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谓的现代医学标准面前，中医为何总是很被动？

这两天围绕连花清瘟胶囊的各种舆论战，不可谓不激烈。截至今天，也算是终于到了一个段落。

作为强力输出了挑事者的合川农民军，秉持着有破就得有立的原则，我们就尝试从一波全局思维角度，去看待这次的舆论战，以及探讨探讨中医到底为何一遇到所谓的“现代科学标准”就很被动。

1. 本次舆论战的结构分析

此节写在正文之前，目的是为了应对可能爆发的下一波中医黑。

毕竟有些扬言要学习天津卫，只谈股价的自媒体人，已经在新的节目彩蛋里表示要对连花清瘟的疗效做文章了。为了避免这些言论在舆论场上又激起什么妖魔鬼怪的群舞，我这里将此次舆论战的底层逻辑掀开给大家看，也算是给各位日后的论战，送一把能用的武器。

在我看来，此次舆论战，分为三个层级，互联网上的争执也是在不同层级同时发力，然后互相影响。

这三个层级在这里用一张图简单明了地表示出来。

其中，王思聪与马督工主要集火的是层级A以岭抬高股价的问题，由此顺带对层级B的中成药药效进行震荡，而震荡的余波再波及到层级C的中医的是非上去。

丁香医生则是直接从层级B发力，质疑连花清瘟胶囊药效，进而直接震荡到层级C。

而根据马督工在睡前消息423期末尾的预告来看，他正在将自己主攻的方向转向层级B，即直接质疑连花清瘟胶囊效果的论文报告。

虽然马督工在422期明确表面要遵循鲁迅先生的教诲，学习天津卫精神，不管你说啥，我都盯着以岭的股价不放。但现在看来鲁迅先生的教诲他确实学不来，这才没几天就开始转火了，只能说不愧是马督工。

调侃归调侃，正如此节开头所说，我之所以理出这个舆论战的层级结构，是为了预防马督工下一波围绕连花清瘟胶囊药效的输出继续被“非理性的舆论场给放大”。

在这里明确此结构，也是为了让我们接下来的任何争论有所明确的边界和范围。就像我们争论以岭的股价问题，那就是就股价论股价，这点我也从来都没有去否认过以岭在抬高股价上面的问题。

同样，当我们讨论连花清瘟胶囊药效的时候，也要把这一款中成药跟中医这个大概念区分看来。当我们明确这种层级结构的区别时，对于不同层级之间的溅射效应，就可以被降到最小。

舆论战之所以凶险，就在于任何基于非理性的争论，对于事情本身的结构层级往往是忽略的。就像我怼以岭操控股价，那么这种情绪在舆论场上发酵之后，就会被异化与放大为“中医不行”这种配合了中医黑的论调。

而善于在舆论上挑事情的人，往往就很清楚这种舆情传递天然的非理性所带来的跨层级效应。

只要准备足够充分，舆论攻势完全可以不必直接锤向层级C，他只要从相对符合事实的层级A开始锤，然后利用非理性舆论场所具备的舆论杠杆，让其传导到层级C，这样即便被人怼了，攻击方还可以缩回层级A，表示自己说的东西本来就没有问题。

要对付这种进攻方式，那就要把所有涉及到的舆论层级挑明了摆在大众面前，相当于直接拨开战争迷雾，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这样大家内心就会变得明朗，就清楚我们当下争论的这些东西，它的边界到底在哪里。

因此，定好这个框架之后，就大可随便马督工怎么去折腾，只要框架明晰，他折腾所激起的震荡就会显得微不足道。

而接下来无论哪个自媒体从哪个层级出发去发出对中医药的质疑，我们的同志们都可以将我梳理出来的这个层级扔给他，问他：

“这位朋友你是想打哪层？说清楚，咱们就在这一层打，别TM乱溅射，溅射了也没用！”

那么说完了这些，为了避免任何基于图中层级B与层级A的讨论再度波及层级C，我在这里为大家梳理梳理为何中医在所谓的现代医学标准面前，总是很被动。

2. 在所谓的现代医学标准面前，中医为何总是很被动？

简而言之地说，中医与西医遵循的哲学方法不同，由此应该形成的科学工具体系也是不同的。

这种差异在于：

1）中医建立在整体论的思维上，讲究的是辩证治疗，辩证治疗就是我常说的“因局而定”，但这种因局而定的结果就是千人千方，因此很难进行标准化和统一化。这一特征极度不适应追求标准化的现代工业生产方式，因此当工业化作为现代化的唯一标准时，中医因为其不适应性而被迫处于了劣势。

