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叙利亚的世俗政权会失败?
阿萨德政权是个世俗政权,政权合法性建立在老百姓现实生活的基础上,如果不能给老百姓提供过得去的生活,提供有效的国家治理,自然会被老百姓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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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自由是人的天性,人都希望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想放弃自由。然而,无论你还是我,每一个“社会人”都没有完全的自由。
人类社会,是由大大小小的组织构成的。国家、政府、企业本质上都是一种组织。加入任何一个组织,都会放弃个人的一部分自由。放弃自由,是需要获得其他东西做交换的。加入一家企业,付出劳动,目的是为了挣钱。不给工资,谁会白干活?
国家也是一个组织。老百姓为什么愿意服从政府对个人自由的种种约束?核心原因也是交换,老百姓放弃一部分个人自由,受法律约束,其中一部分人还要缴纳税收,目的是换取政府能够提供公共产品。这些公共产品中,最核心的就是秩序和安全。现代国家的政府还需要给人民提供最基础的生活保障。
没有法律和秩序,就会变成暴力为尊的丛林社会,谁的拳头大力气大,谁就是最强的。从这一点看,富人多交税也是应该的。富人的财富百倍千倍于穷人,但富人的拳头和穷人也差不多,绝对没能力打架打赢百人千人。与穷人相比,富人其实更需要法律和秩序的保护,也应该为这种保护付出更大的成本。
政府最基本的职能就是提供秩序,保证普通人生命和财产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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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仅仅提供秩序与安全是不够的。人的欲望永无止境,永远不满现状,也是人的天性。每个人都希望过更好的生活,老百姓对政府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满。
企业怎么让优秀人才加入,让员工努力干活,主要靠发工资,钱要给够。如果创业公司钱不够,怎么办?就要靠创始人能忽悠,会画大饼,还能让人信服。当年马老师画大饼,忽悠蔡崇信放弃数十万美元年薪的工作,每月只拿五百元工资,帮马老师注册公司写合同。当然,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政府其实也一样。想让老百姓支持政府,政府要么给老百姓提供一个过得去的生活,要么画个大饼,给老百姓未来能变得更好的希望。
论忽悠人,画大饼的能力,宗教其实才是最牛的。宗教本质上就是给一种希望。今生今世实现不了的,天堂可以实现。再不靠谱的忽悠,如果放到来世或天堂,都不算那么离谱了。对天堂的描述,对所有宗教来说都是重中之重。
古兰经对天堂的描写细致而真实。
他们将面对面躺在镶有珠宝的沙发上,在那里,将有永生的青年侍奉他们,他们端着碗和水罐,还有一杯最纯净的葡萄酒(这既不会让他们头痛,也不会夺走他们的理智);他们还将享用自己选择的水果和他们喜欢的禽肉。他们将得到黑眼睛的仙女,她们贞洁得像蚌中的珍珠:这是他们行为的报酬……我们创造了仙女,让她们成为处女,成为挚爱伴侣……
古兰经里倒没说天堂里面每个人都可以有七十二个处女,这个的出处是一些伊斯兰学者撰写的古兰经的注释。比如生活在十五世纪的伊斯兰学者苏尤提(al-Suyuti)对这段古兰经的注释,可以用”很黄很暴力“来形容。为了本文不被删,就不翻译这段了。
伊斯兰教作为一个出现最晚的宗教,能成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是有其理由的。伊斯兰教对天堂的描述,比基督教和佛教直接得多。
企业创始人画大饼讲愿景忽悠员工,也不能完全脱离现实,现实和愿望固然有距离,但现实至少需要让人看到愿望成真的可能。一年两年三年,忽悠的都完全无法实现,一点成真的可能看不到。自然就很难取信于人。宗教则不同,天堂的美好,与现实世界毫无关系。现实世界再悲惨,都不影响天堂的美好。
如果你是一个世俗政权,就算你无法给老百姓提供美好的生活,至少要让老百姓看到希望,能让老百姓看到生活能越变越好的希望。
宗教最大的优势,就是愿景和现实完全无关,永远无法证伪。基于宗教的政权,纯忽悠就可以了。现实生活再差,和天堂都毫无关系。现实治理的的再烂,只要老百姓还信仰宗教,都不影响政权的稳定。基于宗教的政权的稳定性更好,民众的耐受度更高。
阿萨德政权是个世俗政权,政权合法性建立在老百姓现实生活的基础上,建立在国家治理的结果上,不能完全靠忽悠。如果你不能给老百姓提供过得去的生活,提供有效的国家治理,自然会被老百姓抛弃。2010年叙利亚内战前叙利亚经济虽然也不咋地,但还是一个正常国家的经济,内战后,国家经济就彻底崩溃了。
经济崩溃,国家分裂,秩序丧失。阿萨德政权既没有能力统一国家,也没有能力提高民众的生活水平,自然就会被抛弃。
接替阿萨德政权的,无论是谁。如果没有能力统一国家,也没有能力提高民众的生活水平的话,新政权的统治基础,就只能建立在宗教信仰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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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大多数国家的历史里,宗教都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在欧洲中世纪,教皇的影响力远大于世俗国王,在中东,伊斯兰教也建立了一个个政教合一的政权。但在中国历史中,宗教的影响力很低。西方人难以理解为什么中华文明中宗教的分量如此之低,以至于把儒家也当成了一种宗教。
虽然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搞什么皇权天授,说什么“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但凭啥天授给你不授给我?中国人心里信奉的,不是“受命于天”,而是“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没有宗教的精神力量,几千年来中国历任政府的统治合法性就只能建立在现实世界的基础上。中国历史最大的遗憾就是,缺了宗教这一课。所以,几千年来历任中国政府都不擅长搞意识形态斗争。
怎样才能兵强马壮?养兵得有粮有钱。要兵强马壮,就得建立一套有效的治理机制,获得一个好的结果。世俗化的政权需要对治理结果负责,治理失败,政权就不稳定。而基于宗教的政权只需要强化民众的虔诚信仰,搞好意识形态就行了,现实世界的治理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当然,一个政权只有宗教也不行,政权完全不管治理的结果,只靠宗教忽悠,政府不对治理结果负责,虽然政治上能维持稳定,经济也发展不起来。
更好的政权组织机制,应该是政教合一。世俗政府搞治理,对结果负责,宗教负责搞意识形态,搞洗脑,在治理失败的时候,靠不可动摇的坚定信仰稳定局面。世俗政府可以下台,宗教信仰不能被取代。这样的政权既有更好的稳定性,同时又对治理结果负一定责任。
今天西方的政治体制,其实就是这种政教合一,半宗教半世俗的体制。对“自由民主制度的信仰”是不可被挑战的,至高无上的宗教信仰。而台前的政府,是对结果负责的世俗政府,可以走马灯一样来回更换,当治理失败的替罪羊。西方国家,可以骂政府,但不能否认制度。
西方政治体制最大的优点,不是啥民主选举,而是把意识形态和治理结果可以完全分开的这种类政教合一的体制。执行力,治理效率,政府对结果负责这些方面,肯定不如中国的集权制度。但确实特别稳定,而且意识形态领域的战斗力特别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