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刘慈欣事件看当代的道德困惑
今天15级本科生毕业论文答辩前,我和一位研究伦理学的老师(美女一位)在办公室聊天。
我们谈到了当代人的道德困惑或者说矛盾:
一方面,大家承认现在是一个“多元化”的社会,应该对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习俗、不同的人、不同的个性、不同的想法和做法有更多的宽容。有时这种“宽容”甚至会达到几乎毫无原则和底线的地步:比如德国的一位女志愿者被中东难民侵犯了,她竟然选择隐瞒不报,是因为她觉得这是女孩难以启齿的事吗?不是——后来警方查到此事,她声称自己“不恨”施暴者,声称自己一直志愿为难民工作,不报案是为了避免引起德国人对中东难民的歧视;又比如像吴谢宇那样的弑母凶手,网上竟也有一大堆粉丝“倾慕”他的“个性”、“才华”、“优秀”。
可另一方面,从最近曝出的一些事件来看,很多人又坚持着以自己的一种极度苛刻、偏执的“道德观”来要求别人。比如《流浪地球》的作者,著名科幻小说家刘慈欣,最近被曝出曾用网名抱怨过单位,贬低过其它作家,赞扬过自己的作品,于是据说舆论场一片哗然,他“低调”、“诚朴”、“谦逊”、“超然”的“人设”瞬间崩溃。他的很多“粉丝”只好辩解说这些都是水军造谣,他们的偶像大刘绝不会有此言论。
而我当时想的是:刘慈欣就算说过这些,又怎么样呢?
记得北外的王佐良教授评价英国文豪萧伯纳说(大意如此):
作为多产作家和社会批判者,萧伯纳漫长的一生没有停止过说话,当然不可能没有说过哗众取宠的话,故弄玄虚的话,自我标榜的话,他的有些作品会让任何作者事后羞于承认出于己手,但所有这一切都不能掩盖他的热情和才华,以及之后那颗丰富博大的心灵。
英国历史学家罗斯评价拿破仑时也曾指出(大意如此):
英雄的纪念碑总是既雄奇壮丽而又伤痕累累,因为历史从不把那些顾虑重重,谨小慎微之辈推上高位,而总是将最高荣誉授予那些敢作敢为,直到与千百万人同罹大难之际,仍然能抓住人心的人。
庸人的洁白无瑕,除了证明他的彻底平庸之外,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现在能理解这些话的人恐怕并不多。不少人可能感到这些话听着挺带劲,但一碰到具体的人和事,就还是无休止地纠缠、沉溺于细枝末节(比如狼牙山五壮士是不是拔了萝卜之类)。
就这样, 一方面是无底线的宽容,一方面是无止境的苛刻——这两种相互矛盾的倾向都在我们当代社会中滋长着,很多时候就发生在同一群人身上,而它们也构成了我们所呼吸其间的充满了悖谬的道德氛围,时刻对我们每一个人施加着双重影响。
现在要问:这种悖谬的处境是怎么形成的?
