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叶锦添、刘天池、施爱东等多个专家解读,《封神第一部》到底好看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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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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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看到这部电影就会闻到夏天的味道、闻到汗水、闻到战马的嘶吼、它的呼吸,《封神第一部》是非典型的中国电影,你很难在中国电影银幕上看到这样的国产电影。

施爱东:乌尔善导演塑造出来了一个比过去任何时代的纣王都更加复杂的符号,他是立体的、富有人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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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见电影院的远叔叔:《封神第一部》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最终作品结晶,让我既感动于故事,也感动于这些创作者这么多年的坚守。

倪骏:乌尔善用我们自己璀璨的传统文化去给类型片做了这样一个包装,让类型片绽放了中华文明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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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我觉得每个世界都有一个天花板,天花板是不需要每个人都看得见的,但是必须要有,当需要它的时候它在,它知道怎么做到最好。

李云中:在《封神第一部》的美术创作过程中,我们只要求负责的东西尽善尽美,做到一颗工匠的心,只考虑我们拿到的任务,最大程度地去负责、去设计、去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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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首艺:《封神第一部》从多领域还原了商朝的等级制度,饕餮纹的运用就是其中的一种体现。

刘天池:乌尔善导演心里一直有一个特别开阔、广阔的世界,所以他特别希望通过电影这样一个具象的表现手法,把自己的内心的东西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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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封神第一部》在银幕上塑造了一种男性荷尔蒙应该有的姿态,我觉得这就是正本清源。

编者按

截至今天,《封神第一部》的实时票房已经突破六亿,单日票房连续两天登顶。作为历经十年创作的暑期榜重磅国产大片,《封神三部曲》推出的第一部作品,《封神第一部》是厚重的,带有扑面而来的丰富信息量和极致到每一帧的美学设计的电影作品。

《四味毒叔》通过三场直播,邀请到了中国社科院的施爱东教授,《封神第一部》的美术造型指导叶锦添、人物造型概念设计李云中、戏用道具美术指导赵首艺、表演指导刘天池等多位学者和影视行业的一线创作者,带观众从文学、美学、表演等多方面对《封神第一部》进行解读。许多观众表示,通过这些嘉宾的解读,看到了比电影银幕直观观影体验更具象、更富有内涵与底蕴的《封神第一部》。

在今天的节目中,《四味毒叔》邀请观众一起回顾这三场直播内容,走进属于《封神第一部》的东方玄幻神魔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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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篇

谭飞:今天是直播的第一期,“《封神第一部》大揭秘”之文学篇,用乌尔善导演的眼睛看他勾勒的封神世界、封神宇宙。先简单介绍一下来的三位嘉宾,一位是教授施爱东,他也是《封神第一部》的研究专家,中戏老师倪骏,还有远见电影院的远叔叔。你看完封神后的感受是什么?如果言简意赅地概括的话,从文学性来谈,你觉得你眼前的封神宇宙是个什么样?

远叔:其实我是三遍连着看的,因为在首映礼当天,也是机缘巧合,看了整整一下午。如果用一个词概括的话,对于我来讲是“感动”,我举个例子,在片尾走字幕的时候,在片尾曲响起的时候,我看到那么多的字幕、那么多的人名,再配合着刚刚在电影中回荡的剧情、大气磅礴的场面,以及整个故事,鸿篇巨制三部曲的宏大开篇。我觉得它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最终作品结晶,真的是让我觉得分外感动,一个是感动于故事,另外可能更多地是感动于这些创作者这么多年的一个坚守。

谭飞:因为我自己看完《封神第一部》还是蛮激动的,我觉得首先是耳目一新,因为原来其实大家对“封神”这个IP有很多不同的印象,但我觉得这次的《封神第一部》是完全不一样的、崭新的,从服化道到角色形象,包括故事架构、整体观影,应该说都是少见的诚意之作。因为不好拍,这种东方魔幻主义的东西也不好弄,因为它也有东方色彩,有中国文化的影子。我觉得乌尔善导演是一个有比较固定美学体系的一个人,他的影像、他的色调处理,包括他的节奏,都有他的体系,所以他给观众带来的震撼感也是比较不一样的。反正我看完《封神第一部》的感觉是好像没看过这样的中国式大片,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作品。我想问问施教授,主创团队是如何创造出一种“看着奇幻,但其实很合理”的神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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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爱东:我们第一次开会的时候乌尔善导演找了一些学者,像社会学家渠敬东教授、人类学家王铭铭教授,民俗学他找的是我,历史学界我们找了一帮学界的朋友,大家一起聚在西山,当时住了两天,就在那里讨论,他想把《封神演义》这个IP拍成电影,到底该怎么拍、怎么策划,其实当时八字都还没一撇,只是一个想法,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从各自的专业角度讨论了。当时大家都觉得如果拍成一部电影的话体量太大了,不如拍成一个系列,但拍成一个系列就要求三部既要有一致性又要每一部都相对独立,而且每一部的结尾都要有一个相对比较好的结局。所以如何把剧情拆分成三部、如何进行改编,当时我们就提出了这些问题,后来也考虑了很久,最后乌尔善导演也找了好几个编剧做了四年的编创,光是编故事这一个环节就足足做了四年,是非常精心策划的。我们知道《封神演义》讲的故事是公元前1000多年前的事情了,距今已经3000年了。明代的时候,《封神演义》其实离开他们也2000多年了,明代的人对历史的了解其实和我们今天的人对这段历史的了解是一样的,其实我们是跟明代《封神演义》的作者站在同一个起点上来编这个故事的,那么在编故事的过程中,哪些东西是可变的,哪些东西是不可变的,哪些东西是可以重新编辑的,这是一个非常考量编剧能力的地方。我们在这里面考虑的第一是人物关系是不能变的,人物的个性、人物的价值观、他的善恶基本上是不变的,但具体的故事设置和情节是随时可变的。

谭飞:那么想问一下倪老师,您作为教授影视创作的人,怎么看这样的一个设置和故事精彩度?当然我从头到尾觉得这个故事让观众没有“尿点”,一直想看下去这些人物的命运,包括他们的冲突是非常激烈的,倪老师怎么看这种人性的冲突?

