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客机东南亚首秀，越南网民五味杂陈

当地时间2月17日凌晨1时许，在经过了近6个小时、约4200公里的航程之后，我们东航的全球首架C919大型民航客机顺利抵达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C919这趟去新加坡，主要是为了参加今年的新加坡航展来的，这也是我们的国产大客机的海外首秀。18日，C919还在新加坡上进行了首次飞行表演，因为今年空客和波音两大航空巨头都对参展不太感冒，所以以新秀身份亮相的中国商飞的C919就显得格外亮眼了。

值得一提的是，C919赴新加坡参展这事不光我们中国人密切关注，我们南边的越南人也是兴致勃勃。在越南媒体《越南快报》（vnexpress）的评论区下面，和C919东南亚首秀相关的新闻评论就有足足290多条。其中有肯定我们的，有质疑我们的，还有替我们咸吃萝卜淡操心的。

“哇喔~中国的C919看起来很棒棒呢，但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乘坐空客或波音的飞机的。”

“市面上有成熟的货架产品为什么不能买？美国的NASA又不是没找俄罗斯买过火箭发动机，你能说美国现在就造不出火箭来了吗？”

“中国连空间站都造出来了，造个飞机对他们来说有什么难的？”

“人命关天，中国是不会拿他们造的飞机来开玩笑的。中国是世界强国，世界上的各国或多或少都依赖着中国，所以中国造的飞机被全球市场所接受那也只是早晚的问题。不要挑衅他们，应该祝愿他们，祝福做得更好。因为中国做得更好了，我们这些消费者才有更多的选择。”

“祝贺中国！有竞争是好事啊，有竞争力价格才会下降。任何不重视顾客的产品都会被淘汰的。”

“emmm……现在还不好说，等它飞个几年再看看怎么样吧。”

“虽然波音最近老出问题，但是我实在不敢坐中国造的飞机啊。”

“我觉得我们的用词还是应该讲究一点，这架飞机上85%的零部件都是从美欧进口的。与其说它是中国制造的，倒不如说它是中国组装的。”

“西方零部件的比例那么高，万一哪天美国禁运了可怎么办呀。”

“这飞机看着很眼熟啊，怎么跟波音737长得一样一样的？”

“要是以后能体验一下就好了。”

“给钱我都不敢坐。”

“日本在战前曾是自己能够独立生产飞机的超级大国，日本现在也是飞机制造技术的发达国家，是波音、空客等大型航空公司的高端零部件供应商。而中国呢？拜空客的中国工厂所赐，中国只是刚刚学会如何组装飞机而已。日本的产能那么强，他们是看不赚钱才不造飞机的，没有人会像中国那么搞的。就好像中国的高铁，明明不挣钱还要造，图什么呢？赔本赚吆喝吗？”

看完这些越南网民对C919此次新加坡首秀的评论，我不由得想起了我国古代伟大的段子手和吐槽家，庄子，想起了他在著作《逍遥游》里提到过一个故事：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把这个故事翻译过来，意思就是：大鹏飞往南海，翅膀拍打水面，能激起三千里的浪涛，乘着龙卷风直上，飞到了九万里的高空。夏蝉和麻雀不理解啊，反倒讥笑它，说：“咱们从地上起飞，碰到枝头就停下来了。有时连枝头都碰不到，那就落到地上来了。你说这废了巴拉地飞九万里到南海，能做什么呢？”

对此，庄子则吐槽道：“到近郊野林去，带上一日的口粮就可以往返了，你的肚子都未必会饿。到百里之外去，则要用一整夜的时间来捣米准备干粮。而到千里之外去，你最起码得提前三个月准备粮食。这俩小玩意又没有见过诗与远方，它们知道个锤子？”

我们的C919在东南亚的首秀和越南有什么关系呢？短期来看确实没有，但是长期而言就未必了。2023年9月，拜登访问越南，为了卖美国政府一个面子，越南国企越南航空公司赶在拜登访越期间，同波音公司签署了一桩价值7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39亿元的交易协议，计划从美国引进50架波音737
Max客机——对，就是那个因为近年来事故频发，所以导致坊间风评极差的737 Max。