首先,让我们从一开始提到的“多元化”说起。
我一直怀疑:“道德多元化”并没有带来更多的宽容,而是带来了多种多样的不宽容,把道德绑架的施暴者从一个变成了很多个。而且正因为“多元化”了,施暴者也不会受到强有力的一致谴责或抵制;正因为施暴者变成了很多个,每个人既是受害者又是施暴者,也就不会有那样强烈的反对施暴的义愤。
其次,我们要注意到另一个与道德多元化相伴相生的现象:道德娱乐化。
记得二十多年前,好莱坞准备拍摄一部歌颂美军在海湾战争中的“战绩”的影片。
编导在回答记者关于影片创作动机的问题时,说得十分坦率而干脆:
“我就是要让大家从中体会到一种快感,美国惩罚侵略的快感。”
当时还在念初中的我,看了报道,对这句话极为反感。但那时,我的反感集中在“美国惩罚侵略”这六个字,因为我从不相信二战后天天在中国的家门口挑衅开战的美国军队,会是什么“惩罚侵略”的正义之师。这贼喊捉贼的话,其虚伪狂妄,当然令人无法忍受,因此我一直记着这句话和说话者的丑态。
但后来我逐渐领悟到,这句话的核心其实是在“快感”两个字上。这位编导无意中吐露了好莱坞的一个秘密:制造“快感”。你是不是真的认为美国在惩罚侵略,这并不重要,只要你边喝可乐边嚼爆米花追剧时,逼真体会到了影片中制造的那种“美军摧枯拉朽,敌军血流成河”的“快感”,你事实上就会把自己代入美军的角色,从而认同美军的所作所为——尽管你不知道也不想去追问这次战争是为什么。
这就是道德娱乐化的特点:道德评价被简单化约为快感的有无——能让你在某种设定情境下体验到“快感”的,就是道德的。当然,吃西瓜也会让人体验到快感,但没人会认为吃西瓜是道德行为,所以这里的“设定情境”一般都是传统上认为需要进行道德评价的情境,比如战争等等。
道德娱乐化与道德多元化存在关联,因为对很多人来说,道德多元化意味着在道德问题上可以各行其是,而唯一必须做的,就是“宽容”别人的不道德。而这又会让很多人觉得道德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严肃对待的事情——这就为道德娱乐化铺平了道路。
而矛盾的是,事实上人们很想严肃地对待道德,因为越是多元化,人们——无论是个体还是群体——其实就越想找到和证明自我的正当性和价值,以确证自己是多元中不可替代的一元,确证自己不比其它人或人群低一等。只是在道德多元化和娱乐化的条件下,他们又无法真正思考,丧失了这样做的能力。
那么,如果一方面你想要严肃地对待道德,一方面又没有这样的能力,也不认为值得为此耗费更多精力,结果在现有条件下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省力的办法:
把那种娱乐化的道德进行到底,推向极端——比如,如果说我能从谴责名人中获得快感,而且这就是“道德”,那么我就要把这个快感最大化并且神圣化。我的办法就是将这个过程集体化、仪式化,并且要严苛到令人恐惧战栗的程度——只有在别人的战战兢兢面前,你才能不但有更大的快感,而且确认自己不是在闹着玩儿,而是道德上严肃的,权威的,高尚的。
这就是道德多元化与道德评价的苛细化这两种看似水火不容的现象竟然齐头并进的奥秘所在。
很多人提倡的“多元化”,看似宽容、开放,但事实上的意思是:
“他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对不对,好不好,与我有什么相干?!让他去说好了,只要展示出我的开放包容就行。”
这不是蕴含着一种内在而且是无以复加的冷漠和封闭吗?
这些为了显示自己“开放宽容”而大谈多元化的同一批人,甫一转脸就为了显示自己“道德严肃”而大肆进行道德酷评,你会觉得很奇怪吗?
说到“多元化”和思想宽容,我又想起了毛主席。
梁漱溟先生说他在延安与毛主席争论中国社会性质问题足足几个晚上,彼此各不相让,但互相并不反感,而是十分愉快自然。
在和西藏宗教领袖谈话时,毛主席又说:
“我是不赞成你们信佛教永远信下去的,但你们要信,我们毫无办法。但是建议你们的佛教也要改一改,以利于藏族的繁荣发展。”
毛主席并不提倡什么多元化,但他心胸开阔,识量广大,容人容物。这是因为他心中有大道,大方向明确,所以明了彼此分歧中哪些是原则问题,哪些是一般性的问题,哪些纯属无需计较的细枝末节。
然而在当今这个全世界“大道既隐”的时代,劳动人民的很大一部分重新小资产阶级化了,很多人昧于大道,无从分辨问题的大小轻重,因此导致前述两种现象。