倪骏:我觉得从剧作上它的节奏、结构实际上是非常规整的,遵循了类型片的一个创作规律,另外我们要知道因为它是一部视效大片,是一部讲场面的电影,所以实际上它开场就是一个战争场面,质子们的出现是从质子的爸爸反他,我要用什么方法去打这场仗,是这样出场的,他实际上是带着戏、带着大场面出来的,这只是一个开始。后来我们就看到,我觉得很多的转折的情节是在创作过程中就构建出场面的,我觉得这一点也很重要,《封神第一部》作为这种商业类型电影是完全考量到各个方面的,所以观众看下来就会觉得情节很紧凑,有很多大场面,仔细看的时候也会有扑面而来的信息量,节奏又快、信息又多,看得很过瘾。我觉得《封神第一部》的改编编剧真的很有经验,做得很棒。

另外在人物形象上,很多观众都是看过《封神演义》的,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纣王、妲己、姬发。实际上我觉得这次《封神第一部》在人物形象上做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我对纣王这个角色就是先入为主,觉得他是昏君暴君,但实际上《封神第一部》用了很长的篇幅来讲这个人物,他一出来是英雄,从姬发的角度去看他,这是我最崇拜的一个人了,我就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最终你看到的是一个英雄的毁灭,这个角度非常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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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因为纣王其实是历史上最容易被脸谱化的一个人,大家都知道他是昏庸无度,但是《封神第一部》把纣王还原成人了,把他最后黑化的变化呈现得很充分,其实这很重要。也让我想到今年最火的电视剧《狂飙》,可能现在很多年轻观众喜欢看到的是一个人物的成长,哪怕他是个反面人物,而不是说只看到人物的脸谱或者他最终的结果,这可能就是现在观众的心理诉求。我觉得倪老师概括得特别好,《封神第一部》既有恢宏的场面,细节也很扎实、生动入微,而且也很精彩。不只是场面大,钻到每一段戏里面,都有一个戏核。那么在我看来《封神第一部》比较符合一部分观众对上古殷商的神秘恐怖感的某种设定,因为其实殷商离现在太远了,那种恐怖感它真得需要一种影像营造,但主创团队并没有一味追求猎奇,而是始终将电影主题扣在“兴旺交替和天下共主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样一种思想引导上,请施老师来谈谈这方面主题的确立。

施爱东:其实《封神第一部》里有很多很细微的地方都值得讨论,它的主题也是多方面的,比如传统的《封神演义》经常会有一个“女人是红颜祸水”的概念,尤其妲己也已经成为一个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的代名词了。但在《封神第一部》里有一个非常好的设置,它通过在剧情里纣王整个人物形象不断地变化,逐渐展示纣王内心的心路历程,通过纣王和妲己两个人的对照,其实洗白了“女人祸水论”这么一个概念,在电影里清除出去这个概念其实是不容易的。

有一种说法说,最为“祸水”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其实就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很清纯、很小鸟依人,好像我这个人畜无害的这种女的,很多人就说这种女人其实才是最大的妲己,但是这个妲己一出现,就是一个妩媚的形象,你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狐狸精”,当然狐狸精这个概念其实是到了明代以后才成为女人祸水的代名词,这个时候塑造的妲己狐狸精的形象一看就是个“红颜祸水”,那么为什么大家都认为应该把她杀掉,而纣王不把她杀掉呢?因为妲己从一开始就在纣王面前表现出了,我可以帮助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谭飞:她有她存在的价值,而不只是美貌而已。

施爱东:没错,不是说女人为害,而是这个女人看透了这个男人,男人的坏才是本质的坏。

谭飞:这个讲得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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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爱东:她一开始对纣王展现出了我有价值,你想要利用我吗?而不是说我是个坏人,我要去害你,她不是这样一个概念,而是我要去帮你的一个概念。所以你看其中比干剖心的场面,原来的《封神演义》里纣王要比干剖心,但在《封神第一部》里,通过这个场面也塑造了比干的形象,他主动把心剖出来,说你吃了我的心的话,你就会现出原形。

按理说接下来妲己的原形应该也现出来了,按照传统的女人祸水论,妲己已经表现出祸水了,你是不是该把她杀掉?但这个时候纣王的表现就不一样了,这恰恰是他想要的结果,这里就彻底抛开了女人祸水这个概念,这里面“祸”的是什么“水”?是纣王内心的野心,而妲己只是帮助他的一个助手而已。这就是故事学上说的坏人对手和他的神奇助手,妲己由我们传统意义上说的红颜祸水,在《封神第一部》里变成了一个神奇助手,所以真正为祸的还是纣王的野心。

谭飞:施老师其实讲到了一个特别核心的要害,就是这次对纣王的改编,包括对妲己的改编也非常有新意,刚才远叔跟李老师都讲到了纣王与众不同,原来觉得纣王就是暴戾、残暴,但现在发现他开始是一个大英雄进入的,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但是后面他的野心膨胀了,其实是自我失控了。那么妲己也是,她也不是好像凭着美色蛊惑一个人,而是说她真有点本领,她还装出一副她能帮纣王的样子。

