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将金：俄国黑海舰队的缔造者

波将金一边开疆拓土，一边建立新城市。第六次俄土战争（1787—1792）期间征服的新领土让他得以创建了他的最后一批新城市，比如攻克奥恰基夫要塞让他得以建立尼古拉耶夫，在黑海周边的推进让他能够兴建敖德萨。

1789年8月27日，公爵签署了建立尼古拉耶夫城的命令。它得名自航海者的主保圣人圣尼古拉，波将金在他的瞻礼日那天终于占领了奥恰基夫。尼古拉耶夫坐落在因古尔河与布格河交汇的一个地势较高、凉爽而清风习习的地方，在赫尔松上游约20英里处，距离黑海50英里。这是波将金兴建的城市当中除了敖德萨之外规划最好、发展最成功的。

法列耶夫遵照波将金规模宏大但在细节方面又极其精确的计划建造了尼古拉耶夫。在二十一条的备忘录中，波将金命令法列耶夫：建造一座修道院，将海军司令部从赫尔松迁往尼古拉耶夫，建造一家可容纳300名学员的军校，利用当地酒馆的收入建一座教堂，重铸美吉戈尔斯基女修院破损的大钟并为其增加黄铜含量，“按照利瓦诺夫教授的三个在英国受教育的助手的方法”耕种土地，建造医院和疗养院，设立一个自由港，给所有喷泉铺上大理石，建一家土耳其浴室和一座海军部办公大楼，然后还要组建市议会和警队。

法列耶夫以惊人的才智和能量一项一项完成了波将金布置的任务。他回复波将金的具体命令，“阁下给我的命令是……”，然后报告称，几乎全部任务都已经完成；他还做了更多，比如安置旧礼仪派神父和给菜园播种。最先建的是造船厂。参加建设的劳工是农民、士兵和土耳其战俘。1789年就有2500名战俘在那里劳动。法列耶夫对劳工的驱使显然过于严酷，于是波将金命令保护他们，并给他们每天提供热葡萄酒。尼古拉耶夫博物馆有一幅当年的印刷画，表现的是士兵和土耳其战俘在徒步劳动，骑马的俄国军官在一旁监工。另一幅画表现的是牛群拖来城市建设所需的原木。

尼古拉耶夫，1799年

10月，法列耶夫告诉公爵，码头的栈桥已经竣工，劳工和土耳其战俘的土方工程也将在一个月内完成；已经建成九座石质兵营和五座木制兵营。1791年，主要的造船厂从赫尔松搬迁到尼古拉耶夫。【84】从这里我们可以理解波将金的工作风格。全副身心投入工作的波将金不再是那个懒散的贵族，也不是在西方人面前表演的小丑，也不是毫不关注细节专横跋扈的暴君。波将金不断鞭策法列耶夫。他提及自己需要的一艘战列舰时对法列耶夫写道“尽快完成！”“使出全部力气！”随后他又感谢法列耶夫送来的西瓜，但补充道：“你无法想象，我的荣誉和尼古拉耶夫造船厂的未来都取决于这艘战舰。”【85】在这座城市建造的第一艘巡航舰在他去世前下水，那时他自己的宫殿也差不多竣工了。

四年后，到访的玛丽亚·古斯里赞扬了已经拥有1万居民、“相当长、相当宽敞和笔直的街道”以及“美观的公共建筑”的尼古拉耶夫城。即便在今天，这座城市的位置也是很理想的，布局和规划很好，不过波将金时代的建筑大多没有保存到今天。造船厂仍然在两百年前波将金兴建它的地方运作。【86】

敖德萨是波将金征服的，他命令在那里建造一座城镇和要塞，敖德萨得到命名和施工开始都是他去世之后的事情。1789年波将金占领奥斯曼人的要塞哈吉贝伊之后，认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战略要地，于是命令炸毁当地的旧城堡，并亲自选定了新建港口和城镇的地点。他命令立刻开始施工。

他去世的时候，这些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敖德萨城于三年后由他的门客何塞（奥西普）·里瓦斯正式建立。里瓦斯就是那个来自那不勒斯的西班牙冒险家，曾帮助奥尔洛夫-切什梅斯基绑架“蟑螂公主”。用朗热隆伯爵的话说，“里瓦斯将军颇有教养和才干，擅长欺诈，不是圣人”。兰皮创作的里瓦斯肖像显示了他狡黠、无情而精明的面庞。1776年，他娶了叶卡捷琳娜大帝的朋友和艺术顾问伊凡·别茨科伊的私生女。（别茨科伊与女皇的母亲有过私情。）里瓦斯夫妇成为圣彼得堡最擅长玩弄政治手腕的一对。从此以后，不管波将金在什么地方，里瓦斯总是距离他不远。里瓦斯始终精力充沛、精明强干，有时为波将金建造船只，有时指挥他的舰队，有时帮他引诱女人。里瓦斯、波波夫和法列耶夫是波将金手下的三员大将。[1]  

