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伴事件不能全怪山大

日前，福州一位埃及留学生因为街头骑电动车违规载人被交警拦下。这位留学生不仅不配合执法，竟然还在大街上推搡和追打交警。男子一句理直气壮的高呼「我是外国人，不懂中国法规」触犯众怒。围观的正义群众将留学生团团围住，直到其被警方带走。

事后福州警方仅对其「批评教育」，而这位留学生所在的学校对这名留学生的「处分」也只是「留校察看」，被质疑处罚太轻。

无独有偶，山东大学留学生「一配三」的「学伴」项目也在这几天引爆舆论。根据「学伴」名单显示，大部分学伴都是女性。随后有人注意到在《学伴报名表》以及《学伴管理规定》中，学校将「结交外国异性友人」列为选项之一。

表格中还出现了「希望学伴的性别」以及「有无对学伴的其他特别要求」等似乎只有在相亲网站上才会出现的问题，再加上各种带有强烈暗示的官方宣传，令人瞠目结舌。

除此之外，网友还在山东大学官网上查到一则2018年的通知：一个津巴布韦的留学生骨折，学校竟然要招募25个「陪护志愿者」并且由学校承包全部餐费和交通费。

根据山东大学公布的2019年预算报告显示，来华留学教育项目上的财务预算是5950万，是出国留学教育支出的700多倍[1]。山东大学在资助来华留学生方面的支出占学校年度总支出的比例（0.78%）是我国两所最顶尖高校的将近两倍（北大为0.41%[2]、清华为0.27%[3]）。

然而并非只有山大如此优待留学生：

广西某高校留学生住着新楼，阳台、落地窗、单间、热水、小厨房，中国学生还在八人间，上下铺，老楼房；

无锡某学院疑似强迫学生搬到条件较差的旧宿舍，把好宿舍「让」给留学生；

福建某留学生暴力抗拒交警执法，仅被教育，而做出同样举动的中国男子则被刑拘[4]；

北京某一流高校设立的某书院不允许普通同学参观也不能在里面的食堂吃饭，以致于该校学生戏称这一书院为学校里的「租界」和「美国殖民地」[5]。

某一流大学某学院

而根据国家留学基金委员会的官方网站，对于来华留学生政府全额奖学金免学费、住宿费及提供医疗保险，生活费本科生每月2500元、硕士生每月3000元、博士生每月3500元。

在国家奖学金之外，还有各地政府所提供的奖学金，数目通常高达每年数万元，足以覆盖大部分生活开销。比如江苏省教育厅发布的《留学江苏行动计划》显示，外国留学生来苏学习每年可以获得5万~9万元资助[6]。

除此之外还有学校奖学金、孔子学院奖学金、企业奖学金等等其他奖学金等多种补助。在很多国内高校，各类奖学金的覆盖率达到了95%以上[7]。

……

在华留学生之所以会得到优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政策上的导向。

教育部在2010年公布的《留学中国计划》中定下了「到2020年，使我国成为亚洲最大的留学目的地国家」的目标。为了完成这一目标，该部门提出了「扩大规模，优化结构，规范管理，保证质量」（注意顺序）四点工作方针[8]。这一政策到了执行层面政策往往就变成了「数量压倒一切」。

一些高校的管理者为了完成留学生招生指标，盲目地用各式补贴和福利来讨好留学生——除了众所周知的留学生专用公寓、专用食堂、专用游泳馆等物质特权之外，还会为留学生提供一些隐性特权。比如很多高校对留学生降低语言要求和入学门槛。

另据部分高校的教务人员透露，学校会为留学生单独命题，而且在中国学生及格分数60分的基础上再打6折，36分即可及格。如果还有留学生不及格，教务部门甚至会直接帮助他们修改成绩，直至毕业过关[9]。这种直接将招收留学生人数视作自己的「政绩」的官僚主义作风必然会导致来华留学生的质量出现问题。国家留学基金委前副秘书长曹士海就曾指出来华留学学生质量良莠不齐的问题[10]。

我们愿意相信绝大多数外国留学生来中国确实是为了学习文化知识。比如在2018年黑龙江大学毕业典礼上，代表留学生发言的林妮娜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让一些中国网友深感「自愧不如」。把中文这样一门复杂的语言精通到如此程度，想必她下了很多苦功。这位林妮娜同学就是一个来华留学生的典型正面案例[11]。

