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女孩,为了追星去学电焊
作者 | 毛毛
来源 | 她刊
“哟,美女也来学电焊啊?”
小茜第一次走进教室,一群在吹牛的同学不约而同的停下交谈,上下打量她,并故意提高了嗓门。
2024年冬天,小茜看了一档种地综艺《种地吧》,被十个勤天中赵一博电焊的样子所吸引,一鼓作气报了个电焊培训班。
班里20多个人,除了老师,她是唯一的女性。从小茜报名开始,隐秘的打量始终如影随形。
她害怕过,也试图放弃,最紧张时全身都在发抖。可故事的最后,她获得了所有人的尊重,顺利毕业。
小茜忽然理解了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话,像个男人一样去奋斗。抛开那些偏见,这句话说得是,像他们一样,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只在乎和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扎眼
28岁的小茜身高一米六左右,瘦瘦的,在写字楼里做着财务咨询的工作,生活中并没有什么需要用到电焊的时候。
她一直在追综艺《种地吧》,节目第一季,十个勤天就面临负债35万的天崩开局,他们计划养30只羊来增加一些收入,但如何安置这些羊呢?嘉宾中,只有赵一博会电焊,他带领另外两位伙伴,直接开干。院子里每天都火花四溅,一个月后,他们做出了一个羊棚。
成品虽然算不上精美,但解决了一大难题。
赵一博在《种地吧》焊羊棚
小茜看到节目后,两眼放光,佩服他能把曾经学到的知识学以致用。这看起来是一项非常实用的技能。反观自己,虽然毕业于会计专业,但工作后并没有从事对口岗位。
“我也要去学”的想法就冒了出来,“说不定以后我也能用上这项技能”。
在电焊领域,男性工作者的比例压倒性地高于女性,从报名开始,小茜就感受到性别招来的许多额外关注。
培训学校提供许多种类的课程,焊工是属于比较危险的一种,当报名老师听到小茜要报名焊工的时候,惊讶地反复确认:“你为什么想要报焊工?”
当得知小茜并非职业需要,老师们更诧异:“怎么会有女生会主动学这个?”
小茜设想到了最极端的结果,班里或许只有她一名女性。
第一天上课时,她刻意尽量抹掉自己身上的女性特质,拿掉了平时常用的带蝴蝶结的发夹,转而扎起一个简单的马尾,穿了一身黑的衣服,戴了帽子和口罩,不希望引起过多的注意。
小茜日常用的发夹
但真正走进教室的时候才发现,实际情况比她想象得更夸张。
一群本来还在吹牛的中年人,仰靠在凳子上,看到小茜进班后,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聊天,无数目光聚焦到她身上,上下打量。巨大的调侃声随之响起,“呦,美女也来学电焊啊”“哎呦,估计也就混个证”“啧啧,人家以后可以去焊飞机了”“女人只考理论吗?她实操肯定不行”……
莫大的不安全感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她沉默不语,看着教室后三排空空荡荡,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落座,远离人群会让她安心许多。但“审视”并没有结束。
10分钟后,开始上课了。留着齐耳短发,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女老师走进教室,她看起来年纪在60岁上下,因为能力突出,在退休后被返聘。
与小茜进班时不同,女老师进班后同学们并没有发出惊讶的声音,他们反而停止交谈,聚精会神进入上课认真听讲的状态。
老师扫视全班,发现小茜的身影时,也感到惊讶,特意问她是第一天来吗?之前干过吗?这样的询问,把想极力隐藏自己的小茜再次推了出来。
全班20多名男性的目光又聚焦在她身上,那些觉得她不行的声音又开始窸窸窣窣地响起。上课过程中,不断有人一直转头,毫不避讳目不转睛地盯着最后一排的小茜。
电焊培训课程,理论的部分主要靠课堂刷题库,并不会根据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而分班,所以每周都会有新的学员进入,这预示着,小茜第一天接受的目光审视,会反复在每一周上演。
就算小茜已经尽力抹去外表上的女性特质,但每次在教室前打卡的时候,打卡机器会大声地读出她的名字“小茜”。
她再次成为异样的焦点。闻声而来的目光,将她牢牢锁定。
下午的实操课上,她是唯一一个还没开始做,就遇到重重困难的学员。
