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对待异教徒,决定了莫卧儿帝国的未来

  阿克巴吸收和尊重着各种文化,体现着宽容、融合的气质。他废除了从10世纪穆斯林首度入侵印度时便向印度教徒征收的两种税:前往圣地朝觐的朝觐税和印度教徒的异教徒税,并废除了将战俘及其家属卖为奴隶和强迫改信伊斯兰教的法令。他娶了两个印度教妻子,一个基督教妻子,一个伊斯兰教妻子,表示在自己的帝国里,各个宗教都受到他的庇护,而印度教徒更是他所重点保护的。印度教徒的学者被频繁的请进宫廷,阿克巴作为皇帝谦恭的听取他们的意见,各地的总督以下官员,也大量的委任给印度教徒。他出资赞助波斯语和乌尔都语(巴基斯坦官方语言)的文学和艺术,也任命了印第语的宫廷诗人,更普遍的鼓励印度教文学和艺术。他的宫廷有大量印度教画家和雕塑家,到处装饰着美丽的肖像画、彩饰画和自然风光画,这是违反伊斯兰教戒律的,但阿克巴不以为然。

  

  阿克巴与拉吉普特人联盟。1562年初,阿克巴采取了一个步骤,这个步骤对他统治时期的整个历史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阿克巴在朝觐阿杰米尔一位著名圣人陵墓时,会见了斋浦尔的拉吉普特酋长比哈里;茂尔土王。比哈里;茂尔土王为了显示他对皇帝的忠诚,提议将他的女儿嫁给皇帝。他的提议被接受,他的女儿成为阿克巴的妻子,也就是贾汉季的母亲。这桩婚姻产生了深远的后果。它使阿克巴对印度教和他的印度教徒臣民持有更为有利的观点,而且,它向印度人民表明,阿克巴不满足于像他父亲和祖父那样做一伙外国征服者的领袖,他想做一位真正的印度统治者,并建立一个印度王朝。

  

  阿克巴作为一位征服者,作为一名政治家,作为一个统治者,他是莫卧儿人中最伟大最杰出的佼佼者。

  

  他是一名聪明的机械师,特别喜欢制造枪支,熔制和铸造大炮。皇宫里供养了大规模的车间,有许多发明和改良都归功于他。

  

  他是一位天生的领袖人物,可以完全称得上是历史上已知的最强大的君主之一。他是军事冒险家,不得不与比他拥有更大资源的敌人争夺印度的统治权。他不仅巩固了他自己的地位,而且同时在将近50年的统治时期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帝国和王朝,这个帝国可以与最强大的帝国竞争,这个王朝对印度的统治在大约一个世纪里没有任何对手可以与自抗衡。他的统治见证了莫卧儿人从纯粹的军事入侵者最终转变成为永久的印度王朝。

  

  阿克巴的儿子贾汉季讲究奢华,但却继承了父亲对待印度教徒的宽容,这使得帝国保持了安定。

  

  到了孙子这一辈,阿克巴孙子沙贾汗在位的30年中,是莫卧儿帝国历史上最挥霍浪费的时期,他为自己登基进行了3个星期的豪华庆典,花费金银无数。因为自己的爱好,他四处建筑镶嵌珍贵石头的宏伟建筑,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泰姬陵,在修建这个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的时候,印度正在遭遇严重的饥荒。为了夺回帝国对于中亚的统治,沙贾汗又连年发动战争。国库因为奢侈和战争的双重打击变得空空如也,为此沙贾汗加重赋税,帝国的百姓在重税下生计举步维艰。

  

  莫卧儿帝国的皇帝贾汉季和沙贾汉,他们的母亲都是印度教部族拉其普特人的公主.

