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解的是金容珍的内心之密,同时也是陈思成自己的内心之密
众所周知,陈思诚改过一次名字,把“成”改成了“诚”,如果仅从电影的角度上出发,那么他确实吻合“诚”字。这并非是说他的作品有多么优秀,而是对“所见即所得”的履行。
陈思诚肯定不是有大天赋的导演,也谈不上作为艺术家的绝对精神追求,他有着明确的自我定位:一个以物质收益为基础目标的商业片导演,根据自己的情况与想法,在其上投注适度的个人创作诉求。他并没有刻意地“伪装”自己的过高艺术追求,不太会讲究“非专业演员”或“主义风格”,而是主打“开诚布公”---我这次想优先什么,想让你们看什么,想通过什么元素和方式让你们来看,我就会原原本本地让你们知道,而不是“挂羊头卖狗肉”。
在大部分情况下,陈思诚拿出来的会是“收益大于一切”的纯粹商业项目,即所谓的“活儿”。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尽量多的通俗元素和主流类型打包放在作品中,安排最直接明了的表述方式,设计最明快舒适的影片节奏,以及实际上非常浅显的“发人深省点”来提供观众对“上价值”的潜在渴求来实现离场感,贴合最广大的受众群体。这一系列操作带来的,就是绝对意义上的爆米花电影,他对此属性并不避讳,不太会在作品内容上为了“伪装深沉”而让步娱乐通俗性,“装深沉”当然有,但却是为了同样通俗的离场感,主次关系处理得相当清晰。而在电影之外,他更是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宣传热度,甚至带头高喊“刀在手,杀陈狗”。
由此可以看出,陈思诚并非对电影艺术的“诚”,当然也并非对所有人事在绝对操守上的“诚”。但在“不对观众伪装”这件事上,他却做到了超过很多同行的“诚”,这是对“绝对自我”的“诚”,他会展示出自己所有的“嘴脸”。他想给你看爆米花娱乐片,他就把它拉满,直接摆到明面上给你看,他需要蹭、消费、制造热点,他就会放下一切架子而毫无顾忌,他自己是油腻的大男子主义,是有时候会犯自恋病的过高自估者,他就会在采访里“实实在在”地展示出来,用一种完全骗不了人---也没那个能力---的“诚恳”方式去“装”。
而在另外一些时候,陈思诚则会相对地想要去做更多的创作尝试,因为他终究是一名比较专业的电影创作者,否则也不会在观众审美已然上涨的当代,仍然具有操作成功爆米花电影的能力。相比之下,郭敬明在当代的消沉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只会用最“非电影”的手段去堆砌偶像、狗血,试图用创作逻辑之外的东西去加持流量、拉升票房,但其作品本身的内容只能是作为“精神致幻剂”的爆米花、输出最浅层娱乐内容都不会格的程度。
在这种时候,陈思诚就会相对确保商业收益的“保底”,相对更多地做一些个人尝试,后者不能完全优先于前者,但会在一定尺度内达成相对的平衡。以陈思诚的创作天赋与个人诉求而言,这种情况当然不会多,效果也不会很好,甚至会因为其审美、野心大于绝对天赋、个人自知,反而带来差于爆米花作品的“超级烂片”,如《外太空的莫扎特》,而更多的情况则是《北京爱情故事》电影版结尾的那样,在此前较为商业化的流程后突然“硬切”进个人表达,突兀、尴尬,表达内容不如腔调那么深度,呈现方式也仿佛是高考作文的最后一段“强行升华”。
这些尝试并非每次都能圆满,但当它能达到一定的相对水平时,就无疑会成为陈思诚个人创作中的”最佳作品“。毕竟,他的绝对天赋不足以支撑真正顶级的文艺创作,而自身诉求的更多商业化也会让他在题材选择、主题倾向、呈现方式、元素使用、手法设计上,都趋于保守化,选择最安全、保险、为最广大观众所接受的道路,在舆论上不能陷入”立场“与”价值观“之于主流的偏斜,不能让自己陷入关注甚至“打压”,之于官方与民间的微妙境地,也不能完全让出票房收益,让自己在行业中陷入尴尬,作为“社会人”和“电影人”的处境都必须规避风险。这就极大地限制了他能达到的表达高度与涉猎宽度,与绝对天赋的不足相结合,限制了其作品的普遍水准。
然而,这次的《解密》,对他个人而言应该具有标志性的意义。它是陈思成作品中野心最大的一档,在“野心作品”中则是设计最多、完成度最高的一部。当然,它也终究要处在“票房有保底”的基础前提之上,因此还是被陈思诚做了相对的手法处理,没能达到理论能触及的上限,而对舆论风险性的把控也影响了素材选择与呈现方式的“非直接的绕”,影响了影片的表达完成度。但是,无论是题材的选择,立意的推导,素材的使用,手法的“复杂度”,陈思诚都已经尽到了个人内心权重之程度上的拿捏上限,“个人创作”的相对优先级已经尽可能地大过了“观众接收”,而它也得到了相对不差的执行落实。
因此,至少从“以个人表达为目标的电影创作”角度而言,《解密》可说是陈思诚相对最“纯粹”的一部作品,这也体现在了他在首映与路演上的一系列姿态之上,不再追求稳妥、讨好,而是相当直白地强调了“信念”与“尊重电影”,这当然不是他一以贯之的绝对信条,否则就不会有那些爆米花与造流量,却肯定是他在这次作品中的“最优先诉求”。这也意味着该作在“电影创作”角度上的“最出色”。
陈思诚毕竟是一个商业电影人,更接近于“掌握纯熟---而非之于艺术的出色---商业片操作能力”的“行活儿手艺人”,我们很难要求他像一些真正的电影艺术家一样,完全放弃票房---比如对《狗阵》的管虎---甚至不惧个人处境风险,那其实也并非真正的标准,无法用它来过苛地要求任何人,只能作为其本人的个体选择。以陈思诚而言,即使对《解密》,他也会不太顾忌地去参考诺兰的《盗梦空间》(我们当然不能否认这一点),甚至在结尾的彩蛋中完全地升级了这种“不顾忌”,还将它从“参考设计思路”扩展到了“造热度”,以这种方式印证了上文所述的“表现嘴脸”的“诚”。