但是从某种角度上,可能现在女性观众看到《封神第一部》里面妲己的处理会有一种新的感受,可能原来大家都在说妲己就是红颜祸水,女人是祸水,她狐媚了纣王,干了很多坏事,但在《封神第一部》里面发现真正最后坏的人还是殷寿,是他的野心,妲己只是他的一个帮手,相当于他的一个助理。这样的话可能就改变了原来认为就是女性在历史上就应该成为一个替罪羊,成为一个代价的这么一个可能比较封建的设定。当然我想问一下施老师,如何用自己的创作思维去驳斥一些所谓“不尊重历史”的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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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爱东:关于殷商之代际如何改朝换代,其实真正的史料记载是极少的,包括我们说的《封神演义》也好,或者说前面的《武王伐纣平话》也好,甚至是《史记》里面的那些说法,其实大部分都是民间流传下来,因为当时并没有相应的一个鸿篇巨制去文字记载这些战争,甚至对于纣王这样一个形象,我们知道在中国历史上就是成者为王败者寇,你打败了纣王,武王打败了纣王之后,当然纣王这个形象不就是由你随口捏造吗?为了表达你打败他的合理性,你自然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抹黑他,纣王是不是曾经有这么多的恶行等等,这个东西其实是从历史上很难考证的,因为我们只能够根据现在历史史书上已有的一些片言只语的记载,从这个记载上来看,而这些记载我们知道都是周王朝记载下来的。

就像我们说前面一个王朝为了证明后面王朝的历史合法性,它肯定是要去抹黑前面这个王朝,所以对于纣王这么一个形象的塑造,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具有历史真实性的意义了,其实对于他的形象,对于他的故事的讲述、对于他的形象的塑造,其实都是像我们今天说的塑造正能量,塑造正面价值观,把他当成一个反面教材。那么反面教材反面在什么地方呢?他这些行为,比如说用人祭祀也好,或者说酒池肉林也好,这些东西我们且不管它是不是历史真实,但是至少我们从后世的叙事的角度来说,我们会告诫我们世人,这是一种可耻的行为,这是不可以有的。那么作为纣王来说,其实纣王只是一个反面的符号,那么这个符号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不对的,后世的帝王应该引以为戒的行为,那么纣王就变成了一个负能量的符号,负能量的君主会做那样的事情,而正能量的君主他们会做这样的事情。就像姬昌对老百姓多好,坐车也很简朴,你看他多正能量,他收养雷震子的这一段,大家都说雷震子是个妖怪,千万不能要,只有他说雷震子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关键就在于我们给他什么样的教育,我们如何教诲他。也就是说这些观念其实都是融入了我们现代的社会主义荣辱价值观的理念了,所以我们不要去追求历史事实是什么,历史已经早就不存在了,从周王朝记载纣王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抹黑纣王了。

所以我为什么说《封神第一部》改编得特别好,它保证了一个基本的历史共识和一个基本的人物关系,在故事上大致的能够遵循原著,但是在细节上又不遵循原著,重新编做很多的编排。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说其实纣王就是一个符号,过去传统的纣王的符号平面的,他就是一个坏的符号,从头坏到脚。所以你看我们过去拍过那么多关于《封神演义》的电影,纣王的形象都是一股脑的坏,但是乌尔善是拍出了纣王英雄的一面,拍出了纣王雄才大略的一面,他把这个理念给拍出来了,我觉得就像远老师说的,还原了他作为一个人的形象,一个英雄由英雄变为魔鬼的形象。所以观众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千万不要用一个所谓的真实历史来对照着看,因为真实历史本来就已经不存在了,所有我们今天看到的关于纣王的故事都是后代一代一代我们再重新编,我们把他当成一个符号,我们如何来重新定义这个符号,作为符号如何去塑造,所以我觉得乌尔善是塑造出来了一个比过去任何时代的纣王都更加复杂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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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施老师讲得激情洋溢,特别好,我觉得胡适先生有个名言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特别是当打扮的“手”是下一朝代的人的时候,小姑娘长什么样他自己都不知道了。确实,我们要寻找商周的真实历史,可能看历史书是没用的,刚才施老师说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封神第一部》尊重了历史共识,就是我刚才说的“大事不虚,小事不拘”,最后肯定是尊重了周取代商这件事,但是中间这个过程,包括商纣王的塑造,他是从人性的角度,加上很多现代意识做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包括塑造了一个体系,所以这是让人比较满意的地方。其实我觉得一个上古作品能让现代观众产生同理心和共情感,就是它的成功。其实我最近一直在研究疫情三年后观众爱看什么电影,我觉得观众爱看情绪价值的强输出电影,其实《封神第一部》的好在于它又有特效价值又有情绪价值,其实情绪价值就是今天我们一直在谈的它的文本,它的文学性,包括它的改编,它的人物塑造,它里面讲的父子,包括纣王跟妲己,它这里面的情绪的强输出,其实让现代观众都有感,观众会产生一种好像并不是说我在看一个久远故事的感觉。包括刚才施老师举了细节的例子,他说比干剖心改编得很好,在以前的《封神演义》里,比干剖心就是纣王残暴无道的一个明证,但在《封神第一部》里不是这样的,是比干主动剖心,这个改编背后的信息量翻了一层,反转了一下,给观众的感受反而是更复杂的,观众反而更能接受更立体的纣王,而不是说只是残暴的那么一个纣王。我感受也非常深,而且我觉得他的情绪价值加上特效价值,等于它的故事跟特效不是两张皮,而是非常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你又看到了美轮美奂的特效画面,又能看到情绪价值,人的那种悲欢,哭和笑在里面都很充分,所以这就是《封神第一部》整体给我的感受。包括其实大家也都提到,可能乌尔善做的这种创造性的工作,是把大家原来很多想象中的东西兑现,这是第一。第二个,把想象中的东西兑现得更美。第三,这种更美中是带着一种合理的想象的,合理的加工,一定要突出合理两个字。那么观众看完是觉得又让我眼睛舒服了,感觉夏天吃了冰激凌,你看到质子们上身赤裸,那种荷尔蒙美的冲击让你很震撼。所以《封神第一部》整部片子是有味道的,好的电影是有气味的,就像阿城讲的,你可能看这部电影就会闻到夏天的味道、闻到汗水、闻到战马的嘶吼、它的呼吸,这个可能就是我们看到的,所以为什么我说《封神第一部》是非典型的中国电影,你很难在中国电影银幕上看到这样的国产电影,包括它的剧作结构,也有很多类型片的很准确的打点的影子,包括节奏的打点,其实也是非常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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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骏:这一次乌尔善用的是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我们的璀璨的传统文化去给类型片做了这样一个包装,让类型片绽放了中华的文明之光。这个就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实际上为什么这个东西它会好,它又适合现代观众的观赏,从剧作、从电影这个本体上来看,它完全是一种商业片的做法。另外就是在情感上刚才我们也说了,它有很多的更适合中国人的情绪价值的表达,另外我觉得通过很多的服化道还有更多的场面,和它对上古文明的这种想象和呈现,来告诉我们,我们在5000年之前可能就有这么华丽、璀璨的,让人目眩神迷的文化的存在,这个就是不一样的,我觉得这可能也对我们这些后续创作者提供了一种可以借鉴的东西。