乌克兰留学生林妮娜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些来华留学生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来中国这边就是为了混个文凭。比如笔者的朋友徐实和秦博在他们的文章里就曾经介绍了几个来华留学的「高衙内」。这些负面案例的出现应当引起我们的警惕。

按照《留学中国计划分项目工作进程规划表》，留学人员的数量应当每年增长6.94%，到2020年达到全年留学人员50万的目标，并使我国成为亚洲最大的留学目的地国家[8]。

去年的数据显示，全年来华留学人数达到了49万[12]，是2010年人数的185%，距离50万的目标近在咫尺。中国目前已经成了亚洲最大的留学目的地国家。

中国（大陆）是世界留学人数第三多的国家，仅次于英美

另外，为了促进各大高校招收留学生，教育部在2017年公布的第四轮学科评估体系中，纳入了「来华学习交流连续超过90天的境外学生」的指标[13]。学科评估是国家对我国各大高校学科发展状况的权威总结，高校在学科评估中的排名对「双一流」（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会起到导向作用[14]。

教育部学位中心第四轮学科评估指标体系及有关说明

众所周知，从2015年开始实施的「双一流」政策作为我国高教建设的指挥棒，对全国高校的发展至关重要。一所高校是否「双一流」和政府拨款的多寡直接相关。例如在「双一流」名单公布后，广东省紧接着公布了的2017年「双一流」配套资金分配表，五所大学总共分得6亿元。

广东省对2017年双一流建设资金的资金分配方案

也就是说，在现行的各种政策的组合之下，高校招收留学生的数目会直接影响这所学校收到的政府财政拨款。高校为了争取更多的经费，招收更多留学生不失为一个理性的选择。

这就牵涉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来华留学生的数量会成为我国有关部门高校学科评估和「双一流」的评判指标。

事实上这一做法并非「中国特色」，问题的症结在于国际通行的高校排名。目前国际影响力较大、受到各界认可的大学排名主要有四家：高等教育研究机构QS发布的「QS世界大学排名」、英国《泰晤士高等教育》周刊发布的「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简称THE）、《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发布的大学排名（简称USNews）和原先由上海交大现在是软科公司发布的「世界大学学术排名」（简称ARWU或Shanghai Ranking）。

在这四种排名中，USNews 的专长是美国国内大学排名，所以目前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使用的还是 QS、THE 和 ARWU 这三大排名。ARWU 专注于学术和研究性大学，以科研成果（学术奖项、专业领域的权威、学术论文发表和引用等）评价大学。对于综合性大学尤其是本科阶段教育（college）来说，主要是看 QS 和 THE 这两家。

这次出事的山东大学前校长徐显明就曾在2012年表示，山大计划用9年时间，即在山东大学成立120周年时（2021年），使之进入世界大学一百强。我国「双一流」的评选也部分参考了这几项世界排名[26][27]。

三大主要世界大学排名

我们以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THE）为例，简单审视一下这类大学排名的方法论。首先占权重最高（30%）的指标是教学质量，这一项的分数由问卷调查、师生比例、博士生本科生比例、教师获得博士学位的比例和机构收入这几个指标综合统计得出。

然后研究质量和研究影响力各占30%的分数。产业合作或知识转让占比2.5%，这一项指标主要是衡量高校的创新能力[15]。

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方法论

最后「国际化程度」在排名中占比7.5%，这一项指标包括国际学生本地学生比例、国际教师和本地教师比例和国际性合作参与度。而在QS排名里，「国际化」所占的权重更是高达10%[16]。

值得注意的是，这项指标和学生/教师的各项素质和水平完全无关，单纯看「成分」——如果是外籍/外地人多，相应的得分就高。对于很多学校来说，在短时间内显著提升教学质量或研究质量相对困难，因此招收国际学生就成了提高学校排名的捷径。

在留学人数众多的西方，一些大学慢慢摸索到了这些排名的门道。为了提高国际学生的比例，现在有越来越多的美国大学在招生时提出不要求国际申请者提供美国高考（SAT/ACT）成绩。与此同时，一些大学开始大幅降低对英语成绩的要求，或采取先把学生招进来然后再进行英语培训的方式尽可能多的招收国际生。