我之所以写下这些分析,是因为我自己就是这些“小资化”的人中的一员:
把自己的漠不关心或不敢坚持主见说成宽容;
把自己向犯小过者鸣鞭说成有正义感;
把自己对伟人、先贤的随意指摘说成有独立意识;
出于嫉妒而编排强者;
把自己犯错误的责任推给不善言辞的弱者。
……
这些问题我本人都有过,现在也有,将来还会有。现代人的一切道德困境,我几乎都有切身体会。所以几乎每当遇到一种错误思想,我都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它的“原型”。
因此,我之思考道德和哲学问题,真正说来,代表着我们这个时代本身寻求自我理解的需要,或者说,是体现在一个普通人意识中的时代要求。
以上这篇文章,发到我的QQ空间的“说说”里,被一位其它专业的学生J转载到了她的空间,并说“感觉驱逐舰老师说得很有道理,但又无法完全说服我”,引起了她的一位同学D的反驳:
总结一下驱逐舰老师的观点:1.道德极端化(双向极端,苛刻的极端和宽容的极端)。2.道德极端化的原因是道德的多元化(人们为了证明自己不可取代或其他一些影响因素,来在舆论中发声,表明自己的道德观的正确性)。3.而道德的多元化表现为道德的娱乐化(其实与其说是娱乐,不如说是探讨了道德的根源:老师认为道德来源于其他的某种因素,而现实是,大家对自己道德的标准不仅来源于社会的影响,还来源于自己的“快感”,其实这里的快感你可以认为是某种内心感受,老师使用了快感这个词,将其贬义化)。
好,基本逻辑你就不用看了。这篇文章是认可以下观点的人才能认为其正确的:首先,道德标准应当是唯一且正确的(我不这么认为,在美国,欧洲,中国,日本,有着自己的不同的道德观念很奇怪吗?哪怕是中国广州和东北三省怕就有很大区别。而且这不是轮不论证的问题,现实就是,有区别。);其次,道德不是群体内心感受表现的集合(如果是,那么根据自己内心的快感,标定自己的道德观念并无错误,因为古人也是这么来定义自己的所谓道德观念的);最后,某种程度上认为受法律约束的言论自由,和道德是冲突的(如果不这样认为,那么也就不会有所谓的从人们发表自己的道德观念,这样的行为中中获得道德的娱乐化的结果,我们有着某种观念,只要不与法律相冲突,就有着自由发声的权利,那又何来娱乐化)。其他的就不细致的谈论了,你恐怕反对驱逐舰老师的这三个观点。如果反对,这篇文章在你眼里就是无根之萍,又何谈说服你呢?
转载文章的这位J同学答复道:
噢噢,其实我就是觉得老师举的例子无法论证他的观点,所以就不太认可他的观点。
D同学说:
就是那种很奇怪,前提错误,论证过程有点混乱,然后结果也是正确的,喵喵喵?那种感觉。2333333333,其实这种类型的文章还有,比如论证近代史中最终必然是共产党拯救中国,很多文章用的就是low到极点的宿命论
我答复D同学的上述反驳道:
我的前提错误和论证混乱究竟在哪儿呢?
1.“道德多元化”是一个被很多人承认和接受甚至欢迎的“事实”。但这个“事实”不是“自然界存在一百多种化学元素”这样的纯自然的事实,而是一个有人为建构和诠释的“事实”。不同地方的人有不同的道德观念,不同的道德特质,这即便在“道德一元化”的社会也是如此,所以这并不等于“道德多元化”。一定是得对这种情况作出某种诠释,进行某种认可和倡导,才是对“道德多元化”这个事实的确认和描述。比如你在反驳我的第三点中实际上把“道德多元化”描述为“在不与法律冲突的前提下,自由发声表达自己的道德观”,这就是在建构你所需要的一个“道德多元化”的“事实”,就是在暗示:谁反对“道德多元化”,谁就是在破坏和威胁大家的“自由”。
2.道德判断中确实含有感性的、快感或不快感的成分(我们常说“助人为乐”,“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但不能被完全归结为快感不快感,就好像水由氢氧原子构成,但你不能说吸入氢气氧气就是喝水。道德的快感或不快感,是对某种现实联系的理性判断的当下化直觉化,如果把道德完全归结为快感等“内心感受”,容易让道德脱离现实联系而非理性化,使之变成一种极易被操纵的东西。我所说的“道德娱乐化”就是这样一种操纵(例如对刘慈欣的攻击、对美军“惩罚侵略”的赞美):道德标签成为一种消费品,看似是你自由购买,但其实有人在操纵你如何消费它,使用它。