谭飞:倪老师的意思就是乌尔善导演已经成功地把东方魔幻大片升级了,升级里面包含几种升级,第一个就是刚才讲到的美学的升级,我们几个嘉宾虽然其实今天不主谈美学,但是包括视觉、道具、服饰、场景大家都赞不绝口,包括施老师说的,创造了一种可能大家想不到的美感。第二个升级就是剧作上,它的剧作类型更为准确,也更能击中观众,观众的离场感非常好。因为我对电影的评价就是如果一个电影让我掏一次手机,那是部好电影,掏两次手机,是部还行的电影,掏三次手机,是部一般的电影,一直在看手机,肯定是烂片。但是《封神第一部》我一次都没看手机,因为哪怕看到前面的一个片段不行了,或者说张力不够,或者说不够吸引人,我就不看了,所以这就是它节奏的成功,它文本的成功,它讲的人性的冲突的成功。第三个升级就是它改变了某种历史认知的那种死板和僵化,可能我们现在就觉得这次的《封神第一部》是个很好的案例,会让很多观众知道历史上的纣王并不是你看到的《封神演义》的样子,他可能是其他的样子,提供了一种新的历史可能性,这也是一种升级,因为让历史观更加的客观,也更加有多元的可能性。也非常感谢三位嘉宾今天陪伴大家一起解读了《封神第一部》的文学性和剧作,谢谢施老师,谢谢远叔,谢谢倪老师。

美学篇

谭飞:先简单介绍一下今天来的三位嘉宾,一位是美术造型指导叶锦添先生,一位是人物造型概念设计李云中先生,还有一位是戏用道具美术指导,也就是我们的赵首艺先生。之前施老师也讲过,其实殷商的很多史,现在大家以为是信史,其实不一定,那么它其实就有很大的一个发挥的空间。当然这叫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大的历史背景其实是接近的,但是小事上肯定是有些创造和创新的。其实很多人对妲己的设计也很感兴趣,所以叶老师能不能也聊聊妲己,因为这个妲己是特别与众不同的,你也知道中国影视的版本出现过很多妲己,这个妲己可能是最让人惊艳和惊讶的,您谈谈她的造型设计上有什么样的设计理念。

叶锦添:妲己我们自己野心也蛮大的,我们也希望把妲己做得更丰富一点,因为传统的妲己可能是一个“罪魁祸首”的形象,男人因为她变得很苦,整个国家也因为她变得很苦,就像一个罪人的角色,虽然她很美,但是这次我们因为是集中在殷寿跟姬发的关系上,希望她也比较人性化,虽然她是一个动物,所以我们把千年狐妖的语言改变了。你可以看到《封神第一部》里面的妲己是很悲剧的,因为她十六岁是一个公主,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她目睹了整个国家的灭亡,所有的亲人在她面前被杀死,所以她到最后就自杀了,但我们好像没有太多的篇幅,讲妲己原来是什么人,只知道她一开始就已经变成了妖了,她从轿子里面爬出来,已经不是她了。那么怎么可以保留她人的感觉?你会发觉妲己她做的动作不是她本身的意思,是有一个狐妖在她身上做动作,所以妲己是一个人的身体,很漂亮的女孩,但她是狐狸的动作。而且我觉得妲己的设定很好的一点就是她只是为了生存,更多的是从她身上看到纣王的残暴,坑杀姜皇后、比干剖心,好几场戏里,纣王才是她能存在的一个点,在这些戏里一直在增强纣王的个性,一直在增强纣王的个性,这样把人性就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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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我觉得叶老师说到了实质,因为可能在原来大家印象中,妲己就是女人是祸水这种传统理念,但是在当下女性观众居多的市场环境下,目前妲己的改编是非常对的,妲己也是为了生存,女人并不是最坏的,真正实质坏的还是男人,特别是有野心的男人,这部电影里也揉进去了这样的概念,妲己是柔美、柔滑的,这个柔滑和她性格的圆滑也有关系,因为她得自保,她其实从电影的前十分钟就应该死去了,但是她为了自保就给纣王各种主意。所以大家也能理解妲己一生的悲剧命运,确实很多人也觉得妲己很美,这个演员也选得很合适,整个的造型和服饰也让人感觉非常美。那么问赵老师一个问题,《封神第一部》在商周时期饕餮纹的使用是否有一些严格的规范?讲讲这里面一些学术的东西,跟大家分享一下。