《澳大利亚广播公司》在一篇报道中曝光，不少澳洲高校为了招收更多国际学生，干脆直接取消了英语要求。教授向记者透露，有的国际学生用翻译软件应付课堂，还有IT专业的研究生不会使用全英文的电脑系统。另外，一些澳洲学校会给印度和尼泊尔的申请者伪造「教学语言证明」（MOI），告诉签证部门该学生之前的所接受的教育是用英语授课的，所以不再需要提供雅思成绩[17]。

澳大利亚广播公司报道：学校为了招更多有钱的国际学生无视英语考核标准

在美国，靠钻空子的方式提升大学排名的一个标志性的案例就是位于波士顿的东北大学（Northeastern University）。《波士顿杂志》用一篇长篇报道讲述了这个极具美国特色的传奇故事：

在1996年新校长理查德 · 弗里兰走马上任的时候，东北大学只不过是一个「培养蓝领为主的三流走读大学」。美国联邦政府从80年代起大幅削减预算的决策和美国高校录取人数的不断下跌让这所学校面临严重的财政危机。前任校长为了勉强维持生计，不得不裁撤了八百多个教职员工。

东北大学传奇校长理查德 · 弗里兰（Photo: AP）

当时，学校如果想要继续运作下去，不得不调高学费。而为了说服学生和家长掏更多的钱，学校必须让他们觉得物有所值。弗里兰敏锐地观察到，在美国有一个衡量标准稳定地决定了一所大学的价值——学校在 USNews 大学排行榜上的位置。

排名越高的学校知名度和声望就越高，申请人水平越强，校友捐赠越多，而最重要的是收入潜力越大。弗里兰因此得出了结论，USNews 大学排行榜是决定一所美国大学成败的关键，「我们必须挤进前100，这对东北大学来说是生死存亡的事情」（当时东北大学的排名是美国第162）。这一指导方针左右了东北大学随后二十多年的发展。

从那以后，弗里兰将东北大学的行政重心完全放在了提高排名上。首先，他指导研究人员弄清 USNews 所选取的各项指标，「破解排名的公式」，然后开始在一切可以努力的方向上做出改变。弗里兰本人对此毫不讳言：「每年我们都会讨论我们现在排在什么位置，预计明年排在什么位置。我们需要采取什么措施爬到那个位置。」

USNews 排名对班级人数小于20人的学校有加分，于是弗里兰就把东北大学每个班的人数设置为19。从1996年到2003年，东北大学排名上涨了35位。

USNews 排名对录取率低的学校有加分（显示学校更难近），于是弗里兰在2003年开始让东北大学使用全国通用招生系统，让学生更容易申请。这样学校就可以拒绝更多的学生，人为地制造出更低的录取率。一年之后东北大学排名又上涨了7位。

2004年，也许是因为用尽了招数，佛里兰直接敲开了 USNews 统计部门负责人罗伯特 · 莫尔斯办公室的大门。他一方面试图说服后者将东北大学一些传统长项纳入 USNews 排名中，同时详细地询问了更多关于排名的内幕消息。从那以后，东北大学的排名保持原来的势头继续飞速上涨。

在2006年弗里兰退休的时候，东北大学的排名从当年的第162奇迹般地上涨到了第98，成功挤进了前100。

东北大学的传奇（上）

东北大学的传奇也激励越来越多的学校在 USNews 排名认为重要的方面付出更多的资源和精力。在美国，高等教育是一门利润丰厚的生意，但同时也是一场竞争激烈的生意，所有学校都在为争夺学生和学费而竞争。

随着各大高校争先恐后地加入到「排名军备竞赛」之中，高等教育的花费也让越来越多的美国普通家庭难以负担。以东北大学为例，1989年学费是9500美元，到2019年已经上涨到了51387美元。

对此，USNews 的编辑布赖恩 · 凯利说：「无论你恨我们还是爱我们，我们都在这里。大学官员知道我们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利大于弊。我们并不解决任何问题，我们只负责发布数据。」但他也同时承认，排名系统有不少空子可钻。

就有不少高校为了提高排名无所不用其极，不惜弄虚作假、伪造数据。

2008年，贝勒大学（Baylor University）通知所有已经录取的学生，如果愿意SAT刷分，将会获赠一张300美元的校园书店礼券。如果SAT成绩刷高50分以上，还将获得每年1000美元的「奖学金」。

