬到杭州,但人生有太多“但是”,没钱付违约金、找房子还要办健康码、办健康码前还要排长队做核酸……那是炎热的夏天,就连排队都有一种“欺负人”的热,“心力交瘁,觉得生活特别艰难。”
讲脱口秀所带来的“成就感”给小四爷很大的鼓励,写出一个好的段子,他会觉得,诶,我竟然可以写出这样的东西。“那个时候的生活是有奔头的快乐。”他说。
小四爷讲段子,是从one-liner开始的,看到不满意的地方,总要吐槽几句,慢慢地,积少成多构成了成熟的文本。比如在他所成长的农村,很多年轻人二十岁左右就结婚,父母催小四爷,他就讲反催婚的内容。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段子感到满意。
陋室铭的段子,小四爷准备了两个多月。起初,他只想讲老家盖房子爱虚荣的故事,编剧团队觉得不够顶,和他碰,把故事转移到自家的“陋室”,最后是超出预期的好。
小四爷觉得,所有讲“穷门”的段子里,只有自己是穷门的顶端。因为大国手是“拒绝性的穷”,源于本人物欲低;高寒家里曾经有过养鸡场,也算辉煌过,“只有我是真的穷。”
小时候家里穷,小四爷不仅自卑内敛,还变得焦虑内耗;长大讲脱口秀,虽然经历过更窘迫的时刻,他却觉得生活是有希望的。对他而言,最糟糕的是既很穷,还没找到“奔头”。
小四爷不喜欢歌颂苦难,但他喜欢“穷门”。穷门的意义就在于,没有那么孤单心酸,“感觉好像一打开门,里面有很多人。”
“这是起点,但一定不是终点。”
听到侯智元也是“穷门”一份子时,小四爷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疑问。和小四爷的“陋室”不一样,侯智元的经历,有另外一种做牛马的辛酸与励志。
同样是《脱友2》新人,侯智元在舞台上讲了自己做一年“外聘专家”的工作经历,俗名外包,每天100元,还是按天发放的那种。网友看了很震惊,就这还能坚持一年?
现实比段子还要“惨烈”一点。这是侯智元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本以为月薪尚可,他大手一挥,租起了月租三千的房子,押一付三,工资还没拿到,上万块已经流出银行卡。结果就是,工作一年,月月问家里要钱,明明是工作,干的却都是赔本买卖。
侯智元没把这些小细节写到段子里,担心太惨大家不相信。
那段时间,侯智元很痛苦,感觉自己几乎没有出路。当下的工作很难存活下去不说,他的本科学历一般,也很难在北京找到更好的工作,但他更不想刚毕业就回沈阳老家,那样会很没面子,“失败得有点太快了。”
现状刺激了侯智元,一边工作一边考研成为他当时能为自己想到的唯一“救命稻草”,咬牙坚持一年后,侯智元考上了北大研究生。对他来说,北京是一座充满边界感,但又很包容的城市,在这里,他成长、见世面,也打磨自己的锐气和骄傲,所有的经历和细节,都变成了参赛的内容。
侯智元的“穷门”状态,是从离开家庭,来到北京开始的。那时候,他遇到过“厕改卧”,就是把厕所改成卧室,厕所就是卧室,上厕所都不用出门;住过地下室的群租房,房间里放着两张上下铺,没有窗户和厕所,旁边挨着车库,晚上关灯后,屋子里看不见一点光亮。
“那个时候,我会觉得身体上很痛苦,但精神上又很自由。”虽然离开家过得并不好,但“自己赚钱自己花”给侯智元一种自由的感觉。他很乐观,对他来说,“租房”只是自己立足的一个起点,往后他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从地下室搬到有窗户的房间,从群租改为单间主卧,再一点点“上楼”。
“地下室”和“外聘专家”的生活虽然辛苦,但侯智元很清楚,这一定不是他人生的终点。
后来,侯智元去讲脱口秀,从租房经历讲起,但大家都觉得这个赛道讲不出新意,毕竟,邱瑞的钻石房已经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侯智元不服气,讲了自己的“厕改卧”,因为这一点突破,他觉得自己还挺适合讲脱口秀的;参加节目的第一个段子,他也选择了拥挤的职场赛道,讲起自己刚毕业打工的经历,效果依然很不错。
“我会把这些痛苦记下来,幻想着以后如果能取得一点成绩,再回头看就很厉害。”2025年,这些“苦中作乐”的幻想,在《脱友2》的舞台上得以实现,侯智元开始把自己的穷门生活按照顺序,讲给观众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和焦虑,但侯智元觉得自己挺坚韧的,以最乐观的方式,熬过了那段看不见亮度的时光。
“不是得不到,而是不想要。”
“穷门”的概念,是大国手今年在第一场表演中提出来的。
“穷门永存”的段子,是她在距离上场的前一天才想到的。她告诉刺猬公社,自己是上场一分钟前,都可能改段子的人。
大国手四年没上班,手里积累的“穷”素材很多,但去年二轮游后,能跟观众分享的故事有限。她想今年在讲自己穷日子的时候,能比去年多一些“价值表达”。
在去年的舞台上,大国手用一个修摩托车的段子迅速走红,但她复盘时发现,这些段子只是一种对生活的描述。今年她特意放了一些自己的“态度”到段子里,最典型的就是“穷门”。
“穷门”反抗的是一种对“成功学”的追捧,“我觉得人可以追求成功,但不能把它作为一种单一的价值取向。社会的价值评价体系应该是多元的,我会想,我们没有成功的人要怎么活?”