赵首艺:谭飞老师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其实是过于专业的,因为我不是相关专业出身的,我只能是从《封神第一部》道具设计的时候掌握的一些资料谈一下自己的感受。因为饕餮纹在商朝是一个代表性的纹饰符号,而商朝本身是一个社会形态分明,等级森严的社会存在,那么作为礼器化的青铜器,它一定要承载着一定相关等级制度的表达,那么作为一个最重要的纹饰,饕餮纹,它也会有这种等级制度的表达。再从其他角度来看,从出土的这些青铜器来看,饕餮纹的覆盖是很广的,而且时间跨度也很长,那么它也要表现出这种礼仪性和规范性,这种规范可能不是我们现在通过文字记载能直接感受到的,但我想从其他的方面也会有所体现,比如墓葬等级越高出土的青铜器越大,纹饰越精美、雕刻越细腻,其实这都是侧面表达它一定具有规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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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商朝就是有很多种图腾,包括玄鸟、龙等等,饕餮为什么会变成我们这部戏的重点其实是经过考量的,因为那些图腾本身都很有意思,代表了很多种不同的东西,像四个诸侯也有不同的图腾,但饕餮最适合我们用在纣王这个形象身上,也希望观众能够通过画面感受到商朝的气氛。而且饕餮本身是多种多样的,它是两个侧脸对开,本身是一个正面看着观众的东西,它是一个像怪物一样的神兽,有一些魔性。大家都知道商朝跟后来以礼为主的周朝是不太一样的,它还是以部落、巫术为主的,国家的最大的权力就是宗教,政治跟宗教是合一的,巫师的权力都很大。所以在这个基础上你会发觉饕餮的图案营造了朝廷里面那种阴森的气氛,那种所有人对发生的事的紧张感,包括后面的两只大的走动的饕餮,你会发觉整个东西是围绕着一个很单一的力量在里面,所以我们后来就用了饕餮来做这个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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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云中老师也聊一下,您有什么小细节能跟大家披露一下?

李云中:刚才叶老师跟首艺老师他们聊的就是说我们美术方面没有某一件物品,我们要把它做出灵性,大家都知道中国的艺术品讲究一个气质、气韵,这个我们《封神第一部》做到了。我们美术部门在叶老师的带领下,争取把每一件细节都做到有灵性,这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我们做了很多看似不经意,但是实际上特别妙的东西,比如说我们的座席,我们设计了席镇,一般大家都不会注意到我们设计了席镇,我们的席镇上面的图案形状都很有讲究,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做的座席,诸侯和天子用的颜色都不一样,乃至于编织方法都不一样,这又是一个小细节。还有一个细节,登基大典的廊檐下,就不说祭祀祖先的九鼎八簋,我们的礼器怎么编排、怎么分布,当时叶老师带领我们就去严格地分析,具体这些钟、磬,每一件礼器,虽然电影里不一定能扫到,但是它们每一个的位置和形状我们都会推敲。还有我看电影觉得特别有意思的一个点,苏护的脑袋被砍掉以后,叶老师设计了一个盆子,里面放的盐,腌这个脑袋,我觉得这个很有意思,过去一说砍掉敌方的首级怎么运呢?我们考虑到这一点,就用盐把它腌起来防腐。我觉得我们方方面面把细节做到了,在叶老师带领下,美术组真是非常细致,我们的物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到的看不到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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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在《封神第一部》里面是我们很讲究的中国建筑,但是它也是不合理的,轻重不合理,因为它的魔性,一个已经开始变形的空间。很多次殷纣一直走到尽头的时候,你会发现前面眼前一亮,有花园、鹿、孔雀,什么都有,这是七层楼的七重天,其实里面很多墙面的感觉是仿照昆仑山的,所有的亭台楼阁、山、岩、烟云,什么都在里面,七种不同的境界,七种不同的享乐的方法,我们在做的时候是觉得很好玩的,这给了导演一个非常丰富的空间。因为现在电影非常多CG,平时演员都在绿背景里演完这个戏出来宫殿什么东西都有,但它其实没有搭一个景出来,那样的拍摄方式让导演不能走到那个景去感受,再选择这个机位该怎么拍,这个人跟空间的比例他没办法想象,所以有时候我们看戏的时候,对做多大的景都没有感觉,因为它一下就过了,但是《封神第一部》里面镜头比例一拉起来,看到人物在跳舞,房梁在上面。这个景搭出来的时候给我们创作者的鼓舞是很大的,大家精气神一下就上来了。它会提供非常多不同的深入的角度跟文化底蕴,还有空间结构的变化,这个东西让我可以建立一个牢不可破的权力的中心,它已经开始充满魔性。

谭飞:叶老师一直强调《封神第一部》里面有其实三界,人界、妖界、仙界,其实在宫殿这个场域,按中国传统的风水学解释的话,它一定在场域是有这样的影子或者气质在的,当一个场域的气质是妖风占上风的时候,整个场域就显得妖气森森,它会把整个场景跟故事情节非常好地糅合在一起。很多人会说你是对着绿幕演戏,后面的特效是加上去的,其实不是,你会感觉整个特效的呈现和故事是一张皮,它是很自然地融在一起的。有观众会说,那你何必做那么细,需要吗?有些看不到,或者说你得讲解才行。你们怎么看这个说法?