适合大多数男性同学的安全帽,在小茜头上不停地滑落,她必须保持着一个特定姿势才能稳住安全帽,代价是视线受到一定程度的遮挡。
过于宽大的手套,让她操作仪器时,十分缓慢。气割实操中需要点火,而点火机上的按钮又很小,小茜的手在手套里晃荡,根本找不到按钮在哪里。
在完成焊接后,还有一个敲掉金属上的浮渣的步骤,需要将附着在安全帽上的护目镜翻上去,直接用肉眼看敲得是否合格。翻开护目镜,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因为过大的手套,小茜做得非常困难。
她害怕自己犯错被训斥,更害怕犯错后引来更多的注目。
到后来,小茜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又一堂气割课上,她鼓足勇气,努力穿过所有人,站到最前面,拿起焊枪,点火,切割,在各种打量中,向前一步,像从前一样。
生活没把她变成一个男人
从降临世界那天起,小茜始终在这样的注视里自证,然后朝前走。
她呱呱坠地时,母亲还未出产房,父亲就已经在闹离婚,只因她是女儿。
没有丈夫和父亲,母女俩也自有活法。从小茜有记忆开始,母亲总是习惯性依赖她,还未成年,小茜已经事无巨细地操心着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
母亲要买什么花色的裙子,和邻居有矛盾要用什么态度沟通……家里的决定基本都是小茜一个人做的,类似的询问一直持续发生到她在外工作的这几年。
她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成年后更是自在又勇敢,横冲直撞地闯荡着世界。
大学毕业之后,她处在一种间歇性gap的状态里,工作三个月存钱,再辞职出去玩三个月,没钱了就又开始工作。
小茜的朋友圈里,晒着满世界的阳光,香港、阿勒泰、俄罗斯……她会躺在雪地里张开双臂,会抱着胖狐狸把脸紧紧贴上去,还会在烈日下爬沙漠。无论走到哪里,笑容永远挂在她的脸上。
小茜的旅游照
她尽兴地探索世界,对于工作,同样竭尽全力,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怕折腾,敢做别人不敢的。
4年前,为了找到心仪的工作,她曾在两天的时间里,完成投简历、面试、从上海到北京的跨城搬家。
搬家前,她在上海做着销售的工作,卖一些财经、考会计证的课,底薪5000左右,工作内容和自己的专业没什么关系。
那时,她租了一间6平米的小卧室,便宜,但是离公司近,便于她利用下班时间备考注册会计师证。与此同时,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更能发挥自己所学的“事务所”。
当机会真的来临,她没有一丝迟疑,快速抓紧了它,几乎在48小时内搞定一切。
一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样投简历,中午,北京的一家事务所约她线上面试,下午发出offer。当晚,小茜闪现北京租房子,第二天早起回上海搬家。
时间紧迫,连离职手续都来不及办,小茜直接找到领导:“你帮我办一下离职。”
小茜如愿跳槽到了审计的岗位,但工资更低,到手不到4000元。由于每年10月到次年的4月,事务所要为各个公司出具年度财务报告,小茜的工作量爆炸式增长,每天11点下班是常态,也出现过连续上班20几天没有周末的情况。
虽然累,但她以为这只是暂时的。
小茜加班后夜晚的街道
接连跳了两家事务所后,小茜的工资涨到一万多,但工作强度还是居高不下,公司内高强度的加班、出差,已经让前辈们的身体频频出问题,她害怕自己的身体也垮掉。
有一次,公司内部发了招聘信息,所有员工可以转岗到咨询岗位。那是一份朝九晚五按时下班、工作量小又有双休的工作,招聘信息一开放,同事们都说这是个机会,要试试。
收到招聘邮件时,小茜还在武汉出差,她立刻投递简历。没想到简历一路绿灯,当天她就接到了面试通知,本来要加班到11点的小茜紧急请假,晚上9点坐火车回到北京,第二天早上7点下火车,9点面试,12点又坐高铁回武汉继续加班。
每次换工作,都像是一次极限挑战。但好在面试过程十分顺利,小茜成功转岗。
在后来和同事们的聊天中,她才隐约发觉,原来看似要被抢破头的岗位,只有她投了简历。
“这岗位看起来真挺不错的,但是应该投的人很多,唉,太累了,算了”“就是,条件是好,但是好麻烦”
“还是干自己的老岗位吧”
……
炙手可热的岗位,却没人有自信一试,小茜就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吃螃蟹的人。