《解密》并非绝对地好,但算是陈思诚个人的“最出色”,当然这也同时意味着它对于相当多人---特别是以陈思诚的一贯受众而言---的“最糟糕”,因为陈思诚在“个人创作”与“大众化稳妥化”之间的拿捏平衡与以往的倾斜有较大差异。这就很容易造成“两头不讨好”,文艺片受众更多看到他因天赋局限与“平衡拿捏”上的绝对质量不足,成片没有达到理想中的真正效果,而更广泛的大众则会有些难以接收,无论在内容读解还是审美趣味的层面上都是如此。实际上,两头不讨好本身,也算是陈思诚的“冒风险”了。
因此,《解密》也成为了陈思成个人心境之矛盾“暴露最多”的一部。这一方面影响了影片最终的表达效果,一方面也让陈思成在商业导演与文艺作者之间的拿捏、安全稳妥与锐意表达之间的兼顾、票房成绩与思想传递之间的拿捏,非常直观地展现在了作品的呈现内容、表达方式、执行把控之上,同时也以一种不够完美的形式证明了这种“走钢丝”的难以实现。
本片不仅是对外部密码的破解,而是开宗明义,切入到了容金珍作为人的内心密码,解读他的人生。序幕即是对此的引导,电影提供的是后世外界对容金珍其人的了解与“解密”,而其途径则是对容金珍作为701破译密码专家的生涯的接触。容金珍破解外部的密码,也破解自己人生的谜团,就像序幕中所说的那样,他的出生来历即是一个迷,他想要了解自己为何出生。
对于外部和内心人生的密码,电影将数学和解梦进行了结合,数学是容金珍破译外部密码的手段,他也试图以此了解自己出生在世界上的意义。在序幕中,容金珍用数学公式来计算小黎黎和家人的出生天数,即是对此的表现,而开篇的字幕则提示了容金珍自己的出生天数。数学的破译能力让他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即是序幕中看到大上海时的一幕:小黎黎告诉他“需要清除日本人”,而他则看到了大上海的灯红酒绿,引出了他对外部世界的接触,似乎破译了自己的人生密码---借助数学能力,让中国清除外敌,变得更好。这也是他对“梦境”的似乎破解,梦境是他的内心反映,其迷惑和未知性在画面上得到了直观的呈现。但开始的他并没有真的清晰,在被小黎黎带离家时,死去洋人老师的梦境出现,让“家”的房屋面临疾风骤雨,洋人老师作为家人已经“你知道我已经死了”,引出了他对家庭破裂的迷惑与痛苦,家人的失去让他失去了归属感,引出才不知道人生的意义,不知道应该为谁而活。
这是他的起点,定义了梦境作为个人私密世界的“内化小我”属性,包含了他人生迷惑之“迷题”的根源,即小家庭的缺失,在序幕的结尾得到了现实层面的第一次开解,由小黎黎带去新家庭,并获得了家国一体的观念传输,而现实世界也对接了外部社会,即“国家”,其对梦境之“小家庭缺失”的弥补意义由此达成。
在第一阶段,现实中的民族国家状态是牢固的,让他明确地对抗民族敌人,而梦境里的困惑也相应扩展,先是只有自己的“无家庭“,随后出现了“家庭的破裂”,即狰狞对手姿态下的席伊斯。他是序幕梦境里洋父亲自宣死亡的延伸,现实里缺失父爱的弥补对象,曾经一度圆满(一起去美国专注自我学术)而消解序幕的洋人老师之“家庭消失”,却因为选择了与席伊斯不同的“为国家破密码”而分道扬镳,现实里的保国家信念在小家庭让步中动摇,梦境也以第一阶段的“序幕梦”再现的形式做出了对动摇的暗示,最终落于作为“曾经答案”席伊斯的负面变化。采取这个暧昧的形式,一定程度上出于规避直接表达的敏感性的考虑,因为革命信念的动摇是难以言说的内容。
并且,席伊斯民族斗争中既是容金珍尚不知的真正对手,也是二人“纯粹自我(学术与小家庭)还是家国优先”的信念对立。在第一阶段的更具体层面上看,这是容金珍感受到的小家庭让步之动摇(701让他离开小黎黎家,随后又要隔绝来往)。采取席伊斯的形式是合理的,便于顺畅地引出第二阶段中现实与梦境双重的冲击升级。这是他对“小家庭”暗示他对民族信念优先家庭的些许动摇,意识到小家庭在民族斗争中的让步,引发梦境的动荡,对应现实里需要离家去701为代表的情节,凝结成了梦境符号与现实密码的双重意象在梦境的不可解,又以现实环境的701之绝对正向而完成开解,清醒后的现实中往往会马上解答,因为现实的民族国家状态足够坚定他的信念,解决梦中的密码符号迷惑与潜在的“小家庭”破裂诱惑。家庭一样的701(离开小黎黎家庭后迅速表现的701中生动的配角与私人关系建立)与革命妻子即是现实层面的家国合一之具体象征,是第一阶段的答案,梦境符号与现实密码一起开解。
而到了第二阶段,现实的国家民族状态动摇,反映在梦境里,成为701作为家国一体存在的叛徒悬疑一幕,暗示他对现实变化的接收,信念不再坚定,反过来由现实支撑的梦境里小家庭缺失的“人生谜题”也就再次不可解,701是小家庭与国家的合一之答案,是第一阶段里“ 小家庭缺失”梦境内容的圆满扭转,此刻却以“席伊斯对手”(小家庭缺失)的升级形式出现,是大小家庭的一起动荡,带来梦境在“大小家庭合体的701被打破”状态的升级负面化走向,而它也同样来自于现实,因此苏醒后的现实也不再解答梦境,反而是负面状态与混乱迷惑的进一步加剧。
