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没忘儿时排队的经历？

回忆起来，童年时代最让我发愁最不愿干的事之一就是排队买菜。那时候买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但有票也不行，票多东西少，有票也得排队买。

父母亲都要上班，那时候国营商店都是官商老爷做派，人家跟工厂一样早8点开门上班，中午还要睡3小时午觉，下午说是6点下班其实5点多就关门了。而那时学校放学早，所以排队买菜的重任就经常落到我头上。

但问题是，排队也经常买不到菜，那是要抢的。名为国营菜店，但菜店冬天通常是没有鲜菜可卖的，冬季菜店只有土豆萝卜之类的东西，灰溜溜地堆在角落里，入冬前家家得储存大白菜。晚春初夏新鲜蔬菜开始上市，菜店才热闹起来，但即便此时菜店里绝大多数时间也并没有菜，人民公社的社员们会按政府计划指令一天两次拉着架子车进城送菜。在送菜农民还没到时，人们就得早早地到菜店等待——此时还是排队的。但蔬菜一进店，身强力壮的青壮年往往一哄而上乱成一团挤到水泥垒的售货台前，这时候拼的是体力，送来的蔬菜往往“秒光”。我这样的小孩自然挤不过大人，也根本没人会让着我这个小孩儿。

能不能买到菜全看运气。如果当天农民送来的菜比较多，则可能在大人们抢完后能买到点剩下的，如果送来的菜少，那就只能空手回家，而这种时候我总会觉得自己没用、发愁怎么跟母亲交代。

等到了盛夏蔬菜大量上市旺季，人民公社源源不断送来大量没人要的蔬菜——都是大路货没几个品种并且明知没有人要公社也照样大量送——计划经济下自然一切都按“计划”办事。这时候大堆大堆的蔬菜堆在菜店门口烂掉，臭味百米外就能闻到。没人心庝，反正是计划经济、反正是公家的，烂就烂呗。

那个年代，国营商店营业员是个吃香的职业，店是国营的店，营业员又属于“工人阶级”，磨洋工、“开后门”、损公肥私、多吃多占顺手牵羊很正常，只要别太过分根本无需顾忌什么，谁拿他们也没辄。没“后门”可开的人，不仅需要时时排长队，关键是你排队还买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商店永远缺货，即使幸运买到了，通常也是品质最差的。我记得有一年春季前，我们那个城市买酱油都得排长队，家里搜罗出各种瓶啊桶啊让我拎着去排几个小时长队买酱油。

我母亲是老师，虽然那时候正批“臭老九”，老师没啥地位，但她的一个学生的母亲恰是国营肉店的营业员。所以，我小时候排队的记忆中没有关于排队买肉的。通过这位学生家长，我家买肉不仅无需排队，而且可以买新鲜的、想要哪个部位就可以割哪个部位——那时候，国营肉店的肉，无论品质、无论部位、无论肥瘦，价钱都是一样的，所以，同样是凭票花钱买肉，有关系没关系大不一样。

但其他东西就没有这个便利了。

记得是1976年春节前，计划经济获取伟大成就，上面开恩给市民凭票供应带鱼，每人一斤还是二斤记不准了，但调拨的带鱼数量明显不够，即便凭票购买也仍然难买需要排队。那时候我上小学，学校正放寒假，母亲让我去排队买带鱼。等我到了副食店，店外排队买带鱼的队伍长达一二百米。我排了整整一上午，到中午了母亲下了班看我还没回家，到商店来找我，看到我还排在百米之外几乎没动，因为最前面大人们挤成一团，许多成年人根本不顾及后面有老人小孩，不断有人插队直接挤到前面抢、还有人打架，营业员又磨洋工，时不时当着众多排队顾客的面公然给熟人“开后门”而毫无顾忌。所以，排了两三个小时，我还是几乎站在原地没动。到了中午，人家要吃饭午休了，母亲气得掉泪，说这鱼我们不吃了，回家！那年我们家春节就没有吃到带鱼。

想想也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赤贫的年代、短缺的年代，你不抢就没得吃，生存是第一位的，哪管什么礼义廉耻哪顾得上礼让老人孩子！

还记得那时候，夫妻离婚时普遍不愿要子女抚养权，竭力把子女推给对方扶养，跟现在离婚双方抢孩子扶养权正相反。一点也不奇怪，那年头养活自己一个人都难，离了婚再一个人养几个孩子添几张吃饭的嘴，那真得喝西北风了。

有人说那个时候“风气好”，好个TM的鬼！你想想，那个时候个人一无所有无论是生活工作都是没有任何选择的全得依赖“组织”，你所需要的一切包括你儿女的未来都攥在各种各样的“组织”、“单位”手里，或者直接说，是攥在大到各色大小官员小到营业员厨师管理员等等能管着某种公共资源的小人物手里，而且那时候做事也不像现在各行各业各部门都有比较透明的办事规则，那时候“组织”办事分发资源分配名额安排去向十分随意，你能不能得到某种你需要的东西全看管事儿人员的心情，普通老百姓无权无势干什么都得求人都要行贿送礼。我很小就时常看到大人们为了某件很正当的事——大到调动工作小到获得某种生活用品——而行贿送礼。当然，当时中国人普遍生活在赤贫之中，行贿也不过是几包点心烟酒糖果之类。

我的老母亲90多岁了，解放初入党，对党忠心耿耿绝对正能量，从来不能容忍对国家有任何坏话，但她提起那个时代也是直摇头，说那时候真是胡来 ，人怎么会那么蠢、脑子坏成啥样才会相信一帮大大小小官僚会比老百姓自己更懂怎么过日子会相信官僚们能把十亿老百姓经济和生活的一点一滴都计划好安排好！还是现在好、改革开放好，让老百姓有点选择自由自己决定怎么过日子。

有些人怀念那个年代，不是坏了良心就是坏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