3.我的文章基于我所体会我自己在内的很多人的道德困境。我并不看重所谓“唯一正确vs多元化”这种字面之争——谁想把我的观点描述为“以唯一正确自居,专横僵化”,悉听尊便——而看重我们每个人的道德自主性和道德水平是不是真的在提高。我不认为这个问题只靠一句“大家都别犯法,自由发声”就能解决。
D同学再次答复道:
这里就是观念分歧。1.我认为,就是自然界存在一百多种化学元素这样纯自然的事实。2.我认为,不同的道德观是人的自由的组成部分。3.我认为,道德观感就是感性的。基于这样的观念,如果你不能拿出反驳这三点的依据,其实我们无从讨论。我能看出来您的这篇文章是在劝人理解和接受社会的道德观念,但是内容让人不耐,可能“少年强则中国强”这种标语的宣传效果更好。还有就是,您谈到的相关内容中间那一段的论据别人不接受,就很难理解,甚至是看完您的文章。
在不赞成您的那几个论据的人眼里,您的文章是,前提错误,结论正确的内容。于是就会变成,看起来很有道理,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回应道:
1.“ 自然界存在一百多种化学元素这样纯自然的事实。”这正是我的观点,不同在于我认为“道德多元化”不是这样的纯自然事实,理由我已经讲了,你应该看一下;
2.我再次重复一遍:不同的人有或者可能有不同的道德观,这并不等于“道德多元化”,正如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国家,但这并不等于世界就是“多元化”或者“多极化”的;
3.道德感有感性色彩,但它是不是“就是”感性的呢?人的色觉、味觉、听觉、触觉、嗅觉,可以说完全“就是”感性的,动物也有这些纯属“感性”的感觉——但人对“善恶是非”的感觉和这些是一回事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区别在哪儿呢?
4.你的整个看法似乎是这样三个连续的等式组成的:人有不同的道德观念=道德多元化=自由或尊重人的自由=好。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看到,我已经给出了我怀疑前两个等式的理由。而你是在不断重复这三个等式一定正确——其实我并不反对标语宣传,但对比一下你想一想,到底谁更像你所认为的那种标语的“宣传”呢?
这时,D同学说:
老师,您难道真的不明白,一篇文章想让别人接受,不能用别人不认可的观点吗?我在考研复习当中,以后如有闲暇,我会与老师好好讨论的。
“考研你要早说啊。复习要紧,这事儿搁下。”我回答道。
争论到此告一段落。
自己的文章引起学生(尽管不是我们自己专业的)这么热烈的争论,我还是感到有几分欣慰的。
但是,从这位持“多元化”观点的同学对我的“反驳”中,似乎又可以看到很多“多元论”者的一个问题:
“多元论”似乎对他们来说意味着可以采取这样的言说方式,即将“我认为”、“我认为”、“我认为”进行到底,因为“多元论”捍卫我说“我认为”的权利,例如这位同学所说的:
这里就是观念分歧。1.我认为,就是自然界存在一百多种化学元素这样纯自然的事实。2.我认为,不同的道德观是人的自由的组成部分。3.我认为,道德观感就是感性的。基于这样的观念,如果你不能拿出反驳这三点的依据,其实我们无从讨论。
而我指出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道德观念和道德特质”并不等于“道德多元化”——其实这并不难明白:不同的人对物质运动规律也有不同看法,但这是不是就等于“物理学多元化”呢?我又指出道德上的是非好恶感虽然最后体现为一种“感性”的直觉,但并不完全是感性,因为它总和动物也有的那种真是纯“感性”的色声味触嗅觉有所不同——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西瓜永远是甜的,但美军打伊拉克到底是好是坏,是让你赞许还是憎恶,你的“感觉”其实是会随着你的理性认知的变化而变化的。
而这位J同学却只是向我声称“一篇文章想让别人接受,不能用别人不认可的观点”,而并不回答他(她)为什么不认可我指出的这两点显而易见的区别。
其实,这位同学的思维方式如果贯彻到底并推而广之——所幸他(她)还没有这样——正是我所说的“道德多元化”造成的困境之一:“多元”,所以我可以什么都不认可,可以维护某些显然是荒谬、落后的东西(例如“女德班”甚至“圣战”),并且拒绝与别人进行真正有价值的交流。