  

  沙贾汗的儿子奥朗则布是莫卧儿历史上有名的暴君,他改变祖上对于各种宗教的宽容政策,对印度教徒进行残酷的迫害,拆毁印度教寺院,焚毁印度教经典,并禁止伊斯兰教外所有宗教的传播。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大,更是无休止的对外进行战争,他在位的50年内,国家几乎都处于战争状态,平均每年要损失10万人和30万头牲口。阿克巴时代的开放自信扫荡无余,充斥在奥朗则布身边的再没有学者,而都是一些只知道迎合的谄媚者,他们从不提出任何有益于国家的建议,而只是不停的向奥朗则布恭维,使他相信自己是全世界的统治者,对于西方的一切,奥朗则布都没有兴趣。科学、技术、学术在他这里完全停滞,经济和政治也濒于崩溃,仅仅因为奥朗则布强大的军队才勉强维持着帝国的统治。曾经被西方羡慕的莫卧儿帝国日薄西山了。奥朗则布死后,内战、盗匪、集团纷争充斥着帝国,莫卧儿的皇帝们再没有力量重现祖上的功业了,一直在帝国外围觊觎的英国人开始渗透。

  

  奥朗则布是作为正统伊斯兰教斗士而登上王位的,他命中注定对之实行统治的这个国家并不纯粹是一个穆斯林国家,大多数人口由印度教徒组成,出于宗教原因皇帝不喜欢他们。他奉行伊斯兰教狂热政策,这个伊斯兰教是由他本人和他的逊尼派乌勒马所解释的伊斯兰教。他通过这一政策,将印度教徒变成了死敌。诚然,他父亲和祖父对印度教徒感情不是非常宽容。人们会记得,贾汉季下令处决了古吉拉特的几位耆那教牧师,有一次他显示了对康格拉庙印度教牧师的恶意,用牛血亵渎了寺庙境域。沙贾汉在他统治的第6年(1632年)颁布一项命令,禁止印度教徒修建新寺庙,并摧毁了尚未建成的寺庙。“信仰保卫者皇帝陛下下令,在贝拿勒斯以及他的领土的每一个地方,所有已经开始修建的寺庙必须拆除。”但是,奥朗则布将这一反印度教政策发展到了极限,显示了他早期攻击那些他认为是异教徒的人的狡诈。

  

  随着时间的推移,奥朗则布的宗教偏执随之发展,1669年他颁布了一项通令,拆除所有印度教学校和寺庙。穆斯林省督热诚地执行这项命令。1669年8月,贝拿勒斯的“毗湿瓦纳斯”印度教大寺庙被拆毁。来年(1670年)1月,奥朗则布满意地得知,马土拉最宏伟的圣地印度教“克萨夫.拉伊”庙被夷为平地,该庙在贾汉吉尔统治时期由拉贾.伯尔.辛格.邦德拉修建,花费330万卢比。在这个遗址上,修建了一座巨大而昂贵的清真寺地基。《马-阿瑟尔-伊;阿拉姆基尔》作者记录了该庙被毁,他虔诚地呐喊:“花费330万卢比修建了这座庙。光荣归于真主,真主赋予我们伊斯兰信仰。大约与此同时,第二个寺庙即由比马.德瓦(1143年-1174年)修建的“索姆纳斯”也被摧毁。在拉吉普特战争(1679年-1680年)期间及之后,据说仅在梅瓦尔一地就有多达240座大大小小寺庙被拆毁。

  

  皇帝迫害政策的下一步是,免除穆斯林商人商品的关税或通行税,而印度教徒商人的商品通行税保持在原来水平(1667年5月)。

   

  重征“季兹雅”(人头税)。可以说,奥朗则布的政策在1679年达到了顶峰。这一年,他对“非信仰者”重新征收“季兹雅”,以便“传播伊斯兰教,消灭异教徒 俗”。它的确有助于传播伊斯兰教,因为如曼努西所说,“许多交不起税的印度教徒转而成为穆斯林,以免遭受征税人侮辱”。 这位当时的观察家补充说,“奥朗则布很高兴,通过这种税收印度教徒将被迫信奉伊斯兰教”。关于德里印度教徒对该税的接受,哈非汗这样写道:“这个命令一公布,全德里印度教徒就大批聚集到位于宫殿河边区的皇帝‘贾罗哈’ 下,表示他们无力负担该税,祈祷取消这一敕令。但是,皇帝不理睬他们的抗议。一天,当他在安息日前去大清真寺做公共祈祷时,大批印度教徒挤满了从宫殿到清真寺的道路,目的是要求取消该税。钱庄商和布商、来自乌尔都‘巴扎’的各种店主、机械师、各种做工者,放下了工作和生意,涌上了路。虽然下了强行让路的命令,但皇帝还是到不了清真寺。人群每时每刻在增加,皇帝的车马被迫停下来。最后,下令牵来大象,让大象冲撞人群。许多人被冲倒,惨死在大象和马匹的脚蹄下。几天时间里,印度教徒继续大批聚会,表示抗议,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接受交纳‘季兹雅’。” 