2009年，克莱姆森大学（Clemson University）的一位行政人员承认学校歪曲财务数据，并且故意在同行评议中贬低其他学校。

2011年，爱纳学院（Iona College）的官员承认学校雇员多年来不仅在考试成绩方面造假，还谎报了毕业率、学生教师比例、录取率以及校友捐赠等数据。

2012年，克莱蒙 · 特麦肯纳学院（Claremont McKenna College）被发现持续数年虚报SAT分数。同年，乔治 · 华盛顿大学（George Washington University）承认其报告的高中尖子生占录取总人数的比例虚高；埃默里大学（Emory University）表示已经持续4年虚报录取学生的高中成绩，虚报SAT分数近十年。

毫不夸张地说，从1983年开始发表的 USNews 排名已经不可逆地改变了美国乃至全世界的高等教育生态。受到美国 USNews 的启发，2004年英国 QS 公司和泰晤士报高等教育合作推出了对世界大学排名影响深远的THE-QS大学排名（即今天QS排名和THE排名的前身）。

而我们大学排名传奇这一故事的主角东北大学在校长佛里兰离任后，并未停下「精益求精」的步伐。佛里兰的继任者从2006年至今继续贯彻着「排名压倒一切」的东北大学特色方针。

东北大学的传奇（下）

由于 USNews 开始在排名中对国际学生占比高的学校加分，东北大学在2009年宣布开始免除外国申请者的SAT要求。这样既增加了申请者的数量，也不会损害其整体录取生的SAT平均分（没有考SAT的学生自然不会被平均分公式计算在内），同时还能提高国际学生的比例[18]。

从2006年到2019年，东北大学国际学生的比例从5%暴增到了20%。在2012-2013学年度，东北大学成了整个新英格兰地区国际学生最多、全美国际学生第十多的大学[19]。在2019年公布的最新排名中，东北大学高居第44。

大学排名为什么会看重国际学生的比例？原因是在很多美国大学，招收国际学生是创造营收、壮大生源的好方法——国际生的学费通常是本地生的2-3倍，并且还在逐年上涨；能进入美国一二流大学的国际生大部分比美国本地学生素质要高一些，一向重视教育、刻苦努力的东南亚留学生更是受到美国教授的欢迎。

为了提升排名、创造营收、壮大生源，一些美国大学会将很多精力和资源用在国际招生环节。只要把留学生招进来他们的主要目的就达成了。但学校并不会在录取后给予国际生除基本的文化交流和沟通帮助以外过多的特殊待遇，国际生的食堂、宿舍、图书馆以及考试标准都和本地录取的学生一视同仁。

前两天有人声称山大的「学伴」项目在国外很多大学都有。他们认为近期发生的山大事件之所以会在国内引发争议主要是因为「翻译有问题」「网友种族歧视」或「中国人的想像太跳跃」等[20][21][22]。

这里我有必要澄清一下，国外部分大学确实有类似「学伴」形式的国际同伴项目（global buddies program），一方面帮助国际生了解本国大学生活，同时也让本国学生更多地接触其他文化。但是根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这些国际同伴项目和山大的「学伴」项目之间有很多明显的区别。

首先，在国外的同伴项目中本国同伴与国际生的比例通常是一比一（甚至有时会更低）。比如笔者所在的纽约大学的国际同伴项目是由一名本地同伴搭配一或多个国际生[23]。

第二，学校不会在项目宣传或报名表中提及「结交异性友人」「匹配」「心仪」等字眼，更不会像相亲网站一样提供「希望学伴的性别」这类选项。在纽约大学的表格中，学校只是询问了一些关于申请者的个人信息，并提供了一个空格填写为什么想要参加这一项目。

第三，学校推荐的活动项目主要围绕日常生活和学业，比如带国际生参观校园，介绍学校的图书馆、书店、餐厅、超市和健身房等公共设施，帮助国际生在银行开户以及寻找租房平台等。不会像某国内某学校的「学伴」计划那样要求学伴一起做看电影之类的「任务」[24]。

纽约大学国际同伴项目申请表截图

通过以上几点不难看出，西方大学的国际同伴项目是为国际学生和本地学生提供一个对等的信息沟通和文化交流平台。反观国内某大学的「学伴」项目，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对等，而且校方还在报名表格和宣传里使用了很多非常不合适的表达。这显然不是完全「照搬」国外项目的结果，而是本身学校的政策出了问题。