实际上,人类道德的真正进步,一些占统治地位的道德观念(例如男尊女卑、愚忠愚孝等等)被摒弃,并不是什么“道德多元化”宽容出来的结果,而是斗争的结果,是先进的制度、先进的阶级、先进的观念战胜、取代了落后的制度、阶级和观念。
资本主义陷入精神危机,像邓小平同志指出的“无法形成共同理想和道德”,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是剥削阶级统治的社会,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无论国内国外都存在着严重的不可调和而且日益尖锐的阶级对立的社会。正如毛主席指出的,剥削阶级的统治,不撒谎是一天也混不下去的。但怎样撒谎才不易拆穿,那却必须吸取历史上其他统治阶级的教训,有所发明和创新:因此他们只好把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拆成各种碎片,杂糅上千奇百怪的种族的、宗教的、地域的、性别的、文化的幻想和偏见,涂抹上不同的色彩,用“多元化”为包装,你一点我一点地零售给社会大众,让大家在统一受到资本家压榨的同时,却为了各种非本质的问题争来吵去,沉浸在这种“多元”、“自由”的错觉中,以为一切可能性都已经在这所谓“多元”中穷尽了,而不再考虑团结起来达成一致,对社会制度作根本的改造。
资本主义决不能把所有人都变成资本家,而社会主义可以把所有人都变成劳动者——这就是为什么资本主义不能形成共同道德,而只能把符合资本家利益的道德强加给全社会,但又必须掩饰以“多元化”,而社会主义则能够形成真实的共同道德,因此并不提倡什么“多元化”的根本原因所在。
然而不能不承认,从网上的无理互黑到现实中的争抢公交司机方向盘,再到愤怒的家长刺死调皮的小学生,都说明在我们现在的社会里,这种相互漠视和仇恨,真是屡见不鲜,以至于有些人感到非常奇怪:
在天天强调阶级斗争的时代,社会关系大体上反而是和谐的,而现在“阶级斗争”好像“没人提”了,人与人之间却像发了疯一样互相敌视。
实际上,这并不奇怪,这或许恰好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用今天的后见之明看来,过去强调阶级斗争,固然有它过火、过“左”的地方,但它有一个重要的积极意义,那就是将占社会绝大多数的劳动者用一种阶级意识团结起来和组织起来,投身于共同的实践,使大家时刻感到自己是属于一个共同体,自己的敌人并不在这个共同体内部,共同体内部的那些矛盾跟这个矛盾比起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一旦劳动人民自己团结和组织起来了,对整个社会环境和人的精神面貌的改造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可见,社会主义社会里的共同道德,也并不会自然而然地发生。即使在我们的社会里,如果我们不能够依靠和组织群众,不愿意去联系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阶级基础、利益取向,认真分辨各种道德观念的先进与落后、全面与片面,并加以有力的引导,而是学着西方那一套说辞,用“自由”、“多元化”将这种无能粉饰起来,用这样的话语来自欺欺人,那么,结果并不是互相尊重和包容,而恰恰会是相互之间的漠视或者毫无理由的仇恨。
当我还在念研究生的时候,一位研究马哲的女同学和我谈论“文革”以及当今的社会问题,我们都认为:
资产阶级并不仅仅指资本家,小资产阶级中的一些“头面人物”甚至会比资本家自己还自觉,还死心塌地地忠于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而没有觉悟和组织起来的无产阶级,在思想意识上就很容易小资产阶级化,只能成为资产阶级(国内外)的附庸,为其火中取栗,这其实是很危险的。改革开放三十年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劳动人民的重新组织化、阶级意识(或者说人民的主体意识)的重建,是党要巩固自己的执政基础所必须面对的一个重大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