这也对应了他对席伊斯的认知,被告知自己是在与这个“父亲”战斗,保卫国家与小家庭受冲击的矛盾性进一步恶化,曾经的他可以用牢固的701与国家环境去坚信家国一体,坚信国家大于小家庭、保护小家庭、支撑小家庭,所以才能战胜梦境里的“孤独到对手席伊斯”之缺失撕扯,也在现实里抵挡住小黎黎家庭的分离。但在第二阶段,曾经牢固的东西动摇了,而曾经的现实分离再一次明确地被他意识到,且分离程度从“心连在一起”上升成了立场的反目成仇与思想的“各自陌路”,也对应出了其在两个理念上的自我冲突升级,于是梦境的小家庭圆满也就打破重来,且陷入了更剧烈的迷惑之中,梦境的负面动荡无法被现实提供答案而对冲,而是一起混乱,因现实的混乱而更加混乱,梦境的自我内心符号与现实的保国数学密码也进一步地融合一体,并带来了深度的不可解。
由此可见,他的人生谜题根源来自于家庭的缺失痛苦,保卫国家也建立在“获取小家庭”的基础诉求之上,这是让人物变得真实可信的打法,在《悬崖之上》和《长津湖》等作品中都可见到,让人物的动机够接地气,随之形成的革命信念也会比较扎实,是人物从小普通人到革命者的真正成长历程。它的起点与动摇的过程落在了序幕的梦境(定出发解密求答案之基调)与不同形式的再现之中,而国家民族信念则是“家国合一”引出了“大小家庭同时弥补”的出路答案,具备了时代特性。最终象征性的梦境开解就是对席伊斯与其代表的“序幕梦境之根源点”的回落与解决:不再是敌人,而是伙伴,弥补了他与其(分裂对抗)、以及其代表的序幕梦境里洋父亲(死亡,折射出私生子的亲生父亲不在)的缺失打击,而二人的和解也来自于现实层面里的信念胜负,他的家国一体战胜了席伊斯的“专注自我,国家无关”。
在电影中,家庭与国家达成了映射的关系,容金珍找不到“小家”,由小黎黎而寻回,随即被其赋予了“国家”的概念,从小到大地拥有了归属感,需要用“数学”来回馈小家的家长期待,融入小家,并保卫国家,借此融入国家对应的外部社会。序幕噩梦“小家风吹雨打,洋人老师亡魂出现”的结尾,是容金珍拉动灯的开关,由此平息了风雨,这给出了“暗夜中灯光”的元素,在电影中持续以“黑暗全景里的微光”形式出现,象征了小家庭里的温馨,以及大国家里的“民族希望”。借助数学能力,容金珍找到了小黎黎父女,而小黎黎又在黑暗微光的环境中告诉了他国家的概念,对国家进行了升级。
而在他进入大学后,即将接触到数学教授时,两重层面的“家”得到了同步的推进与切实。他学到了密码学对应的数学知识,足以保护国家,回馈小黎黎的小家期待,而从他奔出校园,到从席伊斯那里看到密码破译器,都处在了逆光的构图之中,沐浴在微光升级的明亮阳光里,他自己成为了国家的光,自己也即将迎来人生的希望升级:席伊斯取代了死去的洋人老师,作为小家圆满的推进(不用离开小黎黎家)而他也借此“融入了社会”(小黎黎语),找到了自己的社会性价值,不再是怪胎与其对应的“无被生下来的意义”。在这个阶段,梦境与数学也得到了相应的结合,容金珍和席伊斯下国际象棋,这是数学的计算,同步的则是容金珍对对方梦境的解析,解释了他对自我人生的迷惑,“害怕失去自己的学识”。
然而,席伊斯也引出了容金珍在小家与国家之间的又一重迷惑,对方只聚焦于单纯的学术,即个体的人生,对共产党帮助革命的请求并不在意。容金珍为了维系与他的小家,一时接受了一起前去美国发明计算机的邀请,但这就意味着对国家的抛弃。抗日战争爆发带来了容金珍在两重家庭之间的迷惑,也是他对自我“梦境”之人生的又一重不可解,保卫国家就要又一次放弃与“洋人老师”的小家弥补。这是电影给出的主人公思想境界的升级,没有国家就没有小家。
电影设立了“湖水倒影”的概念,以之作为现实世界里的“梦境”的延伸,象征容金珍面临的梦境之迷惑状态。序幕中的小黎黎便进入了湖面倒影的容金珍家中,而在刘浩然与席伊斯聊起后者的过往时,“国家”的迷惑也在湖面倒影中包围了他们:席伊斯诉说自己在波兰老家遭遇的战争阴影,因此不想接触痛恨的战争,这才是他聚焦于小家和个体学术数学的原因。这也带来了容金珍的迷惑,他看到了同胞的死亡,想要保卫国家,却在破译密码的瞬间遭遇了两党的枪战,自己受伤,席伊斯和他一起处在了车灯的红光之中,让二人共同笼罩在了后者带有的“死亡之战争阴影”里,随后引出了容金珍梦境本身的重现迷惑。红色灯光从现实进入了梦境,却不再是黄色的太阳之光,而是死亡的红色。红色是席伊斯深陷战争痛苦阴影时梦境的海水颜色,此时如同现实里的二人对等,在梦境中也延伸到了容金珍的身上。他也面对了“舞台”象征外部世界的迷惑发声,“你永远无法了解我们”,意味着他找不到登上人生舞台的“人生价值”,无法明确地融入外部世界,发挥自己的价值,因为原本想要报效国家,发挥数学才能,却遭遇了红色之“死亡阴影”的打压,在梦境中甚至注入了他的身体。
他带着这种潜在的迷惑,进入了解放后。此时,现实里的小家庭圆满即成为了现实里的虚幻梦境,是假象的暂时圆满。小黎黎在小家庭中似乎和睦,甚至迎来了爱情,但此前的梦境困惑并没有解决。报效国家的愿望让他同意了局长的邀请加入701,却意味着对小黎黎之小家的离开,即对序幕中小家离开的重现,割舍程度升级,也能够达成小家与国家的真正合一,实现自己的人生意义,获得个体的圆满,弥补幼年缺失的内化自我创伤,也达成数学天赋报效国家的社会性价值。701就是两重家庭的统一体,本身是报效国家的集体,其中的各个人物又与容金珍组成了同伴层面上的小家,前者带来了人生意义,后者则包含了温馨。电影引出了棋疯子同期的骄傲学生等配角,让他们与容金珍产生各自的交互,表现两重家庭的合一。
在这个阶段中,梦境关于他自己,数学则关联外部社会意义。在第一次破译之中,镜头与老师的台词都强调了数学密码的破译,而他则在解析自己的梦境,破除梦境的同时也解出了“破译这个密码没有意义”的正确答案,让二者相结合。这也落到了剧情表层的层面,容金珍遇到了女朋友,随后被局长带到了真正的701,即同时完成了小家和大家的正向进展,并得到了组长口述的“真正密码”,与此前老师刻意夸张口吻的虚假“密码解密工作”形成了对比。