2）中医讲究的是整体，观察的是复杂结构之间的作用结果，因此当我们以还原论为主的现代西医的思维去审视中医，要求其找出每一个药方里的有效成分时，中医就会遇到巨大的困难。这种对于中医有效成分的探索，目前比较明显的成果还是在屠呦呦先生提取的青蒿素身上。

但这件事情本身只能说明当我们用还原论思维去解构中医时，肯定能有所得，但并不等于用还原论去解构就是中医唯一的出路。

这里可以参考钟南山院士接受接受吴小莉的一段采访，链接如下：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ep4y187a9?spm_id_from=333.880.my_history.page.click

在采访中之中，钟院士明确表示，在抗议期间的用药实践过程中，他们确认了应该用另一种有别于验证西药有效性的方式去验证中药，即抛开所谓的分子结构与有效成分，而是从疗效与安全性这个角度去解析。

可以说，至少从钟南山这样院士级别的医学专家的角度来看，西医的检验标准并不是唯一应该用于中医检验的方式。

那么接下来我们再看另一个视频，这是观视频栏目在2年前将张伯礼院士请到现场做的节目，其中张伯礼院士以现代科学的语言解释了中医药在治疗新冠时起到的作用机理，视频链接如下：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bB4y1K7ep?spm_id_from=333.880.my_history.page.click

张院士说：“中医药在杀死病毒上的作用很弱，但是它调节免疫功能，抑制炎性风暴的作用很强”

这里所谓的调节免疫功能恰恰就是中西医之间最大的区别。

于此我们必须深刻理解中医追求天人合一的理念，即用药物趋势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进入全新的平衡。这与西医追求的，直接杀灭那个病变的机体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关于这种区别，我曾经跟一起玩魔兽的团员打过一个比方：

病毒就像一个不断向你AOE的BOSS，我们的免疫系统就是正在干BOSS的玩家。

当BOSS对我们造成aoe伤害时，就会给我们叠上一层名为“炎性因子”的debuff，这个debuff会在我们每次攻击BOSS的时候，就会多叠一层，当叠到一定层数时，就会触发一个名为“炎性风暴”的灭团AOE。

此时，为了结束这场与病毒BOSS的战斗，西医的作用就是直接从场外对这个BOSS造成伤害，使其倒下，从而结束战斗；而中医就是不断减少我们身上叠加的“炎性因子”的debuff，使其层数叠不上去，以避免那次灭团aoe。

身为欧服华人区五奶球神教首席传人，我相信这是一名万年魔兽奶妈对中西药作用机理骨灰级别的理解，这种骨灰级的程度，就犹如下面这张图片的画质一样：

就像一场WOW的BOSS战，我们不可能不顾身上的debuff层数，死命对BOSS进行输出，最终触发灭团AOE，也不可能说完全不输出BOSS，只是傻乎乎地站在那里消debuff。因此无论是中医药还是西医药，真正只有将其结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治病救人的效应。

然而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现实层面，医药不仅是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的良方，更是市场经济下挣钱的商品和服务。在利益面前，谁会去管什么天人合一，因此屁股决定脑袋，中西医之间的撕逼就难以避免。

3.科学的释义

在展开接下来的话题之前，我们简单地说说到底什么是科学？

从西方自己的科学发展史来看，科学Science本身就是从哲学Philosophy中延伸出来的，那部分可以被人类感官所验证的那部分。

正如牛顿当年那本著名的著作，《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Philosophiae Naturalis Principia Mathematica》，其名字深刻地反映了，哲学就是科学他妈这个朴素的道理。

既然科学是哲学中能够被人类感官验证的那部分，那所谓现代科学自身与绝对真理（也可称之为道）之间的偏差，就大致受以下两个因素影响：

1）科学对于哲学的验证度

就像中医所代表的整体论哲学，在当下科学技术水平下，并不能很好地得到验证。这本质上是人类技术水平、文明层级的不足。这就像如果没有近代的技术革命，也不可能推动我们去更好地对物质世界进行还原论分析一样（譬如分子结构的发现，这基本上构成了现代的分子化学、遗传学DNA的基础）。能够完全推动整体论哲学被验证的科学技术发展还未完全成型，这其实就是现在热门的复杂科学研究。我相信当这种科学体系与相关技术发展起来后，中医药背后的整体论哲学一定能够得到很好的具现。