叶锦添:我觉得每个世界都有一个天花板,天花板是不需要每个人都看得见的,也不需要名字露出来,但是必须要有,当需要它的时候它在,它知道怎么做到最好,能够看到的人就看到了,看不到也无所谓。在某个程度上来讲,当你做到那么极致,你才知道怎么做一个简单的东西,少下了一点功夫,今后再做一个简单的东西,你就不太确定自己做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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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中:现在咱们国家不是也提倡工匠精神嘛,其实我们《封神第一部》美术部门做到的工匠精神,不是要求说我们很显眼,不是要求说你能看到或者看不到,我们只要求我们负责的东西尽善尽美,做到一颗工匠的心,我觉得这是最大的,我们不考虑电影里有没有,我们只考虑我们拿到的任务,最大程度地去负责、去设计、去还原,我觉得这就是工匠精神,不仅是美术部门,我们的其他部门其实也都做到了工匠精神。

赵首艺:其实拿一种宗教法信仰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它往往结果极其具有艺术性的。

谭飞:最后一个问题也想问问三位,彩蛋的时候我们也看到了各种人物在《封神第二部》和《封神第三部》中登场,大家已经开始期待后面两部作品了,想请三位透露一下后续人物有没有什么更多的惊喜可以分享?

叶锦添:非常多,如果观众想知道后面的剧情,可以看一下《封神演义》,因为我们的故事是顺着那个东西来的,好多之后很精彩的《封神演义》的片段和人物会陆续出现,而且光是纣王和妲己也会有很多变化。

李云中:可以说《封神第一部》只是餐前的小开胃菜,从《封神第二部》开始,《封神演义》里面真正的神和魔才要出现,目前通天教主的徒弟就出现一个申公豹,我小小剧透一下,今后他那些张牙舞爪的大罗金仙的徒弟还会组团出现,至于他们是什么样子,或者手里拿着什么法宝,有什么样离奇情节,只能说您看了《封神第一部》不要急,再来看我们明年的《封神第二部》。

表演篇

谭飞:想让天池老师先讲讲整个的选角过程,因为其实《封神第一部》的阵容一公布,大家蛮惊讶的,因为有很多新人,这么一部大片用了很多新人,在中国电影史上也是比较罕见的,这个过程的艰难,包括里面一些细节,我想让天池老师跟大家分享一下,也让我们今天收看直播的观众更多的了解我们这次选角的过程,以及为什么他们来演这个角色的过程。

刘天池:应该是在拍完《鬼吹灯之寻龙诀》,我记得当时我和乌尔善导演我们在大草原上,当时快要杀青了,在一个非常空旷的场景下,他突然和我说,咱们弄一部大一点的作品,我说《鬼吹灯之寻龙诀》已经很大了,但他是一个永远要挑战自己的导演。我问他要做一部多大的作品,他说《封神演义》,我听完之后说确实可能一部拍不完,他说大概有一个三部曲的规划,可能因为他是蒙古导演的原因,我觉得乌尔善心里一直有一个特别开阔、广阔的世界,所以他特别希望通过电影这样一个具象的表现手法,把他自己的内心的东西表达出来。然后我就问他在演员的配置上是怎么想的,他当时跟我说想要启用新人,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挺紧张的,因为我知道他要做《封神三部曲》首先从造价上面,包括整个魔幻色彩的影像视觉呈现上来说难度一定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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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投资、导演,各个部门,它肯定是一个耗巨资的巨作,我说你用年轻人,它的风险系数就会比较大一些,他说我准备用一年半的时间来去寻找和训练这些演员。我是被他的决心打动了,其实你会有个冲动,如果你作为一个表演老师来说的话,假如能够通过这样的一个银幕,有更多的有质感的新面孔,放到我们整个的影视行业里来说的话,这种教学的成就感就跟在学校去教学生是没有任何的差别的。所以我们应该说是从2016年开始做筹备,在2016年的时候陆陆续续地就开始面试演员,前前后后一年的时间,我们大概见了2万多个演员,我上次在首映礼的时候还说了,如果用一个标准的数字来形容我们看了多少人可能不够具象,举一个具象的例子,就是我们的演员副导演从有头发一直找到了没有头发,因为他每一次都是带着一个军团去全国各地,每一次大概用一两个月的时间筛选一次,领回来三四十个人,我们就开始进行这样的一个选拔,有时候颗粒无收,有时候会特别的惊艳。我们面试的时候是非常严格的,不知道别的剧组是怎么样的配置,但是在《封神三部曲》剧组,乌尔善导演是把所有设备全部支上的,而且每一个演员都有他的近景、中景、远景,所有的机位全开,甚至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做的一些练习,他的情绪都被捕捉得特别到位,选拔过程长达一年多,是一个痛并快乐的过程,最终凑成了今天让观众看到的质子军团,然后就开始了他们长途跋涉的训练,训练又有将近六个多月,后来一直到跟拍整个电影一年多,一直都是在后面陪伴着。所以今天《封神第一部》能够上映,对于我来讲就像是交了一份作业一样,蛮激动的,它是一个我自己的在教学上面的小小的“封神榜”,我贴在了乌尔善大的封神榜下面,自己有一个比较开心的小榜,亮出了这一帮孩子。