看似果断,实则内耗
“雷厉风行”大概是小茜给人的第一印象。而这样的行动力和“敢”,与当年父亲的离开和母女俩相依为命的相处模式有关。
从小到大,小茜从母亲那里听到的,没有鼓励,全是数落。“想一出是一出”“三分钟热度”……
批评挺多了,她开始先斩后奏。上海换到北京工作,她搬完了家才告诉母亲。学电焊也是报完名,才向母亲提及,母亲脱口而出:“我不支持,电焊你根本就用不上。”
但大部分情况下,母亲只是口头上埋怨,从不插手改变小茜,因为她心知肚明,女儿一旦做了决定,是必须要去做的。
母女二人,像两棵离得很远的树,表面看似自由,实际根系已经盘根错节,无法剥离。
虽然看似自由,但是小茜从小到大的决定,都不由自主地考虑着母亲。由于担心母亲,小茜大学选择在老家上,每周末都会回家陪母亲;离开家乡到陌生城市工作,母女俩也在线上有着高频的联系;工作稳定后,母亲常常来小茜的出租屋里待上半年再回老家……
小茜的家乡
小茜意识到,某些时刻,她在担任母亲丈夫的角色。但她已经习惯去管母亲的大小事,至于什么事情是属于女儿的,什么事情是属于丈夫的,她自己都不清楚那个界限在哪里。
出门旅行,母亲习惯性问她路该怎么走,车该怎么坐,她总是无奈回应:“我也是第一次来,我也要先看看。”
在家里,小茜反而会像一个大人,按照一般影视剧中的情节走向,小茜的性格中会滋生出钢铁般的意志,变得刀枪不入,会像大树一样撑起这个家。
但实际上,小茜身上的女性特质并没有消失,她依旧柔软细腻,有许多害怕的时刻。
她怕黑、怕虫子、怕恐怖的东西,更怕有危险的运动项目。母亲前两年想学游泳,她也只是帮母亲报班,自己怕水不敢尝试,还有蹦极等刺激的运动,小茜都退避三舍。
她极其感性。一直追的综艺《种地吧》,期间传出要换人的消息,她刷到后,大哭了一场。
她面子薄。做事之前心理负担大,害怕出错,被同学或朋友嘲笑。
有那么多害怕的东西,小茜如何变得雷厉风行和这么“敢”的?
小茜有个习惯,遇到没把握的事情时,先当个旁观者,观察别人如何行动,获得经验和勇气,然后再去模仿。比如为了低价体验国外生活,许多年轻人会选择申请澳洲打工签证,小茜也想试试,但她选择静候朋友佳音,等朋友成功后再去申请。
所以,从结果看,小茜十分果断,并且有强大的韧劲去走到底,实际过程中,她会不断被害怕的情绪所困扰,“只能硬着头皮上”。
学电焊也是这样。在她成功拿到电焊证之后,她在小红书上分享自己的故事,帖子里,我们会看到一个排除身边质疑声音,靠努力令同学们刮目相看的大女主。
实际上,她从第一天就想放弃。
恐惧消散
在报名前,她习惯性上网搜寻同龄人学电焊的帖子,直到她看到一个水平和自己相当,对电焊专业名词都认不全的网友的经验帖时,她找回了安全感:“他行的话,我应该也可以。”
这样的自我打气,随着课程的展开,一直处于左右飘摇随时倒塌的状态。
报完名,她拿着报名老师给的电焊入门书籍,在地铁上翻看,像板砖一样厚的书,压得小茜心情沉重。在报名前,她了解到,在电焊的实操过程中会释放一种有毒气体,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可综艺和经验帖又给了她勇气,小茜决定像以往所有时刻一样,硬着头皮推自己一把。
小茜报名后拿到的书
直到真正踏入电焊班,小茜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其他人打量的目光和贬低的话语,就像千万根针一样悬在她周围,禁锢她的行动。
课上,当老师提到一些专业名词时,其他同学都在讨论,只有她像在听天书——班上很多男同学之前就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大多是补考一个证件。
坐在最后一排的小茜,像个格格不入的失语者,她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别人否定的话、听天书般的课堂、无人帮助的落单,这些压力快要把她淹没了。
捱过理论课,紧随而至的实操课同样不容易。
电焊在实操中分为5个项目:电焊、气焊、氩弧焊、二保焊和气割。课上,老师教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危险系数最高的气割,它需要利用火焰来切割金属。精准调控点火装置的阀门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会发生爆炸。
第一个上手尝试的同学失败了,“砰”地一声发出巨响,声音大到老师都吓了一跳。
