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爽、大鹏、刘一志:转行当导演,从“跨界”到“成功”到底有多远?

500

■ 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500

辛爽:和好演员合作,我的兴奋大于紧张

谭飞:我们欢迎《隐秘的角落》的辛爽导演,据说你是特别愿意听人说你是辛(新)导演,而不只是辛爽导演。

辛爽:对,感觉在占便宜,觉得这样感觉好像永远是在保持一个特别旺盛的创作激情。

谭飞:这次拍摄你的心态是什么?你会紧张吗?

500

辛爽:我觉得,导演这个职位,我没必要仰视它,当然也没有俯视它。其实是一颗平常心,导演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职业。我在现场要做的,不管面对的大演员、小演员,他们在我心目中没有大小,所有演员都是我的工作伙伴,是我们在共同创作。对我来说,我不会因为他们是中国最好的演员而紧张,我会因为他们是中国最好的演员高兴、兴奋。这种感觉特别像一个小孩,在现场集齐了所有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可以任意地发挥想象空间。这些演员会帮助我把所有的想象空间发挥出来,他们能做到我脑子里想了一百遍也想不到的样子。其实那个时刻紧张感已经完全没有了,反而是特别兴奋的状态。我在现场跟演员的沟通过程是我最不焦虑,或者最没有压力的一刻。

500

谭飞:包括你还做了一首歌,把你的十八般武艺全用在了这个戏上面,其实还蛮神奇的,原来大家都知道一个导演有他的出身,但你出身正好是做音乐的,但是在中国剧的这个序列中,音乐其实重要性没那么重,就是一个附加的东西。但这个剧极其之重,而且你说音乐也是戏剧的一部分。

辛爽:是的。

谭飞:你再给我们讲讲你怎么看待这两者的关系,因为影像与声音肯定是不一样的两个维度。

辛爽:我理解的视听语言主要包括三个部分:影像、声音、剪辑。三者之间的关系是,首先是影像,然后是声音,这些影像、声音,最后通过剪辑,构成一部完整的影视作品。在我的作品里影像、声音两个部分其实是同样重要。为什么很多观众说这部剧看起来像电影或所谓的有电影感,不是说我们用了什么机器所以有电影感,是因为我们用了戏剧手段,无论是拍电影还是剧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只是我们整个的制作工序和流程稍微会有区别,但是共同的一个东西就是视听,对视听的追求是一样的。然而短剧集充分地给了一个新的空间,因为电影里它原本就可以有很大的空间去做视听语言,但我们传统的长剧集里会面对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想运用视听手段去讲故事,但是很多条件不允许,比如说制作周期,制作体量,预算,这些东西是不支持你用视听语言讲故事的。所以十二集短剧这种模式是介于电影和长剧之间的一个新探索,但这个东西其实在英美剧领域已经探索了很多年。

大鹏:我对自己的定位是“制作内容的人”

谭飞:欢迎大鹏,你最早是从娱乐记者开始到娱乐主播,再到导演,再到演员,这个过程说实话也是这个时代的发展所致,可能未来发展方向应该都会是这样。

大鹏:对,就是说我就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制作内容的人,那么现在这个内容的载体或者说与大家对话的方式是电影。那么也许随着时代的发展你再看,就是现在走进电影院的人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因为看电影的成本是很高的,但是电影没有失去观众,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屏幕,可能在iPad或者在手机上上线的时候也会看。举个例子,比如《缝纫机乐队》在市场上的电影票房可能停止在一个数量,但是观众在不断地增加,所以我就是产出内容,那未来通过什么样的载体跟大家见面,它是有一定的不确定性。