在这个阶段,容金珍的迷惑得到了具体的外部表现。他投身701,就要割舍掉小黎黎的曾经小家,以及席伊斯的曾经“洋人老师之家”,前者给他的信件被烧毁,曾经的爱情也不被传达,而后者则更加作用于后续的“思想价值升级”表达:其作为美国的密码专家,与容金珍的中国一方展开民族层面的对决,二人曾经建立的纯粹学术家庭关系也消除了,后者给他的信件被局长代回。席伊斯作为波兰人却投身美国,同样参与战争,这事实上否认了他曾经的“痛恨战争,只关注学术”的信念,每个人都必然卷入时代的战争,区别只是投效国家民族,亦或是纯粹的“小家庭之自我利益满足”,像席伊斯一样地只获得学位和报酬,以及做计算机的资源。
这带来了容金珍价值观的思想升级点,通过与席伊斯的对决,明确投效国家不可避免的必要性,战争是每个人都会进入的时代必然,既然如此就必须在其中保卫民族,否则就无从保卫小家庭。在对决的初期,电影用梦境展现了他的表层迷惑与迷惑中根源的坚定。每个梦境都是微光扩展后的黄色阳光(第一个梦境里的黄灯特写),也带有与现实匹配的“负面”元素:第一个梦境里,他看到了席伊斯对应的洋女人,是小家庭在放弃民族性之后的圆满,他却逃离,此时似乎惶恐,随后在现实里则更加积极---同样的黄色阳光与森林中,他遇到了中国人的女朋友。第二个梦境里,民族性的压制变成了解放军人们对他的包围,围成圈旋转,随后则在现实里成为了与女友的结婚。
同时,梦境也帮助了他对数学密码的破解,第一个梦境里的开关门,以及第二个里的人群圆圈,都成为了解密的关键。由此一来,现实就成为了梦境负面性的对抗渠道,现实里的701是国家与小家的结合,由此获得的力量帮助容金珍开解了只聚焦于小我的内心迷惑,而对外的数学也与对内的“解梦中符号”相结合,反过来由“开解自我”而引出了对“报效国家,破解密码”的力量源泉,让他能够排除自我的迷惑,从而彻底全力投效国家,哪怕是在对抗席伊斯,以及会让自己远离小黎黎小家的军方工作之中。这引出了最后一个梦境,他的新婚夜,拉动了台灯,台灯熄灭再亮黄光,是序幕中“拉不灭”的现实化坚定确立,而他也实现了此前梦境中“风雨停止”的现实更坚定版本,真的获得了自己的小家庭。而在梦境里,他与妻子回到了与席伊斯的国际象棋棋盘,实现另一阶段的小家庭圆满。
他一度面对席伊斯对摩天轮的“打压”,破坏了其转动与下面的棋盘,即为密码之对外与棋盘之对内的打压,是最后的“牵绊于曾经的个体家庭”,却带来了现实里的更坚定,梦境里的摩天轮停止,现实里的他却抓到了它的旋转,由此破解了美国的密码。这也是他与席伊斯在不同价值观上的差异高低,他坐在密码面前,“破译”了它,并走出去,迎来了阳光之下的众人鼓掌。这是对即将进入军方之民族外部时梦境的现实化圆满,红光变成了黄光,追光灯变成了阳光,外部舞台变成了701的“国家”,私密的“纯粹学术与小家”空间成为了“学术与保卫国家”结合密码的破解黑板的房间,他终于走出了自己最初的民族与小家之迷惑,连通了两个空间。现实圆满了他的梦境,外部解除了内在关于小家的困境,国家才能弥补家庭带来的个体人生缺憾。这是人物内在与外部的民族、社会性的同步,对应着中国人的时代必然:身处于这个时代的世界格局中,中国人面临国家的受威胁,必须通过保卫国家的方式圆满小家,否则只会是小家庭的灭亡。
最后,电影触及到了更波折的时代,这显然是容金珍等所有一代人的最大动摇事件,让报效国家高于一切的信念似乎被推翻了,自己的付出变得不再有价值。阶段开头的梦境预兆性地表现了这种迷惑的即将发生,容金珍看到了《红灯记》,”红色灯光”的概念在负面性上得到了与现实对接的进一步延伸,转头则是反民族的“美国资本主义摇滚乐”,这是他面临的动摇的选择,此前朝向的民族一方变成了更波折时代,另一方的背向阵营则给出了诱惑,让他回头。这延伸到了现实层面,局长带他去与席伊斯继续对决,而二人已经身处在了现实的红色灯光之中,西方音乐也变成了席伊斯的唱片。现实的红色灯光引出了更波折时代的大事件,攻击他的小家庭,也由此让他的报效大国家变得不值,而席伊斯则给予他曾经的小家庭记忆,并在意识形态价值观动摇的情况下吸引着他对阵营的转变。
这是影片的最后一个阶段,是现实与梦境、小家与国家的高度结合。数学密码投进了梦境的摩天轮和转轮,在现实里则变成了旋转的音乐唱盘。而与之对应的小家(内化自我)与国家(外部现实)也迎来了交互的迷惑极致。这也是他与席伊斯共同面对的终极疑惑,他割舍了曾经的家庭,不能说出工作经历,小黎黎死亡,现在的家庭也被冲击,曾经的付出换来了国家对现在的打压。席伊斯对他尚存感情,为了自己的计算机学术资源而投身美国,却无法阻止美国对容金珍的暗杀,双方各自出于民族性的有无之观念,都面对了小家庭受国家迫害的现状。
最后阶段的梦境中,电影带来了梦境与现实的首次混淆,作为迷惑升级的表现。容金珍一开始似乎在现实,实际上却是梦境,701伙伴们的间谍与否之悬疑对应着他现实里对“国家与小家合一”的动摇,其起始则是席伊斯的转盘唱片,而也陷入了与席伊斯共同的梦境“课题”与迷惑中:进入红色的门,对应着对方的红色海水,陷入海水的漩涡,由于此前基于现实部分的价值观困惑,此刻更梦境化的部分也不再是对现实数学密码的可破解引导,而是迷惑的双重升级,小我家庭的迷惑(内化梦境)与外部社会的困境(现实密码)---梦境结尾的“外部社会舞台”变成了巨大的计算机,是他在现实里面对的密码对手,其形式本身是困难程度的升级,也是他与席伊斯曾经共同课题目标的现实形式,是共同的待解谜团(席伊斯的巨大黑色生物,容金珍的巨大计算机)。梦境符号与现实数学难关,小我内化受挫与社会民族信念动摇,达成了统一。