习惯性借鉴别人经验的小茜,这时的害怕情绪已经到达顶峰,她紧张到全身发抖,心里有无数个声音说要不就放弃吧。但她明白,如果放弃,自己可能再也不会开始了,已经报完名交完钱了,不做就是无法拿证,必须要学会。
她努力抑制自己颤抖的声音,跟老师说:“我来试一下。”结局可想而知,她第一次做得很差劲,打火打了好几次才打燃,由于过于紧张,把调火阀门转错了方向,导致一直调不到适合切割的火焰,最后又因为姿势不对、手臂抖动,小茜没能把钢板切透。
但老师却鼓励她说:“第一次已经很不错了。”
一切在尝试过后变得异常平静,所有担忧的事情都没发生。她发现对未知的恐惧其实在上手做的两分钟内就能克服了,那颗几乎都要跳出的心脏其实在胸腔里好好待着。
她默默为自己鼓劲:“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强大、勇敢。”
这种力量的建立,很大一个原因来自于班上另外一名女性——电焊老师。
老师会特意“区别对待”小茜,看见小茜被挤到很边缘的角落,会故意说:“来,让这位女同学试一下。”
在小茜一口气能切割下板材的时候,老师会骄傲地说:“看吧,女同志不一定比你们男同志差吧。”
小茜在操作氩弧焊
在另一个项目——电焊中,需要操作员一手拿着面罩,另一手拿着电焊钳,夹起细细的焊丝进行焊接。小茜操作时,无法单手压起沉重的焊把。
老师主动帮她想办法,在考试不扣分的范围内,她建议小茜,在焊机未启动时,把电焊钳垫在腿上借力。
老师一边想办法,一边抱怨道:“你们单位怎么这样,硬是让一个小女孩来学这个。”
她知道老师是好意为自己鸣不平,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做出解释。
过程中,她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发现。她误以为其他同学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其实很多人也只会五项实操中的一两项而已,基本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做,而他们却对这样危险的操作跃跃欲试。
有人不顾老师讲解,乱调点火参数失败了。老师会毫不留情地吼出来:“都跟你说不要乱做,不明白吗?”那个男同学只是笑笑:“我去重新排队,再来一次。”
简单的一句话,带给小茜极大的震撼,她惊讶于男同学们为何不觉得尴尬,不觉得丢脸,第一次做为什么可以不害怕争着抢着试……
原本,她只是因为性别差异带来的打量而恐惧,现在,她在恐惧之外,拆解不同性别导致不同性格和做事方法的内在逻辑。
那些她以为不友好的男同学,改变了她原本的想法,她第一次觉得“像个男人去生活”具像化了。
这与小茜从小接受的女性该成为什么样子大相径庭。她意识到,在我们熟悉的规训里,女孩在意的面子、端庄、优雅,是成功路上沉甸甸的绊脚石。
震撼带来的变化十分迅速。在第一节实操课的后半程,小茜主动询问上午还在审视她的同学们,发现他们意外地很好相处,会大大方法地告诉小茜操作时的诀窍。
原来,无论是对危险的恐惧,还是对目光的恐惧,在自己一步一步向前的过程中,已被悄然击碎。
她再也不想观察别人怎么做了。
自己决定人生哪一面朝上
第二周上课时,小茜的气割能一次通过了。
临近考试时,小茜所有的实操基本没什么问题,最初令她心惊胆颤的点火,她已经准确掌握了调控方法,几乎每次都能调出最适合切割的火焰。许多同学还因此跑来向小茜讨教技巧。
她已经做到了像老师一样,通过成绩来赢得别人的尊重。
小茜的笔记
她的想法已经与第一天的自己很不同了。第一天她刻意抹去女性特质,穿着低调,尽管后来她依旧如此打扮,但扎起头发纯粹是为了更利落地干活,不再有什么心理负担。
在学习结束后,有一个疑惑始终困扰着小茜:“为什么在有女老师的学校里,防护服还是没有适合女性的尺码?”小茜自己上网买过一套小码的防护服,但还是大了不少。
哪怕学习过程中,要克服许多诸如此类的额外困难,她还是觉得,在这个行业里,女性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
在焊接过程中,对焊接的厚度、密度都有细致的要求,如果不注意,两块板材很有可能会坍塌。女性的细心和耐心,很适合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的工作,并且在很大程度上提高成品的安全性。
小茜意识到,看似男性主导的世界,女性依旧能发挥自己的优势,没什么职业只属于特定人群,谁都可以凭本事成功。
但这样的勇气,在许多人眼里或许是“没苦硬吃”,一直有种声音出现:学电焊有什么用呢?