无论「三配一」（141:47）的比例是校方的规定还是由于「学伴」报名人数真的太多导致供过于求，最后公布出来的名单给人民群主的观感就是山东大学和其部分学生在骨子里认为洋人高人一等。如此一来，网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2005年，康奈尔大学博士后陈哲宇放弃其他学校提供的百万年薪，决定加入山东大学。随后其负责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自然科学基金等多项科研项目，相关科研成果在《科学》、《神经科学杂志》等知名杂志上发表，总计达30余篇，被引用300余次。山大神经生物学学科也在陈哲宇的带领下，经过10多年努力，进入ESI（基本科学指标数据库）全球排名前1%。山大进入这个排名的仅有8个学科。

但是陈哲宇获得长江学者后每年应得的10万元将近，山大方面一直未予兑现。陈哲宇项目组成员的加班费、劳务费、科研绩效、相关荣誉奖励、医学院教学维持费等应得收入，包括为实验室建设先行垫付的资金，合计约270多万元，也都没有兑现[29]。最后事情的结局是陈哲宇以贪污50万元学术经费的罪名锒铛入狱。

山东大学每年给留学生发5000万，却让一个放弃百万年薪的长江学者因为区区50万入狱，这才是这所大学真正的耻辱。

山大的「学伴」争议再加上最近发生的福州留学生追打交警和徐州7名「外教」吸毒被捕等事件让我不禁想到1902年《新民丛报》上的一篇文章对国人的描述：

20世纪初的中国积贫积弱、百废待兴，国人被洋人的坚船利炮打没了信心。于是一些文化界人士开始高举「两个凡是」原则——凡是西方有而我们没有的，都是文明，要拿来；凡是西方没有而我们有的，都是劣根，要抛弃——对西方贩卖的一切趋之若鹜，对中国人的品质嗤之以鼻。

胡适宣称：「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自己百事不如人，不但物质机械上不如人，不但政治制度不如人，并且道德不如人，知识不如人，文学不如人，音乐不如人，艺术不如人，身体不如人。」陈独秀在《新青年》杂志上刊文推崇基督教。钱玄同、周树人等人批判中国文字为「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敏妖言之记号」，鼓吹「汉字不灭，中国必亡」。

拉丁化的《大众报》

这些「新青年」们同声而出于一途曰：「欧化也，欧化也！」然而他们那时没有意识到中国近代贫穷和落后的根本原因是生产力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西方，更确切地说是因为没有在有效集权的领导下进行工业化，和基督教或拉丁字母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事后诸葛亮好当，前人由于历史局限抓错矛盾尚属情有可原。近代史亦教会我们，只要方式得当，学习西方的先进经验并不是坏事——中国正是经历了漫长的学习过程，通过共产革命、土地改革、工业建设、抗美援朝、改革开放等一系列的努力，才在政治、农业、工业、军事和经济领域取得了今天的成就。

今天，中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中国，我们的教育界、文化界和知识界自然不应当继续保持着20世纪初对西方「自我殖民」的姿态继续跪在地上。像那些不懂得遵守中国法律的莽撞之徒以及生活作风不良的瘾君子，我们大可将其拒之于国门外。

随着未来国家扩大开放，中国和世界之间的接触也会越来越多。在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高校更应该教育我们的下一代以平视的眼光不卑不亢地看待西方和西方事物[25]。

迷信西方大学排名就是一种典型的文化自我殖民。

不可否认，滥觞于英美的「世界大学排名」对于现代大学发展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但我们绝不应过度依赖这类国际排名，更不能直接将这类排名所规定的指标拿来指导中国大学发展。

以前文提及的留学生人数占比这项为例，如果某大学招收到的留学生不仅不能达到创造营收、壮大生源的目的，反而要学校倒贴钱、拉低在校生平均质量，那么该学校就应当反省一下靠这种方式提升排名有没有意义。

可喜的是，现阶段国家正在逐渐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去年10月，有关部门首次发布了专门针对来华留学教育的质量规范性文件《来华留学生高等教育质量规范》，并在其中明确规定了最低学历要求、最低语言要求、入学考试考核、录取程序规则、奖学金评定规则等内容，提高留学门槛，避免滥竽充数[28]。

对于高校来说，相比使用各种眼花缭乱的小手段在大学排名里钻空子，提升自身教学和科研水平永远是吸引人才和经费的不二法则。

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