通过现实与梦境的混淆,电影表现了容金珍对两重的迷惑。他开始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在现实里曾经明确的社会民族信念,此时不再那么坚定,而现实为基础的“指引梦境迷惑”也就不再运转,让梦境对应的“内化之小家庭谜题“重新不可解,也影响了现实里的夫妻过程,梦境与现实分别作为“小我内化”与“外部社会国家”的“后指引前”之优先与关联不再明晰,也就体现成了“分不清边界”与同步混乱,理应是后者优先重要并指引前者,双重圆满而归于后者,现在却因为后者的动摇而引发对前者的局限与不可得,随即引发双重且归于后者的乱像。
他在现实的原子弹大会上对革命同志疑神疑鬼,随后开始开关灯确认现实与否,在夫妻生活中也同样如此,开关的灯光明灭映照在国家集体与家庭照片上,同时动摇了双方。这是对此前“现实化梦境”内容的现实延伸。此前,他是在梦境中迷惑,由现实进行解答,对应着外部国家对内化自我的开解,由民族信念圆满个体在生活意义上的缺憾与迷失。而到了此刻,他对外部现实的坚定不再,也就不再能解决梦境的迷惑,反而试图从梦境里寻找现实的出路,无论是个体生活(梦境谜团符号)还是社会信念(现实密码斗争),这必然是无结果的,因为国家大于小家才是这个时代中的必然,必须先坚定自己的民族信念,意识到其高于一切的现实,否则就会迷失。
也如前半部一样,梦境中始终存在容金珍坚定的意识,作为明晰一切的根源力量,是他潜在的意识。在火车的梦境中,它高度混淆同时的现实,容金珍遇到了生命的刺杀威胁,唱片音乐响起,对方则是美国人,最后则是洋人老师的敌对再会。此时,他尚扎在梦境中,想要靠小我开解社会信念,带来的也是双重的负面结果:小我的家庭破裂在根原动摇,随后的现实里则是“转盘停止”(火车轮子停下的特写)引出的密码本丢失,他无法破译密码,甚至被现实里的卧底所偷窃,对应着701作为大小家合一之圆满根基的动摇;随后的梦境里,他沦陷在海洋漩涡的“转盘”里,随后苏醒则陷入疯癫,离开了妻子。然而,这也体现了他对民族意识的深层信念,排除了西方音乐象征的“诱惑”,意识到美国才是敌人。这也引出了他在现实里的正向转变,听到妻子口中的“我为你付出的现实,你有听过我的梦境”,回到了现实的工厂,归于明亮的阳光,极具象征性地完成基于现实的密码破译与人生开解。
这也是他与席伊斯的对决结局,从棋盘对决开始,发展到数学层面的密码对决,始终的本质则是思想理念上的对决,是脱离民族性的纯粹学术之小我圆满,还是扎根于民族优先的大我。在自己被美国利益榨干、失败之后关进牢狱时,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被卷入国家斗争的时代性事实,随后被迫投身台湾之后,美国违背他的意愿去刺杀容金珍,更进一步让他明白了此间对决的非纯粹学术真相。因此,他已然承认了容金珍在信念对决中的胜利,主动用唱片暗示了破译的方式。
容金珍在梦境中始终拥有民族性的根本思想,也回到了现实中,坚信阳光撒下的祖国是值得保护的,因此也获得了梦境与现实结合的胜利与开解:他回到了席伊斯的梦境,意味着“二人共同课题谜团”(对决本质)的确切合一,此前是暗示性的合一,此刻则完全明确,更体现在了新出现的象棋对决之中:他给出了正确的“民族高于一切”答案,也得到了对方给自己的破译暗示,也越过了红色的海洋,让二人共处与阳光之中。而在现实里,他由此获得了国家对决的胜利,与席伊斯的曾经小家庭亲情也暗中得到了圆满---他用隐藏身份破译者的方式保护了对方,回馈对方的好意,对方意识到后也微笑,并处在了车灯的明亮灯光之中,对应着容金珍的结尾:他与妻子一起坐在了祖国与小家合一的阳光之中,国家河山与家庭陈设的影子重合,“社会”与此前明确对接家庭的“自然”---此前明亮阳光与家庭推进、夫妻相遇等情节,自然的黄色来源麦子地,家庭的小圆满---的概念合一。
最终,容金珍战胜了现实里的动摇因素,701内部叛徒确实存在,却依然确立了对其象征之家国合一的信念。而在结尾,现实也明确地作用到了梦境,将梦境用现实进行了圆满,作为此前“现实指引梦境谜团”的延伸升级:妻子想要自己的梦境实现,这是现实对梦境的“破译”,作用于小家庭的圆满,其前提是密码破译带来的国家层面成功,密码(现实对外)与梦境符号(梦境对内)结婚时二人只是出现在墙上的影子,意味着阶段性的不完美实现,此刻才是确切的完美,实现的不再是他自己而是妻子的梦境,意味着他走出自我而投身外部、服务并融入了与他人的家庭与更多“他人”的国家,密码的破译从阶段的密码变成了终极的黑密,而梦境也不再是暗示性与局部性的“对应现实”,而是彻底被现实所取代。
可以看到,电影始终在建立个体人生内化与对外部社会的同步,前者是容金珍的根源迷惑,由童年创伤而来,根植于“家庭的痛苦”,它它与投效社会的自我价值产生了冲突,由此激化了人物的内在自我矛盾,又引出了人物在思想意识中的“觉悟升级”,由此引出了影片在主旋律层面的外部社会性表达,割舍小家与其相应的“小家庭”,以保卫国家和民族为第一优先。并且,它也涉及了更加更波折的时代,因为对于这个人物与主题来说,更波折时代对国家与家庭的外部冲击,以及对革命者在家国信念的内在自我动摇,都是最为明显而剧烈的,且是二者合一的完美平台。
但是,或许也是出于更波折时代的表现考虑,影片主要使用了梦境的表现形式,去呈现人物的动摇,因为如果过于现实化的叙事,很可能触及到很多无法播出的更波折社会事件,而梦境则更加内化、隐晦。这当然显得不够具体,避重就轻,让人物的动摇变得轻飘,因为这发自于对外见证与感受之下的对内部自我之动摇,信念是对民族与国家的坚信与“优先”,也是由于外部环境的大转变而产生的剧烈冲击。