500

谭飞:所以你的定位也可以叫内容创作人。

大鹏:我希望是,我就希望有能够持续这样说话的机会,因为时代更迭实在太快了。

谭飞:那目前这两种可能,之后说不定还有其他的。

大鹏:但我现在其实是有意在减少其他的工作,你看我也不去参加什么综艺节目了,然后基本就是拍戏,宣传戏,自己写剧本,自己当导演。我觉得第一,精力是有限的,第二,也是不想给大家那么多门类的工作,让你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复合了,因为我们其实传统意义上的理解就是,你做很多事情,但你都不精通嘛。这几天我时常在想一个事,就在十年前嘛,我来参加上海电影节,那个时候我的身份是记者,来报道上海电影节。我在做记者的时候,我都希望自己的视角跟别人不太一样,能抓到一些独家的明星的反应,所以我跟我们一个摄像,我们两个配合,在开幕式的红毯尽头,明星们走过来,我们就喊,“快!姚晨,快过来说两句!”然后有一些会站在那跟你聊,有一些就直接走过去了嘛,这个很正常,也很容易理解。当时有一个保安就一直在看着我,一直在追逐我,然后我们就跑,像打游击一样,后来那个保安就很生气,他说,你是哪个单位的,你根本就不尊重我们上海电影节,你穿一个短裤你就来上海电影节!我当时突然意识到,我其实没有不尊重上海电影节,因为我是个东北人,我们夏天的时候就都穿得比较随意,穿一短裤,大裤衩。我突然想起这是上海,这里人都是很讲究的,所以当时他斥责我,我就觉得自己脸臊得慌,特不好意思。我就拉着我那摄像,然后我们俩就钻到厕所里,他把他的裤子换上,然后我把短裤给他,然后我们俩就又出去了。所以我时常想起这个事情。

谭飞:《吉祥》肯定是给你加分的。因为你知道对中国的文艺青年来说,《吉祥》这种片子,拿了一个金马的最佳剧情短片,他们会觉得你在艺术上是有造诣的,因为这个社会对人的评价它可能很多时候就不是就事论事。所以可能你到下一部长片的时候,那评价又不一样了,也许有人会说他可能是个才子,不是只能拍那些搞笑的。

大鹏:所以我也希望就是说希望通过时间慢慢去证明自己。但事实上在现实生活当中,我的性格其实离大家的认知差距有点大,我觉得我特别着急,想要输出,我想要表达,我希望我快一点拍片,我希望被认可和验证的时间可以缩短。

谭飞:艺术生涯是短暂的,得抓紧时间。

大鹏:对,我希望在我能够有体力、有能力不停地生产作品的时候,那个时刻可以到来。

500

刘一志:导演是一个不需要光环的职业

谭飞:刚才跟你闲聊的时候,你说你原来是学表演的,还是学戏曲表演,后来才转成了摄影师,还拍了《征服》和《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等等一众佳作。这么大的转型是怎么做到的?

刘一志:最早是喜欢拿相机,可能有的时候会自己拍一张或者是给别人拍一张,逐渐发现我觉得在幕后捕捉别人的动态静态的这种美特别让我陶醉,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我原来热爱的是摄影。毕业以后其实也分到了一个很好的国家单位,中国京剧院。

谭飞:这对戏曲学院来说最好的。

刘一志:最高殿堂了。然后自己也想了一想,到底要从事哪条路呢?后来我就想,戏曲表演可能不是我热爱的,我最喜欢的是摄影,哪怕这条路未必是能走下去的,但我觉得我都要尝试一下。然后就从图片到影像,一步一步地去摸索,自己去寻找,然后去学习,忽然之间,也没有做过摄助,就一下变成了一个摄影。因为我当时拍了一个小短片,被一个香港导演看上了,然后就变成了一个摄影师。

谭飞:所以你这个话充分证明了那句俗语叫,不想当好厨子的足球运动员不是好体操选手,这也是造化弄人。但是不是中间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是有可能你在台前的很多时候,没有实现你原来的梦想?

刘一志:您这个总结得特别好。因为我觉得,其实对于艺术类的东西,我都是特别喜欢的。当我摄影,拿起相机了以后,我发现这个行业可以实现我很多综合上的梦想,可以去包含美学上的很多东西,而且我还得到了一些认可,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和动力,所以我觉得应该尝试着往深处一走。

谭飞:这个时候台前的表演过瘾感,反而不如拿着一个机器去拍过瘾了。

刘一志:对,而且还给了我成就感。虽然我在学戏曲表演中,也付出了好多年的努力。

谭飞:当时是武生还是小生?

刘一志:小生。

谭飞:那个时候很帅。

刘一志:对,年轻时候还行,长得算是干干净净,然后老师一看,说你的形象不错,学小生。

谭飞:那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会后悔?如果是从一个小生走到后面,也可能是一个大放光芒的男演员,而你现在变成了摄影师和导演。

刘一志:想过,挣扎过。因为分到了事业单位,当时实际很年轻就已经是一个国家干部,而且未来的前途,如果我在戏曲上去发展了一下,去努力一下,我觉得取得的成就应该也很不错。而且从小已经积累了很多的那方面的资源,基本都要断送掉。等于说完全投入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领域,而且没有任何人去帮助,没有任何资源去辅佐。这个取舍其实特别大,当时辞职的时候,我犹豫了两三个月。后来我觉得赌一把,因为毕竟年轻。我想如果后悔了,我可能也不会回到戏曲这条道路上来,但我可能会再继续搞艺术,继续去从事我喜欢的。

谭飞:有没有做摄影师的一些特别感悟?包括一些大家不知道的幕后什么的?