2）人类感官的局限性

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那即是任何被人类感官所捕捉到的科学的验证，本身就局限在人类的感官范围之中。因此放在宇宙尺度来看，人类所谓的眼见为实，未必也是真实客观的。而弥补这种感官的不足，需要从技术层面为人类带来捕捉超出自身感官能力范围外的工具，比如那些可以捕捉超声波、红外线甚至引力波的仪器。

对于人类固有的感官，我们称之为内置感官；对于人类借用工具而获得的感官，我们称之为外置感官。

于是乎，当人类的内置感官与外置感官不足以捕捉到整个宇宙的全部信号时，由这些感官验证而来的科学结论，本身就是有其局限性的，因此就必须反过来承认科学自身的不足。

基于上面的论述，得到的结论是：

所谓的现代科学以及其派生出来的方法论，其至于宇宙级别的真理/道是不完整的，是充满了缺陷的。科学本身就是一个需要在不断扩大人类内外置感官的技术加持下，不断地对哲学本身进行验证的过程。这句话简而言之地说，就是科学本身也在不断发展，不断更新。

将任何当下的科学理念作为一种不变的真理去审视那些我们无法解释的现象，扣之以“玄学”这种略带贬义的帽子（其实玄学并不是贬义，但在现代人的语境里获得了一种贬义），皆是一种特征明显的神学行为，而非科学行为。是一种唯心主义，而非唯物辩证！

之所以写这一节，是为了帮助破解部分人对于“现代科学”的绝对迷信与盲从。只有明确科学在底层逻辑上的缺陷，才能够真正做到客观公正地看待中医现代化发展的路径，做到张院士所说的“守正创新”。

4. 中医的现代化到底该如何去理解？

中医该不该现代化？我认为该！但怎么去现代化？我觉得应该遵循张伯礼院士在视频里说的那四个字：

守正创新

何为守正？在我看来是守住中医整体论，天人合一的哲学基础，因为这本来就是医学现代化的发展大趋势。

就如同张院士所提到的，西医也在追求系统工程一样，这说明整体论/复杂科学是未来科学发展的主流方向，而中医背后的哲学思维恰恰又天然的具备此种方向性，因此我们不能抛弃这种哲学层面的高度。

那么创新呢？就是结合不断发展的科学工具，将中医的作用机理相对清晰地表达出来，使我们对它的应用更加便捷。

在这里需要明确的是以下几点：

1）中医的现代化，仍然是要遵循明确的科学工具，而不是单纯地停留在哲学层面。

2）中医的现代化，并不是一个将现代西医的还原论思维强行硬套在自己身上的过程。这也是大多数中医黑所犯下的，不可回避的错误。

说穿了，要为中医的发展建立符合它自身特性的科学工具，建立本土化标准，构建我们的话语体系，然后再让中医走向世界，而不是盲目地让中医去国际化。

对于这点，比如一位观友就给我提供了他个人的看法：

理论上可以通过将人简化为一套更细化的中医生理指标，比如脉象曲线（设想用“诊脉仪”完成客观的诊脉）、舌苔颜色等，辅之以西医的化验指标。

在稳妥可靠的研究基础上，中医指标可以部分地“科学化”为化验指标，其余无法量化的应该按照观察到的标准现象描述进行分类或分级。

在将病人按照与要研究的疾病相关的指标进行分类之后，就可以专门抽出同类样本来做重复试验了。

同类体质和症状的病人在理论上可以使用相近的治疗方案，这样既避免了西医只针对病原体，不考虑病人体质和症状的问题，又避免了中医过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而缺乏“机械性规律”总结的问题。

这是他个人对于中医标准化的一种思路，不一定正确，但放在这里供大家参考。

而所谓明确的科学工具，则是能够将整体论哲学科学化的复杂科学研究，这也是当代人类最前沿的科学思想范式。

对于复杂科学的研究，西方已经搞了不少。中国在这方面的比较优势在于，我们的哲学是自带整体论色彩的，就像海德格尔花了一辈子才慢慢进入《道德经》的门扉，但中国人在几千年前就已然有个骑着青牛出关的李先生在心中勾勒出了复杂科学的轮廓。

5. 中成药之于中医，到底是什么性质？

当代的中成药是对中医的工业化与标准化，但却并不能完全反应出中医辩证治疗的精髓。

这主要是因为辩证施治的中医，本身就极难标准化，因此在工业化主导的现代化进程里，中医的标准化过程就显得十分困难。

而更深层的原因是，我们当代的中成药产业在成型时，并没有遇上属于中医整体论延伸而来的本土化的科学工具。

可以说，就如同青蒿素的提取仍然是基于“西医的有效成分”假设而言，当代中成药的研发，主要是结合老祖宗留下的经验以及西方现代医学的科学工具，因此造出来的药虽然有效，但仍然不能完美发挥出中医本身的效力。