影片做出了两个阶段的分法结构,前半部的多时代打包是完全的“对外”,内部是民族一同的危机与保卫必要,对应第一个密码紫密,梦境与密码都比较简单,对应着人物阶段性信念确立在完全对外之下的简单,而对手也是席伊斯,信念对决由“对他者的外国人“完成。而到了后半部,民族本身开始环境动荡,受到的冲击更多源于此前的信念确立载体本身(国家与家庭在701和革命夫妻形式的合一完成),意味着更加内在的冲突,是他一个人产生的“保卫国家”与“有保卫价值吗”两种信念的对决,“席伊斯”成为了他自己的一面,二人的密码对决由此具备了两个他自己对决的意味,对手出现在了关于他自己的梦境里,是解析自我意识所需的“符号”(计算机),密码也升级成了更困难的黑码,梦境与现实的混合、对应、作用交互,他与席伊斯梦境的靠近与重合,也都更加升级。
相比起来,后半部显然是真正的重点,梦境本身更扎实,因为它体现的人物内心变化更剧烈,此阶段下的内心表现内容也更加重要,在台词层面的分段提示甚至是露骨的,“不知不觉,他变了,其他人不了解真正的他”,以及随后局长带容金珍接触真正黑码对决(知道席伊斯的对手,也暗示着对负面自我的明晰对决开始)时的“今天告诉你真正的701”(国家真面目)。
这种分法与后半部的侧重是必然的。此前的他已经建立了民族优先之下的合一圆满,国家基础的小家庭,解决了洋人老师“父亲”死亡与真正父亲不在带来的父爱缺失,小家庭的丧失带来了人生意义的迷惑,为何出生,在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得出“报效国家”的答案,国家优先带来了与之合一的革命家庭与701,但在更波折时代中,701被冲击,妻子被冲击,国家动乱,带来了他眼中曾经合一圆满之一切的再破坏,国家反而破坏了小家庭,而其自身也似乎不再值得保护,,人生缺憾的弥补与相应的人生意义也就此再次不可解。
本片是一部聚焦人物内心的作品,解密解的是容金珍自己的心中之密,是他对人生意义的寻找答案,因此其纠结和动摇才是重点,更波折时代正是最主干的部分。至于此前的时代,国家情况是明确的,从最开始的“受压迫”与后来的“对抗美帝”都是如此,对他带来的也是正向的确立过程之作用,而更波折时代才是对这种确立之阶段性成果的打破,再次动摇,必然引发更大的内心纠结。
本片显然知道这一点,它将更波折时代几乎扩展到了一半的体量长度,也做出了梦境与现实的高度混淆,梦境的复杂度与现实象征度也相应升级,更值得“解读”,而前半部的正向确立过程则更像一个“引子”,过程顺利,时代快速切换,人物塑造也比较潦草,因为没有动摇.,只有进步。然而,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更波折时代的“主干”只能由梦境形式进行隐晦的表现方式,主人公的动摇由此才能得到落地,更确切的动摇过程则必然陷入不正确的立场争议之中。然而,电影为此回避了更直接的外部环境表现,人物曾经扎根、信念来源,以其为基础才建立了”国家民族大于小家”价值观。价值观固然是人物的内心,由反射内心的梦境作为具象,但它应该与现实冲击进行对应,才会变得更加确切、具体。本片缺失了后者,让前者梦境的表现力也受到了影响。
这事实上浪费了梦境本身的设计,与其在整体架构中的作用。前半部里,电影打包了几个时代,走马灯式地带过了容金珍建立信念的过程,因为此时的社会情况不同,但都受到了外部的民族威胁,对容金珍的确立信念作用是明确正向的。而梦境的表现力也比较简单,更多作用于随后发生的现实段落,要素一一对应地完成“梦境小我迷惑在现实国家701环境里的解答”,由此推动、引出国家大于小家、小家在国家中圆满缺憾的合一成功。整个的篇幅不大,各个时代走马观花,人物塑造比较简单,一切表意都停留在了给概念的阶段。
而到了后半部的更波折时代,一个时代占据了半部作品,因为这才是对人物的根本动摇,是影片通向主旋律升级的重要台阶,由巨大的动摇而产生强力的坚定。梦境的表现力也由此变得扎实起来,在不同形式上与现实推进着混淆、合一的发展走向,其内部也有了前后的延续呼应作用。先是与即时现实情境的合一,容金珍在同场景中做梦、苏醒,一方面迎来701等革命者身份怀疑,梦里的间谍是谁、现实里的局长姓氏作假,对应着象征微观家庭的701,在现实里则是更外部集体的原子弹大会、怀疑专家是间谍,另一方面则是密码工作的受挫,梦境中的火车袭击,现实里的丢密码本。随后则是梦境之间的呼应与升级,先是对席伊斯梦境的愈发靠近,象征着他与老师的“谜题困境吻合”,二人都遇到了国家环境的打破,二战波兰对应更波折时代中国,打破国家大于一切信念后的局限小我圆满,妻子的“不要再扎在梦里”---梦即是小我内化的困境,只关于个人与他的小家,是洋人老师说自己死亡的序幕,一切的开始,对应席伊斯“纯粹自己与学术追求”。最后则来到了完全的同梦境,逐步升级而明确了二人的共同“课题”,完成三重对决(象棋,密码,价值观)的胜负,解开二人共同的迷惑。
并且,电影中的符号形式也在不同程度地变化。序幕里“报效国家”的开头(解开局长给席伊斯的密码)遭遇枪击打击(报效的负面后果,与席伊斯一起身处红色光线),构成现实里的首次打击动摇,随后则是梦境里,外部社会以舞台和强光、声音的形式出现,到了最后阶段的“受到更波折时代的社会更强打压”后的梦境,模糊的形式则变成了计算机,是梦境符号与现实数学密码的合一,也是梦境困境与现实难关的合一,也是他与洋人老师人生难题与目标的合一,也在形体上对应了对方梦里的巨大生物,随后落在了一样的梦里。
作为容金珍信念根本性的始终存在,后半部的梦境也在负面表象中埋下了积极的内里,始终明白诱惑的攻击性之本质,对应了“民族高于一切”信念的潜在坚定。在前半部的梦境即存在这种设计,后半部的梦境更加动摇,暗示着现实里的思想动摇,而内在的坚定也就更有意义,甚至更加明确其现实指向性(美国人的袭击,转盘音乐的西方腐蚀),由此引出最终在现实里的坚定结果。