大家可别小看这75亿美元，据越南工贸部在今年1月初公布的数据，去年越南全年的贸易顺差拢共也就280亿美元左右，而这已经是越南有记录以来所取得过的最大的贸易顺差额了。换句话说，越南航空为了买波音这50架737
Max所花的钱，几乎就占去了2023年越南贸易顺差总额的四分之一。

现阶段的越南是一个典型的外贸导向型经济体，这个阶段我们也经历过，“出口一亿条牛仔裤才能换回一架波音客机”是什么滋味，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了。但是越南和我们还不一样，我们的体量和潜力摆在这儿，我们的条件允许我们不断在产业链上力争上游，昨天我们还是卖牛仔裤的，今天我们就能卖高铁，明天我们就能卖飞机。而越南是不具备这种条件的，就目前来看，越南甚至连搞定高铁国产化的可能性都无限趋近于零，就更别说日后还要自己造大飞机了。

所以，越南民航就只能靠进口国外机型来满足市场需求。既然你造不了要买，那么你就肯定希望自己能买到手的飞机越实惠越好。而在目前这种空客、波音两家独大的情况下，越南能争取到的优惠条件无疑是有限的，欧洲货和美国货就没有便宜的，你搬出哪一家来压另一家，最后能杀下来的价钱也不会少到哪儿去。

但如果我们的商飞要是成长起来了，我们的民航客机也具备和空客、波音之流一较高下的实力了，那情况对越南来说就大不一样了。两家争雄变成了三足鼎立，越南民航不仅选择多了，而且理论上能买到的先进客机也更实惠了。中国制造的性价比优势远不是美欧能比拟的，这一点已经在包括高铁汽车在内的诸多工业领域得到了反复印证。除非越南是真意识形态上了头，非空客、波音不买，否则我们的大客机降落在河内、胡志明的机场停机跑道上，那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们把新加坡航展当成是C919的第一个海外T台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C919的首笔国外订单，正是花落在了东南亚。早在去年9月——巧了，就是拜登访问越南，美越两国就交易波音客机一事达成协议的当月，C919也获得了首笔国外航空公司的订单。在当时于南宁举行的第20届中国-东盟博览会上，文莱的骐骥航空公司和商飞签署了采购意向书，以20亿美元的价格吃下了我们30架飞机，其中包括15架C919和15架ARJ-21。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C919目前要打开北美和欧洲市场是比较困难的。这一点其实我们打从一开始研制C919时就考虑过了，这款飞机的全球化率之所以如此之高，除了它身上有些东西我们现阶段确实造不出来之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要通过提高全球化率这种方式，来让美欧等国的子系统供应商雨露均沾——我们不给这帮家伙一点甜头，他们才不会让我们那么容易地进去他们的自留地里呢。

可即便如此，作为西方制造业现存为数不多的、真正意义上的几颗皇冠明珠，我们的国产大飞机想要飞去他们的市场那也是困难重重的。长期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眼下的机会并不大。但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啊，西方不亮东方亮，飞不进去第一和第二世界，那我们就飞去第三世界国家呗。第三世界那么大，我们的第一站又要飞去哪儿呢？答案就是东南亚。

东南亚自古就和中国往来密切，这里是目前世界上受我们影响最深的地区。凭我们目前的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无论经济、政治、军事还是文化，最起码覆盖东南亚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我们的制造业在走出去的过程中往往都会将东南亚视为第一站，无论是过去的服装，还是现在的高铁。将来我们的飞机要冲出国门，翱翔四海了，这里也将是最适合我们乘风发力的地方。

想当初印尼规划雅万高铁，一度也曾在中日两国的高铁和新干线两条路子之间犹犹豫豫。即便是最后拍板选择了中国高铁，坊间也还是有不少唱衰我们的风言风语。“我就是饿死，死外面，从这儿跳下去，也不会吃中国一口东西！”

结果呢？最后雅万高铁修成通车了，买票乘车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不少东南亚游客专程坐飞机到雅加达来体验每小时350公里的风驰电掣感。“真香！”

日本的新干线过去领先了世界多少年？我们的高铁反超新干线又用了多少年？还是教员他老人家说得好，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再过个几十年，当后来人谈论起那时中美两国的民航客机的时候，他们对商飞和波音的评价，没准就和我们今天对中日两国的高铁与新干线的评价差不多了。