这也是部分中医出生的人都诟病中成药的原因。

但我们就因此否定掉中成药对于中医现代化的意义吗？我认为不能，因为这起码是一种尝试，虽然不够完美，但这种不完美来自于科学工具的不具备。

但任何尝试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即便是所谓的现代西医药，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们必须给予中成药一定的容忍度，否则中医的产业化，标准化在当代就完全真空了。

就像连花清瘟胶囊一样，只要这款药仍然是有效的（比如控制炎症上），那么我们中国老百姓多用一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要知道，中成药的出现，即是对于中医现代化的探索，又是市场经济对于中医药发展的逼迫。这其中的对错并不是简单的价值判断就能够说清楚。

6.从教育角度来看，中医的发展，到底需要什么？

正如张伯礼院士所说，中医的发展其实缺的不是钱，而是人。

而这个人的培养，本身就是与教育休戚相关的事情。

从教育角度来看，中医的发展需要的东西，我认为有以下几点：

1）需要在下一代普及整体论的哲学思维体系

这也是张伯礼院士的核心观点，就是要让中医学教育进入小学，目的并不是为了培养小中医，而是让祖国未来的花朵接触、理解中医背后的整体论哲学思维。

毕竟已然全盘西化的中小学教材，培养出来的必然是天然的中医黑，因为他们的世界观里，整体论是不可被理解的。如果不从小打好对于整体论的理解能力，那么要让大多数人理解尊重中医的健康发展，我觉得是很难的，最终要么培养出纯粹的中医黑，要么培养出一群拿着还原论标准逼迫中医现代化的理中客。

2）要加大本土文化教育，让更多的人对中国的文化充满情感

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的精华部分，蕴藏着极为深刻的，关于整体论的思想。这些思想有助于我们理解并爱上同样以整体论立命的中医学。

正所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当更多的中国人热爱自己的文化时，他们对于发展中医的热情与使命感，就自然不会低下。

对于传统文化的态度，也是我与马督工最大的分歧点。

当他认为中华民族只有六十年历史，将现代化粗浅地定义为西方模式，以此将古代中国与现代中国无脑切断时，这无疑是自废武功的，无疑是将中国人系统性地理解与热爱整体论哲学思想的可能性给抹杀掉了。

马督工千不该，万不该以一句“保卫我们的现代生活”去否定老祖宗留下的深刻的智慧。

如果拿着如此的态度去批评中医，那马督工着实是不够格的，因为你连中医所代表的思维领域的门都没有入。

7. 如何才是正确地批判中医？

在我看来，批判中医的人应该了解中医，了解中医背后的整体论思想，并且将其与当代前沿的复杂科学联系在一起。

在我看来，批判中医的人应该了解中国的文化，对自己文化的根有着深刻的认知。

如若不然，只是拿着不完整的还原论科学工具去批判中医，这既是一种无知，也是一种狂妄自大。

我从来不拒绝对于中医的任何批判，也支持将中医与西医的理念融合，一起发展成为中西结合的现代医学理念。

这也是为何我在《我不是药神》这部电影值得当下的中国人再刷几次》里意味深长地对大家说：“虽然大家在整体论与还原论的思路上喋喋不休，但我认为争吵双方应该各进一步。对两种哲学思维体系进行深入地理解，最终找到一个可以合作的平衡点。”

塑造二元对立从来都不是我所推崇的，但打击拿二元对立搞事情的，我也从来不会手软。

现在中文舆论场上围绕中医的争吵，之所以看上去更像是有人拿了钱在黑中医，主要就是因为这些中医的批判者根本不了解中医，也不具备整体论与复杂科学的思维。这样无论是维护中医的，还是批评中医的，始终是用一种语言跟另一种语言稀里糊涂地争论，鸡同鸭讲，不知所云，最后只有各怀愤懑，互扣帽子收场。

而以这种方式去批判中医，到底合适吗？

结语：

国内的舆论场鱼龙混杂，面对西方的舆论攻势，我们整体依然处于防守态势之下。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仍然有人非要摆出其可笑的思维狭间，强行做出一副理中客的模样。对此，我能做出的反击也只有将事情的全貌，将全局的思维推绎，尽量完整地展现给大家，以此让这些试图浑水摸鱼的暗流扑倒在沙滩上裸泳。

这也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最后，希望大家用全局思维来看待中医，用全局思维来看待当下的纷争，守正创新，心正则心胜，心胜则不动如山。

戏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