  

  除了这个直接的经济压力之外,奥朗则布还使用其他方式诱使印度教徒叛教。税收部为印度教徒提供职位,条件是要他们改信伊斯兰教,有时改宗者还“在乐手和旗手陪伴下穿越城市游行”。1695年3月,如哈非汗所述,皇帝颁布了另一个法令,除拉吉普特人外,印度教徒不允许坐“帕尔奇”(轿子。— 译者注)、乘大象或骑良种马,或携带武器。对一些印度教节日也做了限制。奥朗则布皇帝的所作所为必定会在他的大多数印度教徒臣民中激起不满和起义,

  

  由阿克巴天才所建立、由贾汉季和沙贾汉或多或少完整保存的伟大的政治大厦,在奥朗则布去世后20年里显示出即将瓦解和实际崩溃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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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对待异教徒的做法方面,决定了莫卧儿帝国的未来。阿克巴以及稍微逊色的贾汉季,都认识到他们的帝国有赖于少数征服者的宗教和多数被征服者的宗教之间的和解休战,他们明智地决定“只要非正统派教徒纳税,就让他们崇拜他们自己的神,不给他们找麻烦”。阿克巴创始的这种宽容政策,由于他与拉吉普特公主联姻以及他允许拉吉普特酋长担任高级职务而得到了巩固。 贾汉季曾对古吉拉特的耆那教徒进行了不当的迫害,对待坎格拉庙宇的做法引起了印度教徒的极大反感;但是,沙贾汉统治时期第一次确切表明阿克巴的政策被废除了。马姆塔兹;玛哈尔去世不久,他命令拆毁了整个帝国的所有庙宇,特别是贝拿勒斯已经开始修建但尚未完成的庙宇。这一命令不可能完全得到贯彻,但是,这种公开的宗教偏执表现表明,已经明显地从以前统治时期的明智的宽容政策中倒退了。随着奥朗则布登基,这种偏执倒退完成了。 1669年初,他命令镇压贝拿勒斯的印度教神学学校;同年4月,毕什纳特庙被摧毁;12月,宏伟的马土拉印度教庙被强迫拆毁。这种行为反复重演,“季兹雅”重新征收,所有这些使印度教徒确信,在莫卧儿统治下,再也不可能维护他们的荣誉和自由,拉吉普特氏族被完全疏远。拉吉普特人认识到奥朗则布嫉妒他们的政治独立,因此决定他们的王公不再为帝国或帝国统治提供有力支持。

  

  强行拆除印度教庙宇和在原址上修建清真寺,给皈依伊斯兰教者授予荣誉和有利职位,一旦有机会便逐渐用穆斯林取代印度教徒任高级统帅,严厉禁止印度教俗,所有这些给印度教徒造成一个印象,认为他们在莫卧儿国家里没有永久的位置,他们的宗教实际上处于危险之中。这一信念立即为马拉塔起义提供了机会和理由。西瓦吉“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与他的对手一样勇猛无畏和坚忍不拔的才能”,当他发现他的主人对他自己和他宗教的政策的本质后,便决心发动有组织的抵抗。奥朗则布由于其宗教偏颇执和不宽容而失去了阿克巴曾经获得的以及贾汉吉尔和沙贾汉曾经竭力获取的东西,即对印度教臣民的感情;皇帝对马拉塔人的军事行动很不成功,主要是由于他的印度教官员和诸侯与所有印度教徒一样对他们主人的专制暴政普遍不满,他们在他与西瓦吉及其继任者的战争中漠视或暗地里敌视他的事业。这一信念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获得了力量。在奥朗则布去世后的31年间,莫卧儿帝国没有得到任何一个有军事价值的印度教部落的援助,而且实际上与锡克人、贾特人、邦德拉人、拉瑟尔人和西琐迪阿人处于战争状态。 因此,莫卧儿帝国的迅速瓦解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直接干涉印度教感情、信仰和 俗的错误政策,这一错误政策源于奥朗则布,并被他的软弱无能的继任者们继承。

