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莫斯科恐袭案疑点重重,作案过程与ISIS以往恐袭方式有较大区别

直新闻:俄罗斯官方媒体公布了一段番红花城市大厅恐袭案嫌疑人被捕获之后的初步审问视频。嫌疑人招供称:自己是被招募者以100万卢布雇佣的。这一细节似乎让整个恐袭案变得更加复杂,您对此有何分析?

特约评论员 吴蔚:事前预支50万卢布,事成之后再给50万,招募者通过加密社交平台“电报”发号指令、提供武器弹药。随着这一细节公布,我瞬间感觉到这起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的恐袭案性质发生了变化。在我看来,从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全国电视讲话内容、俄方对外公布的一手资料,以及ISIS呼罗珊分支的“火速认领”,再加上美西方国家政府及媒体一边倒地对恐怖主义的切割与谴责,让我意识到,此事恐怕并不是一起“典型的恐怖主义袭击”。

先看通讯平台。以我的认知和信息渠道来看,“电报”App因为其去中心化技术结构与规避有效监管的特性,一直是隐蔽信息与违法勾当的枢纽。2019年香港发生“黑暴”期间,美国的情报人员就是通过“电报”与反中乱港分子骨干进行勾连。此外,据我了解,台湾部分政党核心骨干尤其是情报、网军、文宣人员也使用它进行信息传递、指令传达。当然,随着互联网信息技术的迭代,国际上不少恐怖组织也实现了“恐怖主义的信息化传播”。使用社交媒体招募人员、洗脑传播、实施恐袭也已经是过去二十多年来的一个趋势。用“电报”的坏人很多,仅仅凭此我们无法直接导向幕后主使的国籍与身份,用户的画像依然模糊。

再看俄方反应。在恐袭案发生后,刚刚实现连任的俄罗斯总统普京身着黑西装面色凝重地发表了全国电视讲话。我反复看了几遍,在5分半的简短讲话里,普京并没有将恐袭案的嫌疑人明确指向为ISIS,反倒是披露了嫌疑人试图逃往乌克兰,并有初步证据表明,在乌克兰国境一侧可能存在接应恐袭者撤退的力量。普京甚至直言,这伙恐怖分子的行为与当年在俄罗斯被占领土地上无差别屠杀民众的纳粹分子一样。

请注意,普京的论述角度、话语落点,与美西方政府、媒体不约而同、指向性明确地切割并谴责“伊斯兰国”极端组织,是截然不同的。我甚至倾向于认为,普京话里有话地向国际社会传递一个信息:不要过早认定这是一起单纯由ISIS策划实施的恐袭案,国际社会不要急于对此“盖棺定论”。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起恐袭案仍然疑点重重,甚至是谍影重重。如果国际社会过早地将关注点聚焦在ISIS-K与俄罗斯之间的恩怨,甚至开始尬聊起苏联入侵阿富汗的历史,那我认为恐怕是跑题了。是刻意跑题,还是因为有效信息不足而失焦,就很耐人寻味了。

直新闻:那么在您看来,这起恐袭案还有哪些疑点有待进一步廓清?所谓“谍影重重”又是从何谈起?

特约评论员 吴蔚:先看作案时机。据嫌疑人招供,他是3月4日从土耳其入境俄罗斯的。也就是说,这伙恐怖分子的动机非常可能是扰乱俄罗斯总统大选。3月15至17日是本轮俄罗斯大选的投票日,在选举期间,莫斯科当局采取了高强度的安保措施,在各投票站点、各大城市的机要设施均动用了军警防卫。以结果倒推,这伙恐怖分子并没有选择在大选举行期间动手,放弃了“首要目标”选择在俄罗斯方面容易松懈的大选后动手,增加了恐袭的得手几率。

再看作案过程。据俄罗斯媒体事后复盘,这伙恐怖分子于当晚7点50分乘车抵达现场,持枪徒步进入演唱会现场,见人就开枪,甚至还补刀、补枪,手段极其残忍。在扫射并投掷爆炸物、燃烧弹之后,8点13分这伙人乘车离开,那辆雷诺轿车甚至一直没有熄火,以免出现打不着火的变数。从上述作案过程我们不难看出几个细节:首先这伙人对城市大厅的建筑结构非常了解,制订了明确的进场路线与撤场路线。其次这伙人对当晚演唱会的时间表明确掌握,甚至还对俄罗斯当局负责处突的快反单位抵达现场的时间进行了预估。再者,这伙恐怖分子没有选择控制人质与随后抵达的特种单位进行对峙交火,而是选择了Hit and Run的“袭击-撤离”模式。这与当年震惊世界的别斯兰人质事件有着根本的区别。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进一步将疑点归纳为以下几个。

首先,这伙人的潜伏落脚点、入境掩护身份证件、作案车辆、枪支弹药、爆炸物品由谁提供。一个“电报网友”是否有能力提供上述资源供给?这伙人事先是否进行了提前踩点与演练,俄方处突单位应对措施的情报从何而来,恐袭现场外围是否还存在隐蔽观察哨?从俄方宣布拘捕11人就能看出,恐袭案的行动周密、决策-行动-策应的链条很长。

其次,虽然这伙人宣称是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分支的恐怖分子,但是从作案过程来看,与ISIS以往恐袭方式有着较大区别,打完就跑的方式完全违背他们尊崇的所谓“殉道者精神”。尤其在报酬支付方面,选择支付给当事人而非ISIS一贯地交给“殉道者家属”,可见这伙行凶者甚至设想过“活着回去把这笔钱花了”。这不是宗教极端恐怖主义的做派,反而带着浓厚的“雇佣兵”色彩。

再者,这伙恐怖分子离开现场后直接驾车油门到底,沿着E101公路一路南下,最终在布良斯克周边被俄罗斯安全局特勤队员追击捕获。这组撤退路线显然经过了精心策划:他们选择了俄乌边境的西段出境,这里远离俄军警戒兵力最密集的别尔哥德罗至哈尔科夫一线。俄军边境兵力布置情报由谁传递?撤退路线由谁设计?在乌克兰一侧是否存在策应力量?

最后,我还想补充一点。“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分支成立于2015年,主要在阿富汗与巴基斯坦西北部活动。成员主要来自阿富汗、巴基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国。有据可查的恐袭记录99%发生在阿富汗与巴基斯坦,比较反常的两次“远距离”恐袭分别是今年1月3日发生在伊朗针对苏莱曼尼纪念活动的自杀式炸弹袭击,另一次就是这场发生在莫斯科郊外晚上的血腥屠杀。这伙人怎么突然就具备了远距离恐袭的策划执行能力,我也很疑惑。

一言以蔽之,结合目前的公开信息,我个人认为这是一起极其反人类的暴行,它的恐怖主义色彩浓厚,宗教色彩却一反常态的淡薄,反而极具“雇佣兵”模式,在它的背后有着常人看不透的谍影重重。某种意义上看,这四位恐怖分子只是负责扣扳机的“台前工具人”,遁于幕后的主使才是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的反人类匪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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