刘一志:我自学摄影的时候,其实有一本书特别影响我,是台湾出版的《电影摄影学》。其实它讲述的是你一定要摆好你自己的位置。我觉得这番话其实对于我后来从事摄影,包括我后来转型做导演...

谭飞:有很大的影响。

刘一志:对,因为它就说其实除了导演在他想要的这个思想以外,在其他所有工种的配合及实施上,可能都是靠摄影师去完成。而且它更具强大的组织力和协调力,包括对审美的判断,对导演思想的传承接力等等。所以当时的那本书,我就觉得说得特别好,说到我心里了,于是我就要去准确地定位我自己。我毕竟是属于半路出家,我不能去迷失我自己,一定要清醒地把自己放到一个准确的位置上。我今天可能是突然间变成了摄影,虽然没有做过助理,但是感觉到了那个位置,我一定不要冲昏头脑去觉得有所得意,觉得有些狂妄。

500

谭飞:还是在那个位置上低调、专业,同时不去喧宾夺主。

刘一志:对,要专注,而且要合适地去处理好所有生产的这些事物和细节。

谭飞:其实刘导有很多作品,收视率和口碑都很不错,但是作为导演,好像你的名字没有为大众所熟知。你怎么看待你的戏红了,但是你的人好像没红的这么一个现状?你的心理状态是什么?

刘一志:现在这种状况,我自己特别满足。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就像我学摄影选择幕后时一样,我自身感觉到的是特别快乐的一种状态。我觉得演员需要光环,需要光彩,而幕后人员可能需要的是更大的一种价值和认可。这种价值和认可,就我现在来讲,最重要的可能是圈内...

谭飞:业内的人。

刘一志:对,我的作品要面对观众,但是我的口碑和我未来的这种机会、机遇,面对的恰恰是圈内,所以我必须要在圈内有一个最好的性价比、口碑,或者是价值。我要有我自己的价值,我觉得演员需要光环,我需要的是价值。而且就像我现在在拍戏当中,有的时候老板见到我,或者是制片人见到我,有的新的资方见到我,还有一种,你好像是新人的感觉。虽然你拍了很多大众熟识的戏,但是感觉好像你还是个新人,这个对我来讲是...

谭飞:是有一种见到生人怯怯的感觉。

刘一志:对,这种感觉其实是我最可贵的。我觉得我还在上升,没有达到一个大家认为的一个固化的、类型化的导演。我很怕把自己变成一个被别人定位成什么某一类型的导演,或者是他非常擅长拍这类题材的片子的一个导演,我很害怕,也很拒绝。所以您细看我,其实我接的这些戏的题材,没有几部是相似的,都是从我自身来讲充满挑战,且能够充满新意的。我现在享受这一切,我觉得我还在往上,我有这种潜力,我还有大把的空间可以去往上去积累,去攀登。我很享受我的作品被大家所看到,但是我仍能够退到幕后去冷静看我自己的一种位置。

谭飞:所以你觉得一个创作者其实不能在一种油的状态下,而是应该回归初心,甚至说跟每一个新的人见面,别人都觉得他是这个行业的新来之人,你觉得这种陌生感和新鲜感,反而有利于创作,有利于不迷失,是吧?

500

刘一志:对,而且你不会被某些东西绑架你自己。如果我真的定位成一个某一类的导演了,我是青春题材类的,那我的观众也好,平台也好,制片方也好,会缩短缩小你的创作环境和范围。你的手脚会受到捆绑,你的思想也会受到禁锢。所有的东西都让拍摄变得不纯粹,不单纯。所以我希望我的拍摄环境和空间是非常自由的,而且我在我的选择上,能是非常主动,灵活的。

谭飞:所以这种低调是你自己的一个选择。

刘一志:对。

谭飞:踏实拍戏,然后这样保持初心。

刘一志:对,我很情愿去享受我现在的这种感觉。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