小茜不理解:“一定要有用才行吗?”,没必要被“实用主义”捆绑,如果凡事都要追求意义,其实会丧失很多体验。“再说,如果以后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以靠自己装修呀!”
电焊技能或许在城市年轻人的生活中出场机会不多,也无法让生活有种质的飞跃,但学习过程中带给小茜的思考和感触,已经超过了实用性的意义:她想去鲜有女性出现的领域里去看看。
她从观察别人的旁观者,变成了闯荡者。
这次的成功,是小茜人生中为数不多不敢想的挑战,她选择记录并发布这一次的经历,对她而言,是主动设立了一个能量补给站,在未来遇到任何困难时,她都能翻出这段经历,看看曾经被凝视的自己、主动的自己、坚定的自己,随时调动起来,“我连电焊都能学会,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茜的小红书帖子
实际上,小茜性格中的内向、敏感,已经成为她探索世界最厉害的武器了。
敏感带来了巨大的共情能力,促使她能看到许多被忽视的角落。
去年9月份,她当志愿者去看望自闭症儿童。志愿者们会带着孩子们进行很多项活动,有的孩子在手工环节做得很慢,别人都进行下一个游戏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坚持到把作品完成,哪怕作品越做越废,越来越不成形,但他就愿意花时间研究别人眼里的“垃圾”。
在她眼里,孩子们其实都是正常人,只是世俗的规则不适合他们而已。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在乎他人的评判。
小茜羡慕这样的纯粹,并试图化为己用。
偶像的力量,更是将小茜的敏感发挥了出来,她从小就有个做公益的梦,为吃苦的孩子们流下过许多眼泪,如今终于有门路实现愿望了。今年4月份,她和其他219位《种地吧》的粉丝,共同为贫困女孩们捐赠了108箱卫生巾,35箱洗衣液。
小茜和《种地吧》粉丝捐赠的物资
她总是看见什么,就想做点什么。
她从来不认为这样的人生是“无用的”“三分钟热度的”,什么都去做反而能在在一片混沌中,找的自己的热爱,让人生越来越服务于自己:
如果明年辞职的话,她计划去沙漠种一个月的树;
如果有机会自由选择职业,她想考英语导游证,逃离办公室;
如果可以,她想和朋友做一个女性品牌……
但她还是给自己划上了一条年龄虚线,在35岁前,她要想尽办法去体验生活的各种可能性,但在35岁时,她也有可能去考公考编。
这条年龄线,划定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工作和人生状态。而在小茜的周边,两种不同状态的朋友和声音始终存在。
小茜家乡的同龄女孩们都说:“你快29岁了,该考虑考虑结婚生孩子了。”在北京的同事又催促她:“你快29岁了,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业了。”
如今的她,身处大城市,拥有都市女性的潇洒自在,生存门路五花八门,人生充满可能性。与此同时,她也羡慕着老家同学的安稳,忍不住权衡“充满新鲜感的生活”和“无风险的未来”哪一个更重要。
这样刺激和稳定并存的双面人生,会出现在许多小镇出身、一线城市工作的年轻女性身上,但小茜已经隐隐下定了一些决心,就算是双面,她也能决定哪一面朝上。
“人生都是说不准的嘛,你要多投几次骰子才能投到自己想要的人生。”
在见到小茜之前,她强调自己是i人,能接受电话采访已经是最大的勇气了。
但后来,我们在一个艳阳天见面,她穿着浅色衣服,在电焊班挽起的长发,如今再次柔顺地披在肩上。
她和我告别后,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继续走向下一个目的地,拥抱更灿烂的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