谭飞:这么一部电影,不仅对乌尔善导演的制作是一个大考,对演员也是一次非常大的考试。那么我想问一下李红老师,因为天池老师确实也专门跟我们沟通了一下,因为她觉得她身在其中,知道太多细节可能有时候客观不了,而且你让她去评价这些演员,都是她的弟子,怎么评,所以我想让李红老师来客观地点评一下,特别是质子群和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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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因为在看电影之前其实放出了一些图片,会对观众产生一些误导,因为过去有几版妲己太深入人心了,那么大家会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感觉,妲己应该是什么样子,包括姜子牙应该是什么样子,但这其实应该是要通过不断的重新塑造的,因为审美是具有时代性的,每一个时代从表演上、从接受美学上都有它的时代性,那么今天我觉得我看到的妲己是符合和当代审美的。我当时的时候说乌尔善导演是有野心的,他的视角绝对不是仅仅放在国内,因为他的这种组合,娜然和费翔老师搭配在一起,这种异域风情对国外观众的接受度会特别高。对于国内观众来说,今天去看的时候,第一其实在《封神第一部》对于角色的解释,尤其是对殷纣王的阐释也是兼有异域风情的。而且刚才说到他们两个搭配在一起之后,我们今天在讲好一个中国故事的时候,它不仅仅是讲给中国人看,它应该有这种野心,应该有这种可能性,让它走出去,让别人看到中国的史诗,中国的魔幻故事。所以我想那然和费翔老师搭配在一起,特别的合适,从视觉上就特别的好看。

另外我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看妲己也特别喜欢,尤其是这个妲己是有三个层面的,第一她是苏妲己本身,第二她是九尾白狐,第三她是九尾白狐附着在妲己身上之后,所以我说那然其实要完成的是三个层面的表演。那么当然苏妲己本身作为一个纯良的女孩,一个被追杀当中的落魄的像公主一样的女孩,在表演当中给她的空间很少,因为从整个电影来说很短暂,她完成的只是惊鸿的一瞥,然后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很纯洁、纯良、胆小、软弱的一个姑娘,当然在危难的时候,她也敢于去掏出刀来刺向他的敌人。马上再转入的时候,我觉得她就进入了第二个层次,她已经是白狐了,那么她从车里爬出来之后,整个的动作,她的肢体,我不知道天池你们是不是给她做了大量的动物模拟,我觉得她从车里爬出来之后的那几下我特别的喜欢,她不单纯是一个动物的模拟,而且它又附着在人身上,它又有人性,但是这个时候她的动物性是很强的,包括她进入到殷纣的帐篷之后,她去舔血,都在强调她的动物性,我觉得她的动物性表现得特别强烈,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当殷郊追杀她,第二次她从床上起来之后的那几步,她的脸上,我觉得对于那种动物的内心的那种狂野的刻画,也把动物性非常好地强化出来了,这是她的第二个层面,她站在九尾白狐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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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层面就是它兼有了人性和动物性两面性,那么这就是这个人物塑造的第三个层面,这里面其实是通过她和殷纣的人物关系去展现的。在这个过程当中,其实我看到过一个报道,在这里我想替青年演员说句话,因为那然好像曾经说过妲己这个人物很可爱,有些观众就说这个角色一定是个反面角色,怎么说可爱,我觉得其实观众应该站在一个创作者的角度来看,我们经常告诉演员,你不能带有批判性地去创作角色,不能带有道德绑架性的眼光去批判角色。我们看的时候,我们知道苏妲己,尤其是白狐,它一定是恶的那一面,它代表的是暴虐恶的那一面,但是演员去创作的时候,她必须要寻找到这个人物的逻辑,我看到那然说她觉得这个人物是为了活着,她帮助纣王把自己内心的那种欲望迸发出来,我觉得这作为一个演员阐释的角度来说是非常好的,她找到了这个人物创作的一个核心。

当她变成兼有动物性和人性的两个层面的时候,是她和殷纣在一起,比如说是在太庙那一场戏里边,她对于殷纣王产生了一种情感交叉之后,我们看到他们的情感在往前递进,你就看到了她的人性的一面,所以我觉得那然把这三层面,苏妲己、白狐、白狐变成人之后的两面性,我觉得这三个层面非常清楚的展现出来了,而且这个演员从视觉上我挺喜欢她的脸的造型,这种脸的造型是符合当下的一种审美的。我觉得这个当下的审美不是说一说当下就带有一种贬低性,其实当下审美我刚才说到,从接受美学上来说,有一种从众心理,这种从众心理一定有它的合理性,所以我觉得她从视觉上到人物的塑造上,我觉得她完成得很好,这是我看到的那然作为妲己的这种塑造。

谭飞:当然我作为一个男性观众现在看到妲己,我觉得她又有那种狐媚、妩媚的一面,同时又有可怜的一面,其实这个“我见犹怜感”是颠覆了原来大家对妲己的认知,因为妲己好像一开始就是红颜祸水。其实对于现在当下的观众来,尤其是女观众居多的一个市场来说,可能女观众更认可这种人性化的改编,而且她更多的行为是出于自保,因为她不成为纣王的助手可能就不能活着了,所以很多东西是被迫的。我觉得虽然有她坏的一面,但这个坏是有原因的,有逻辑的,就避免了脸谱化。当然她的形体也是很让男性观众迷恋的,确实很好看,我觉得天池老师也下了很大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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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我其实也是在分享我看戏时候的一些感受,我深切的感受到这些演员非常好地解决了表演技术的问题,尤其是对他们身体的开发,其实我和倪骏是同一场看的,我们俩看完之后都不约而同说到了他们的身体。我觉得好像这是很直观的,这个东西不带有任何其他的色彩,它是一种健硕,我觉得这种健硕是真正在塑造男性的一种荷尔蒙应该有的姿态。