在现实层面,也有一点呼应的表现,容金珍为了国家而看到了自己对曾经家庭的牺牲(小黎黎去世,自己隐瞒家人),而时代又动摇了自己如此付出的意义,随后遭遇了袭击,是此前第一阶段开头“报效解密码、随后遇袭击”的再现,冲击程度由完全的外在变为内化,而外在成为了内在的具象形式,但他最后看到了黄色的强光,是自己人救援的正向存在,开解了内化的困惑,明确真正敌人依然来自于外部,与第一阶段“破密码、被攻击、受伤住院“的挫败相等同,而自己人的拯救也再次冲淡了彼时在现实与梦境里的红光,更是进一步地在现实里投下了积极的黄色强光,作用于现实,并由现实而正面影响梦境对应的“内心”。由此一来,容金珍就回到了第一阶段的信念推进状态(遭遇外部压力,民族一起受压,需要保卫民族):袭击终究是美国的所为,而自己人则是救援者。
而在梦境与现实的平行之中,黄色与红色的灯光元素也愈发推进,分别象征着内外环境的正向与负面,先作用在个人的小家庭里,是现实中的黑夜微光之家、梦境里的黄色灯光、确立正向推进后的麦田阳光,也是现实与梦境里的红色元素,对应受攻击之主要冲击来源的血。随后则扩展到了更广的社会环境范畴,在现实里的701、工厂、麦田,以及负面强调时代更波折阶段的《红灯记》,同时也投到现实的工作室里,由局长带他开启与席伊斯最终对决---知道对手是席伊斯、处在更波折阶段、面对终极密码---时二人身边的红光,带来时代与个体同步复杂度升级的负面冲击。
红光是持续的一时与局部,而黄光则始终笼罩着更广阔与持续的外部世界,是大自然,定义了可持续的国家本质,在持续的对抗中最终战胜了红光,定义了国家的本质,这也是容金珍在剧情层面的坚定落点:701有叛徒,国家也不完美,但它依然是值得保护的光明存在,原子弹大会的现实困惑变成了坚定效力后的实验成功。原子弹爆炸的大家庭成功与小家庭的圆满达成了现实里的画面合一,带来了与老师的小家庭微观层面圆满,对方在现实里认可了容金珍的家国信念,建立传递信息之默契关系的同时,也让自己处在了黄色强光之中,强光正是原子弹爆炸光芒的画面等同存在。
这本身是很好的设计,让后半部的梦境变得很有内容,与现实的对应也愈发深化。但问题在于,由于现实层面的内容缺失,而它的“内心具象”来源于现实环境,无论它如何变化,也终究会缺失明确的指向性。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因为现实的内容必然是要回避正面触及的东西,甚至梦境里的内容都不能过于明确。内心变化来自于外部变化,没有后者的“原因”就专注于前者的“结果”,由后者暗示性地表现前者的存在,也符合“解梦”的符号性手段。在现实的创作之中,借由梦境的“绕远”是不得不使用的办法,但本片的表达终究落在高度现实化的位置上,不得不在梦境之中做出相对明确化的指引,因为要完全回避现实,所以梦里的“强调现实”才需要做出弥补。这就导致了梦境的“露骨化”。
如上所述,全片的梦境固然有着程度的推进,但作为解读而言却都是比较“简单与直白”的。本片将表达主体放在梦境上,更多源于后半部,但前半部也必须相应地做出如此倾向,再结合前半部的“时代走马灯”,就让人物塑造变得弱化了。从传统叙事层面出发,前半部才是建立基础的阶段,文本上却是走马灯化的,而内心具象化的梦境,在前半部里由于“循序渐进,对应困境程度升级”的设计与“体量不足”的客观因素,也过于瞬发、简单,无法弥补文本的缺失。本片以人物的内心成长曲线作为根本,让他的家国信念先确立,后动摇,再坚定,表现角度更是“小家缺失到家国合一圆满”,高度依靠亲情与爱情,而出发点如果不扎实,就会让人物关系支撑的情感表达不足,人物内心困境与目标也不够细化与说服力,后面的一切都会是空中楼阁。
而在另一方面,这又带来了梦境本身的“简单化”,它必须用---以梦境内容而言---明确露骨的方式去补充现实里的叙事缺失,作为梦境电影而不够隐晦,作为现实语境则又显“暧昧”,落入了两头不靠的尴尬境地。更严重的影响是,到了后半部,梦境的露骨化处理导致了红灯记的出现,因为此时的现实内容已经完全缺失,程度更严重,而梦境的提示也必须更加大。
问题是,这就太过于直白了,以梦境而言几乎是“不合格”的,更导致了后半部在“信念正反对抗”内心主线之表现架构的弱化。黄色与红色的灯光在多重层面上持续对立,具象了这种对抗,是容金珍对小家到国家的认知,但红灯记却给了后者太过于直白强烈的存在感,而前者的对应高度是阳光,都作用于绝对现实层面,又以笼罩一切世界的全局性而驱散红灯记的局限负面意味,让黄色成为国家的本质。但是,阳光始终是相对隐晦的表现形式,《红灯记》却无疑会被所有人准确接收,甚至成为全时代中红光的寓意,事实上它却只是对“报效国家维护小家”之信念动摇的极致阶段而已。
表现直白程度的不对等,会格外突出红光代表的一方,弱化内心信念对抗的主题表现,主题的最终升级也变得非常疲软:梦境里的正面“潜在根源”本身就不如表层“负面混乱”的存在感,现实里的正面更是有限段落里的有限表达,往往迅速归于再次表层打压的梦境,而《红灯记》更是强化了梦境的负面属性,于是,容金珍似乎始终只是在消沉、困惑,最后的开解就非常生硬、强行了。如果极端点说,它甚至会被理解成夹带私货:正面的时代一带而过,负面的时代大书特书,用负面梦境的形式夹枪带棒,用持续全片的红光元素否定一切,最后只是给一个明摆着“我不自愿”的强行正向结局。