叶卡捷琳娜大帝给这座港口城市取名为敖德索斯，这是一座古希腊城镇的名字，据说原址就在新城市的附近。不过后来她把这个名字改为阴性的敖德萨。它是波将金的遗产中最重要的瑰宝之一。【87】

“我向陛下报告，第一艘下水的战舰将被命名为‘叶卡捷琳诺斯拉夫’号，也就是‘叶卡捷琳娜的荣耀’。”波将金热情洋溢地写信给女皇，“请允许我给它这样的名字。”“叶卡捷琳诺斯拉夫”的名字已经成了波将金的执念。许多城镇、舰船和团都采用了这个光辉的名字。生性谨慎的女皇对此有些担忧：“请不要给舰船取这样辉煌的名字，免得成为一种负担……取名的时候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但不要太夸张，因为实质胜过外表。”【88】但即便女皇提出了这一点要求，波将金还是不肯给“叶卡捷琳诺斯拉夫”号改名。他没有理睬女皇的这个请求，在9月自豪地宣布，配备66门炮的风帆战列舰“叶卡捷琳诺斯拉夫”号在赫尔松造船厂下水了。【89】他俩这样的交流与回应很典型。[2]

波将金有理由兴奋，因为风帆战列舰是18世纪最有威望的武器，就像今天的航空母舰。当时的风帆战列舰是庞大的浮动要塞，一艘战列舰就拥有超过四十或五十门火炮，而当时往往一整支陆军部队才有这么多火炮。而建造一支完整的舰队所需的金钱和资源，被一位现代历史学家比作航天工程。（叶卡捷琳娜大帝在1786年6月26日给波将金提供了第一笔240万卢布，用于建造风帆战列舰。）但波将金的批评者说，如果他真的建造了这些战舰，它们也是腐烂的。这是无稽之谈。波尔•卡鲁仔细地观察了正在进行中的造舰工程：已有3艘66门炮的风帆战列舰“大体完工”，若干艘30或40门炮的巡航舰已经下水，还有另外4艘战舰正在铺设龙骨。在赫尔松造船厂施工的不止是俄国政府，法列耶夫也在那里建造自己的商船。在35俄里之外、更靠近大海的格鲁博卡，已经停泊着另外7艘配备24到32门炮的巡航舰。米兰达不像大部分西欧人那样对俄国有成就，并且他拥有丰富的军事经验，他在五年后到访时报告称，赫尔松造船厂的木材质量极佳，舰船设计也很好。他认为那里的造船工艺水平比西班牙和法国都高。他说，这些舰船是“用英国方式”建造的。这可是当时对造船技术的最高评价。【90】

这表明米兰达很了解波将金的造船工程，因为批评波将金的战舰的那些德意志人、法国人和俄国人并不知道，波将金的木材和英国战舰用的木材是同一个来源。并且，造船的水手和工程师都是在英国受过训练的，比如波将金的海军将领尼古拉·莫尔德维诺夫（他的妻子是英国人）和工程师科尔萨科夫。到1786年，赫尔松甚至有了浓厚的英国味道。热爱旅行的克雷文夫人评价道：“莫尔德维诺夫和科尔萨科夫比我见过的任何外国人都更像英国人。”【91】不过，不熟悉海军事务的约瑟夫二世皇帝说波将金的舰船是“用未干燥的新木材制造的，到处是虫蛀的洞”。【92】

到1787年，波将金已经创建了一支令人生畏的舰队，英国大使估计它拥有27艘风帆战列舰。如果把配备火炮的数量超过40门的舰船算作风帆战列舰，那么他就在九年之内（从赫尔松开始）建造了24艘。后来塞瓦斯托波尔的良港成为波将金的舰队的海军基地，尼古拉耶夫成为主要造船厂。再加上波罗的海舰队的37艘风帆战列舰，俄国一跃成为几乎可以与西班牙平起平坐的海军大国，只比法国落后一点点，不过与拥有174艘风帆战列舰的英国还差很远，毕竟英国是当时世界上唯一的海权超级大国。

波将金是黑海舰队之父，正如彼得大帝是波罗的海舰队之父。波将金对自己的舰队无比自豪。舰队是他的特殊“孩子”。在兰皮那副罕见的肖像中，波将金穿着黑海舰队和里海舰队总司令的白色制服，他背后就是黑海。叶卡捷琳娜大帝知道黑海舰队是波将金创造的。一位英国使节在波将金晚年写道：“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他完全有资格说，用于建造黑海舰队的每一块木板都是用他的肩膀扛来的。”

[1]今天敖德萨最雅致的大街之一就叫“里瓦斯大街”。

[2]在今天的赫尔松，在波将金时代的造船厂的原址屹立着一座苏联时代的丑陋的混凝土航船雕像。上面的文字当然没有提及波将金，但仍然颂扬了他的功绩。雕像的文字写道：“1783年，黑海舰队的第一艘66门炮的风帆战列舰‘叶卡捷琳诺斯拉夫’号在这里下水。”（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