对于我们的C919，《越南快报》相关新闻评论区下面有位越南网友的回复，我觉得说得就挺好：

“当初很多人也对河内的吉灵-河东城铁满腹牢骚，说什么自己打死也不会去坐中国承建的城铁。结果呢？中国承建的吉灵-河东线路是目前河内城铁实际投入运营的唯一一条，而且它直到现在也运营得好好的。不爽你就坐别的去，中国的飞机又不会因为你不喜欢它就不飞了。没准你越不喜欢，人家反倒还飞得越高嘞。”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嘴上越是说不要的，身体越是诚实。话虽然是糙了点，但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我估计这也就是这群越南网民平时不怎么关注和波音有关的新闻，因为但凡他们多关注点，如今恐怕也不会说出“我选择坐美国飞机”这种话来了。

2023年12月，也就是拜登访问越南仅3个月后，越南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87客机就在高空飞行时发生了驾驶舱挡风玻璃龟裂事故。787已经是波音家族比较新的型号了，也就这质量，可想而知波音其他机型的品控那得捉急到什么程度了。

今年1月上旬，美国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一架737 MAX 9型客机在高空飞行途中舱门掉落，机组无奈被迫返航迫降。

1月中旬，阿特拉斯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47-8型货机在起飞后不久遇到故障，发动机起火，机组不得已紧急迫降在了迈阿密国际机场。

1月下旬，美国达美航空的一架波音757客机在亚特兰大起飞前被发现前轮脱落。

哦，对了，差点忘了，1月中旬，在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于瑞士参加完达沃斯论坛，准备启程回国途中，他的波音737公务机也出了问题。因为发生了严重的氧气泄漏事故，布林肯一行人不得不在登机之后被迫下机，他最后只能改乘另一架波音飞机返回美国。至于和布林肯随行的那帮人的嘛……他们就没有这种开小灶的待遇了，只能搭乘民航航班返回美国。

也就是布林肯了，要是日后换做一个越南领导人在出访的时候赶上这种西洋景，因为出行时乘坐的波音公务机出了故障，不得已要坐中国这边的国产专机回去的话，我是真好奇到时候那些当初嚷嚷着“我选择坐美国飞机”的越南网民，那时的他们心中又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吃到了葡萄说葡萄酸，和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这完全是两个意思。你连坐都没坐过中国的大飞机呢，扯什么它和美国的到底哪个更安全那都是虚的？现阶段C919的产能老紧张了，我们连国内市场的订单都供不应求，更别说卖到国外去了。文莱那单子下得够早了吧？现在一样得老老实实排队等。所以“坐不坐中国大飞机”这个问题，真不是一些个越南网民现在应该考虑的，我们好些个中国人现在就是想坐都坐不到呢，哪轮得到你们啊。

说句心里话，就算不考虑一些越南人对我们的狭隘之见，我其实也不希望我们的大飞机那么早地就卖给越南的航空公司。这不是因为我嫌卖给他们不挣钱，而是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大飞机在飞出去的过程也需要一个对比项。就好像印尼找我们修的雅万高铁和越南找日本修的那条胡志明城铁，你得有对比才能体现出我们的好来。

好多国家也是带着攀比的心态在打量我们的东西的，买了我们的东西之后没有优越感怎么行？优越感是怎么来的？比出来的。我在雅加达坐高铁去万隆，100多公里的路程一眨眼就走完了，全程安安静静、舒舒服服；你从胡志明市区出发去机场，因为城铁没修好堵在路上最后生生耽误了行程。我这么跟你一比我就有优越感，相比之下，其他东盟国家自然更愿意在中日两国之间选择中国来承建自己的铁路工程。

高铁如此，飞机也一样啊。我坐的C919早就飞到目的地了，正等着拎行李去吃印尼炒饭呢，而你的波音737

Max却因为挡风玻璃破裂、舱门脱落和发动机起火而不得不返航迫降，跟你这么一比我的优越感可不就来了吗？这广告效应一下子就起来了，越南不想买不要紧，多的是其他东盟国家想买的啊。

这么一想想，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觉得我不仅不该调侃那些讥讽C919的越南网民，反倒还应该诚挚地和他们说声“谢谢”。宁肯自己搭不到便机，也要帮我们树立反面教材。

你们人还怪好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