谭飞:而且中国银幕太缺荷尔蒙了,我们有时候需要真实的荷尔蒙。

李红:我觉得当下特别需要,甚至在过去一段时间里,这种东西在银幕上被丢失了。我觉得这就是正本清源。回过头来,尤其他们在跳剑舞的那一段,回来之后庆功那一段,我觉得太好看了。我们看到的表象是一种健硕的肌肉,但是健硕的肌肉背后代表的是对男性意志的一种磨炼。我经常说演员需要一种能量,这种能量绝对不是蛮劲,也不是说我在场上的一种嘶喊,这种能量它一定有外部指数,比如说你的身体机能,我觉得对于男孩子来说身体机能是非常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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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因为每次大的神话影视剧选角都会产生相关的争议,当然这次封神可能也会有一些争议,你怎么看待这样的争议?其实我们作为观众来说,我认为这种创新是很好的,包括里面几个主要角色的塑造都是成功的,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就会出现关于角色的争议?

李红:我觉得首先有争议是好事儿,因为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他的受教育等等一系列都是有区别的,有区别就代表着对事物的认知是不一样的。我觉得艺术创作本身其实是带有创作者或者创作团队非常强烈的主观性,因为从我个人来说,我希望一个创作是有极致性的。我觉得其实看乌尔善导演的这版《封神第一部》,我很喜欢就在于它的华丽、它的极致性,这个极致性在于什么?我觉得在于对于人物的阐释,刚才我们说的人物形象的选择是带有这种时代和当代性的。那么对于故事的阐释,我觉得它也有它的当代性。这个当代性里边有乌尔善导演作为一个当代导演,生活在当下的一个导演对这件事情的认知,我觉得他不应该是复刻。刚才说到小说当中怎么写的,我们就去读一遍小说就ok了,或者说过去是怎么写的,那我们去复刻一版就可以。我们今天作为当下人,我们用了这么长时间,我们重新来讲《封神演义》这个故事,这里边有一个不变的东西,就是正义和邪恶的对决,那么去匡扶正义,重新建立一个道德,重新建立一个社会框架,一个文明去取代一个另外一个文明,这是小说里所传承的,也是我觉得每一代创作者亘古不变的核心主题,我觉得乌尔善导演把这个保留下来了,而且把这个主题做得很明确。那么对于个别人物细节的处理,我是很喜欢当下的,我甚至觉得他还可以更极致。

今天我们在表达的时候,毕竟这是一个神话故事,但其实乌尔善导演在《封神第一部》里面的人物塑造都是回归到人,包括苏妲己,他也都是回归到她作为人的那一面,像文王,我觉得也是回归到人的那一面。所以我对于这样的处理是特别认同的,包括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下来由此说一下姜子牙。我不知道现在黄渤饰演的姜子牙网上争议多不多,因为我没有过多的关注,但我是觉得一开始看图片的时候,从我心里是有距离的,因为我们仙风道骨,但我当时看图片的时候觉得他兼有那种老农的形象,他很接地气,我觉得他的形象好像和我们说的仙风道骨是有距离的,但我觉得他其实也是一种颠覆,我不知道观众是不是能够接受,但我走进电影院看完之后特别接受,因为第一他变成了一个调色,他从整个剧作的那种严肃性、史诗性跳脱出来了,一种好的塑造一定是演员把自己本身的魅力发挥出来,和角色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我看到的是你在创作,因为今天我们看到的是黄渤在创作姜子牙,而不是说他把他完全变成一种仙风道骨的形象,他发挥出了姜子牙特别诙谐幽默的那一面,比如说当比干倒了之后,他看到一个人倒了之后的那种恐惧,有一种正常人的反应,还有在进城门之前,他用了一些普通人的小伎俩,把他的那种市井气呈现出来了,让神变得更和我们接近。而且在这个过程当中又让我怎么相信他是姜子牙呢,比如说在悬崖边的一场戏,当时姬发把封神榜一下子扔到悬崖底下去了,他义无反顾,完全没有顾忌就直接跳下去了。我记得观众很多人当时在笑,其实是知道你都已经没有神力了,还敢跳下去,但恰恰就是这一点的处理,让我们看到一个要匡扶正义、把万民救于水火之中的这样一个修道之人,他内心里心存的信仰,让他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我觉得这一点就让我相信他是姜子牙。在《封神第一部》里没有过多地去渲染姜子牙的神,他的玄妙,包括我们说姜子牙的直钩钓鱼表现他的那种通达、从容,但我觉得恰恰让我看到了一个接地气的、有人性的姜子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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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李红老师讲得很透彻,其实我觉得作为一个类型片来说,黄渤演的姜子牙在里面主要是起到破局的作用,因为他是打破节奏,让电影呈现某种轻松诙谐一面的重要核心人物,要不然全是朝堂、屠杀、父与子对砍,可能这种沉重现在市场的很难承受,所以他让这个事变轻了,也变好玩了,我觉得他是个好玩的姜子牙,那么1000个观众有1000个姜子牙,也应该允许有这样的姜子牙是吧?也应该允许有这样的纣王,允许有这样的妲己,所以大家要尊重一种艺术创新和创作。当然从《封神第一部》单个体来说,除了电影工业上的意义来说,还有表演上奉献了一大批今后可以在银幕上撑起一片天的演员。我觉得这是我没见过的中国电影,它很绚烂、很美,它的色彩就是从乌尔善这种美术的眼光,他自己独特的审美,能够带给你一个梦幻般的两个多小时,希望大家明天去看一看《封神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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