如果说小四爷的穷,是实打实的穷;侯智元的穷,是一种隐忍励志的穷;那么大国手的“穷”则是有选择性、有拒绝性的穷。
尽管“四年没上过班”早已成为大国手的一个标签,但大国手在工作经历方面,也算得上“身经百战”。她从上大学时就开始兼职,运营过公众号、剪辑过视频、拍过出镜广告、当过场务、写过文案和课程设计,还做过淘宝美工。
在这个过程中,她并不是没有赚到过钱。大学做公众号地推时,大国手在短时间内就赚到过十万块钱,她用这十万块钱请朋友们吃喝玩乐,也在日后没钱的日子里,变成朋友的一种“支持”——支持她不工作的选择,也支持她的经济问题。
但大国手很快意识到,自己赚钱的原因只是因为站在风口上,这个风口很快就会过去,而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值得长期去投入精力。
大国手也并不清楚到底怎样的事情值得自己持续去做,即便是讲脱口秀这件事,她一开始也没有特别热爱,只是觉得不讨厌,讲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自己是喜欢的,“但你要问我最开始有多喜欢,我也只能说好玩,可以继续做下去。另一方面也看机缘,如果讲一年没起色,也没上节目,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继续爱它。”
比起侯智元顺从性的人格,大国手更擅长创造,包括创造自己的“热爱”。对她而言,“热爱”这种东西,不是等来的,是在对一件事情不断投入的过程中,产生不一样的理解渐渐积累来的,就像生活本身,“你付出时间,就会在这个过程中有所感悟。”
大国手并不全像段子里讲得那么松弛,面对窘迫的生活,她也焦虑过,但每次一焦虑,生活就会抛过来一个橄榄枝,她一次次通过兼职解决了各种难题,抚平焦虑。久而久之,就不焦虑了,她清楚自己有赚钱的能力,也清楚生活始终都会有希望。
大国手在段子里讲,有人请自己去讲成功学,每小时支付1000元的费用。她拒绝了,原因很简单,她不认可那种价值观,也做不了自己不认可的事情,“首先你得知道自己要什么,其次是我活得比较谨慎,会警惕成功,害怕被一些东西裹挟。”
大国手之所以讲穷门,不是讨厌成功学,而是想告诉这个世界:穷不是因为一个人不努力或没能力,而是有很多东西,我们并不想要。
“人不是动物,给食物就冲过去,我有自己的选择。”
穷的未来式
小四爷开玩笑地说,自己得在这一季赶快讲自己的穷门段子。否则如果第二年走红,就不太适合了,可能有些网友听到会反问:我难道不比你更穷?
侯智元讲自己考上北大研究生的段子时,遇到了瓶颈,他不知道如何把这段同样痛苦和焦虑的经历讲得让观众共鸣。
大国手则想得很开,她不是完全没有世俗的欲望,她想开个专场,继续创作优秀的作品,做好讲脱口秀这件事。
“穷门”的意义不仅在于告诉大家不孤单,也在于告诉大家,穷只是当下的,但每个人都还有自己的“后来”。
(图片源于官方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