这当然是电影在接收上的错位,但本身也源于表达程度上的问题,不够明确、细化,信念对抗的全片持续,特别是在更侧重的后半部里的升级,由此变成了单向的“负面”,甚至在后半部里的倾斜更加明显,在“直白度”上完全不对等,就很难称之为“高完成度的准确表意”。同时,现实的缺失让它失去了传统剧情层面的内容水平,现实对应的“解密”形式密码也必然简单化,既因为体量不够,也因为平衡受众观感的有意弱化。而聚焦梦境的表现方式,必然让它身处于“释梦”的标准之下,对应了另一重“解密”形式,但为了弥补现实层面叙事的缺失,又失之于此标准之下不够“暧昧”的直白露骨。两重“解密”都是如此,那么作为其“密”的人物内心与人生答案之主题,自然也就完成度不足了。
于是,本片就非常尴尬了。在大框架层面上看,它从现实与梦境的两个语境出发,分别作用于人物内心的表现主题,因为内心与现实高度交互,动摇与坚定都是对现实的接收反应,信念的内容也是针对现实的“社会国家”价值观。而在落实环节,它绕开了现实内容,以梦境主打,却又想让它足够明白地指示现实,于是,梦境拥有了两个语境的功能,也带来了互相掣肘的问题,其作为现实语境则不够直白,作为梦之解析则又过于直白,其操作中难以平衡各局部的直白程度,由此进一步模糊了表意结构的完整呈现力,观众可以看出更露骨的那部分,从而忽略其他部分(自身暧昧,在格外露骨部分的映衬下则更加没有实感)的存在。
这无疑严重淡化了影片的主题表达,甚至走向完全错误的方向,原本是“以动摇而呈现坚定的力度”,最终突出的反而是“走向坚定之中的阶段性过程部分”,退一步讲,也是对既定主题的表现力削弱,变成了“强行的走出困境”。它想建立真实可信的人物与成长为革命者的过程,也因此而失去了可行性。而在观感出发,它更会让梦境变成一种肤浅的使用,没有足够表现水平“解梦”,只是在粗糙地挪用其元素,让自己变得“深沉”而已。同样的“装深沉”争议,必然也会落在人物内心的主题层面,完全是表现程度不够、缺乏具体细化、不匹配“家国”深度的佯装“动摇与坚定”,其落点也不过是尴尬的生硬主旋律与“煽情”而已。
这或许不是陈思成的本意,但他显然过于野心了。他想要内化与社会性的结合主题,又想表现以梦境的形式,即使有客观因素的绕远,也必然包括其对复杂叙事的野心。这二者的最后象征即是结尾的彩蛋,陈思成作为“绝对现实之人”出现,走出了国际象棋布置的片场,意味着导演身份之下“拍摄电影”的结束,从而打通了与绝对现实的关系,然而,他变成了镜中的容金珍,却拉不灭黄色的灯光,这无疑是极深度的暗示:黄色灯光即是电影的结尾落点,而它的圆满似乎依然只是梦境,对应着电影本身即是非现实的“造梦”。这仅仅是指陈思成借由本片的迷影情怀?从他对《盗梦空间》结尾陀螺的模仿致敬,显然带有此意。同时,这是否是对“现实并非电影结尾的完美,现实之人也并非拥有人物信念之坚定”的暗示,或是对主旋律落点本身的暗自抗争态度,就像很多文艺片导演所做的“生硬字幕过审”与“放弃署名”一样?不好说。
但无论如何,这个结尾就是全片问题的写照,它似乎有一点勇气,既针对主题与内容的调性与深度,也针对内容的表现形式,即叙事的复杂度,这又引出了导演的创作态度,艺术上敢于“复杂与深度”,调性上敢于“敏感”。但是,它又不敢真的放开一切去“艺术与调性”,为了调性的中和而绕开了表意中的最直接角度,这客观上有助于表达形式的复杂化,却又担心普通观众看不懂,无法理解自己的“态度”与商业上的成绩,因此又让步了表达形式复杂化的“艺术”水准,将复杂变得简化。他想要的收获太多,想冒的风险却太少,最终的凝结点就是那个彩蛋。而他显然缺乏如此程度的导演能力,因此最终的成片也就只能是本文的呈现程度而已:能写的东西很多,完成度却不行。
比起《盗梦空间》,他的梦境简单直白粗暴的多,作为人物内心表达形式而失去了“解梦”的高级感,而现实层面则更缺失了诺兰电影里的确切对应,因此人物内心塑造又丢失了现实维度里的扎实明晰,甚至其创伤只能落在容金珍逐渐推高的发际线上,暗示内心压力在梦境做表现时的现实影响之进展。
而在最后,他甚至不敢让那个“陀螺”保持在暧昧的状态,而是真的让灯没有关上。因为他要直白地强调自己态度上的“勇气”,又要防止普通观众的不明所以而强化商业类型化的“离场感”,给予观众一个明确的答案,哪怕诺兰这个设计的用意即是对结论的再混淆,让似乎脱离迷惑的人性与生活的正面出口成为了电影维度里的“梦境”,而电影之外的现实则更加复杂而无答案。他想要借用这样的高级表达而撑起艺术野心,包括影片的整体梦境化表意系统都有诺兰电影(《盗梦空间》《迷失》)的痕迹,并结合自己对于社会性的内容调性野心,却最终考虑了普通观众、套路模式规范,让电影内答案不再混淆于“似梦似现实”的同时,事实上也浪费了结尾方式应有的巨大主题表现力,让人性与生活的出路在脱离电影的现实氛围中变为极度具体的迷惑。同时,他在调性上的勇气,也终究只够支撑他将这个升级放在彩蛋里,而不是正片的结尾。
《解密》解的是金容珍的内心之密,同时也是陈思成自己的内心之密,只是前者可“解”,后者却仍旧是“题”,因为“安全地大胆”“保守地锐利”“暧昧地表态”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想要展现姿态,就必须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无论是商业成绩还是社会地位,甚至是个人处境。这也让电影的结尾彩蛋变得更有意思,它本身就是暧昧模糊的存在,而陈思成站在片场之“现实”中的“仍处梦境”,似乎也意味着他对“梦之不可解”的些许承认:“不承担风险地做姿态”本身,或许就是一场大梦,而他则始终没能破解自我内心之密,也始终停在现实环境的“做大梦”里,无法做出二选一的抉择,唯有决定之后才能走出梦境。
他不敢让“陀螺”凝固在将倒未倒,也不敢让这一切出现在片尾曲响起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