  

  对印度教感情的伤害以及其他原因导致了帝国的瓦解,这一瓦解在18世纪前半叶的帝国政治史中得到了体现。1739年,纳迪尔沙兼并了印度河外省和阿富汗,从而在西北边境安插了一个强大的外国政权,直接威胁到莫卧儿首都。在艾哈迈德沙统治时期(1748年-1754年),阿富汗酋长艾哈迈德沙•杜兰尼从无助的莫卧儿政府手中割走了旁遮普,从而为他的继任者们提供了从他们的喀布尔和拉合尔大本营出发不断骚扰莫卧儿版图和首都的机会。锡克人开始主张争取独立,他们从穆罕默德沙统治时期结束时开始,一直成为帝国的威胁,最终拥有了整个旁遮普省。纳迪尔沙刚从德里返回他的国家,马拉塔人就确立了他们在帝国西南各省的地位,并从这里开始渗入奥里萨、比哈尔和孟加拉。德里皇帝无力阻挡他们的侵犯,既没有一支军队也没有一个将军有能力组织抵抗。地方省督虚弱无能,或忙于巩固自己的地位,不能援助他们有名无实的统治者。早在1724年,阿萨夫加在德干宣布独立,同年他的榜样被奥德的萨阿达特汗所效法,萨阿达特汗成为奥德国王们的先驱。同样,孟加拉省督阿拉赫瓦尔迪汗停止纳贡或实际上停止承认皇帝的主权。阿富汗部落罗希拉人占据了恒河以北的富有地带,这里后来成为有名的罗希尔罕德。因此,奥朗则布去世后的20年时间里,他和他继任者们所熟悉的帝国已经瓦解,虽然衰微的过程多持续了几年。与此同时,首都成为无休止的阴谋和背叛的中心;贵族之间的争吵持续不断,无法遏止,直到1748年穆罕默德沙去世后,贵族在大街上发生公开敌对行动,在城墙之外的平原上发生武装冲突。这是大混乱的序幕,而大混乱是莫卧儿帝国死亡的丧礼。 

  

  

  莫卧儿帝国,其实早在其建立之初就已经注定了是一个艰难的帝国。即使贾汉季和沙贾汉具有印度教徒血脉,即使帝国不停纳拉其普特人为后妃,即使阿克巴二代三代之后身上的印度血液日益增多,即使帝国对印度教徒的压迫日益减轻,即使┄┄——即使所有的假设都成为现实,莫卧儿帝国也不可能长久地统治印度,因为在绝大多数印度人看来,莫卧儿帝国本质上是一个外来帝国,因此它的生存缺乏坚实的基础,不可能期望得到大众的自发支持。由于它在本质上以及在行政组织方面的外来性,它无力唤起像导致马哈拉施特拉人追随西瓦吉并为他而战的那种感情:它没有从古代传统中获取力量,古代传统一直对印度教理想和感情产生着非常显著的影响。它自身的外来特征使它失去了广泛的爱国主义所包含的进步和稳定的因素,莫卧儿政府的最高目标,充其量不过是努力维护内部秩序和保持外部和平。国家生活以帝国朝廷为中心,由于帝国朝廷而团结在一起。结果,当行政管理机器恶化,政府不能履行它的警察职能的时候,当“伟大莫卧儿人”皇室与此同时退化成傀儡,沦为各种竞争派别的玩物和牺牲品的时候,帝国就失去了保持持续稳定的唯一因素。那根将帝国或多或少连接在一起的细微纽带断裂了。无政府状态随之而来。帝国统治的最终遗产是印度西北和东北伊斯兰化,这两个地区穆斯林人口迅速增加,到印度独立的时候已经成为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地区的中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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