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御巡航导弹——会者不难，但还是有个钱的事儿

今天，北美防空司令部司令表示，应该增强该机构在反巡航导弹方面的努力，因为其主要对手，中国和俄罗斯正在研制一系列隐身、远程，甚至核动力巡航导弹，因此应该注意本土的巡航导弹防御问题。

从20世纪80年代装备“战斧”导弹开始，这种导弹就成了美国海军的重要“大棒”。

在著名作家汤姆·克兰西描写美苏全面开战的《红色风暴》小说里，就有一段是“洛杉矶”级核潜艇使用“战斧”导弹，炸毁（小说中设定被苏军占领的）挪威北部苏联图-22M“逆火”轰炸机基地的故事。

海湾战争后接在华盛顿阅兵时展示的“战斧”导弹

这就说明了战斧导弹之所以受到青睐的原因：这是海军从未获得过的，能在远距离上安全打击对手，而且可以对战争进程发挥重要影响的手段。

在冷战时期，美国海军除了舰载机外，没有在欧洲热战中，影响地面战局的手段，而“战斧”的出现，改变了这种情况。

在最早出现的“战斧”导弹中，除了BGM-109A“核战斧”和陆射的BGM-109G（也是一种核武器）外，BGM-109C和BGM-109D就是为对岸上目标实施攻击而设计的常规型导弹。

今天，关于“战斧”导弹价格贵的抱怨在冷战时还不是问题——当然当时的“战斧”比现在更贵，但当时在与苏联爆发热战想定情况下，有大量的高价值目标供选择。

美国海军“洛杉矶”级核潜艇改进型装备了12单元MK.45垂直发射系统，可以发射“战斧”导弹

在一次演示实验中，一枚BGM-109D导弹用子弹药打击了3个单独目标，最后再一头撞上一栋模拟大楼，展示了很高的效费比，当然着只是一种炫技式的演示，实战中应该不会这么干

海湾战争第一枪，美国“密苏里”号战列舰发射“战斧”导弹

装备子弹药撒布器的BGM-109D型则曾在1987年美国海军的试验中，用一枚导弹攻击4个独立目标，其中前两个目标是距离很近的一架飞机和模拟“蚕”式岸舰导弹阵地，第三个目标是距离上述两个目标20英里的一个雷达站，最后导弹再撞击第四个目标，一幢模拟大楼。

这表明了作为一种舰\潜射对陆攻击导弹，在高烈度的现代化战争中，完全可以具备很高的效费比，和后来美军用战斧去打帐篷这种完全不是一回事。

战斧最大的优势是可以在MK.41垂发系统中发射，每艘“伯克”级驱逐舰一般出门都能带个十几二十发

21世纪研制的战斧BLOCK IV导弹在智能化方面进步不小，而且价格也得到了有效的压缩

在1991年海湾战争中，“战斧”导弹大放异彩，配合空军B-52发射的AGM-86巡航导弹，以及F-117A隐身战斗机，如抽茧剥丝般将伊拉克那套法国设计，英国供货，借鉴苏联概念，技术水平远超同时代中国国土防空系统的防空系统在几天就给“剥”光。再加上AH-64武装直升机在那场战争中也有非常出色的表现，其“一树之高”的突击也让伊拉克薄弱的野战防空系统完全招架不住。

整场战争期间，伊拉克防空系统只有零星战果，最大的成果就是击落多架攻击机场的英国“狂风”战斗轰炸机，此外几乎没有给对手造成什么损失。

那场战争对于中国来说也是极大的震撼，可以说，海湾战争表明，70-80年代国际主流技术水平的国土防空系统和主要依靠高炮的野战防空，完全无法对抗强敌的隐身飞机+巡航导弹+武装直升机。

中国大量民兵预备役高炮部队就是为战斧准备的

后来中国开展的“新三打三防”，就重点强调打这三种目标，那个时期，我军甚至把大量的100毫米高炮都拉出来，部署在大城市周围，准备对付巡航导弹。

其实，“战斧”导弹的突防原理说起来并不复杂，就是低空+高亚音速。在历次战争中，如果对手有一定程度的低空防御能力，它也会被大量击落——例如在1999年空袭南联盟战争中，发射出去的268枚“战斧”就据称被拦截击落了上百枚，2003年伊拉克战争初期，也有为数不少的战斧被击落，或因GPS被干扰而丢失目标。

只要解决预警问题，再加上连绵部署的防空火力，战斧导弹的效率会大减，但并不能完全阻止其攻击

但这仍不能改变“战斧”是一种难以防范武器的现实，因为低空防空的一个大问题就是难以构筑大范围全面覆盖的雷达监视网，小型低空补盲雷达，探测距离也不过数十公里，需要大量部署，才能在单一目标附近构成没有空隙的监视系统，而如果要把防御范围进一步扩大，实际上还是很困难的。

苏联在冷战后期计划是通过预警机和米格-31战斗机携带大量的空空导弹去执行拦截任务，只是这样做，在防御覆盖时间上还是不能完全持续的。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是南联盟和伊拉克2003年的防空系统，也并不能完全有效的阻止“战斧”的攻击，仍然有大量重要目标被导弹摧毁。

而且，“战斧”本身也在进步，进入21世纪后，美国开发出了战斧Block IV，一方面大幅度降低价格（虽然从货币价格上看，到如今战斧IV的美军采购价格也已经达到100万美元，但如果考虑到20-30年来美元贬值幅度，战斧IV的价格比当年的战斧C\D等型号已经是大幅度降低了），另一方面提高了突防特性——使用了第三代GPS系统，抗干扰性能大幅度提升，安装数据链系统，可以在导弹飞行中改变目标，乃至实现“人在回路中”的遥控操作。

可以说今天的战斧，除非是要对付已经全面提高抗击能力的对手——比如中、俄等国，否则依然有着不错的突防率——哪怕朝鲜在其主要目标附近部署了数量惊人的高射炮、观察哨，也顶多只能降低战斧的攻击效率。

也正是因为战斧导弹仍然保持着相当的有效性，它远没有过时。

预警机+现代化截击机，是目前对付“战斧”最有效的防御手段

俄罗斯如今也在效仿其对手，将3M14“口径”巡航导弹作为俄国版本“战斧”使用，在叙利亚战争中，多次使用这种导弹攻击ISIS目标。

在叙利亚，3M14“口径”大出风头

未来俄海军恨不得在所有可能搭载这种导弹的地方塞上几个

俄军新一代海上作战平台，从部署在里海澡盆里的小艇到新的护卫舰，全都给装上了“口径”

而我军装备的“东风-10”导弹，虽然是陆上和轰炸机发射方式使用，和“战斧”只有海基部署不同，但其性质也是类似的。而且为海军研制的“鹰击18”陆攻版（类似3M24，全程亚音速飞行），也将会成为未来052D、055等海军主力舰执行对岸攻击的主要装备。

东风-10导弹具备打击第一岛链内目标的能力

轰-6K携带空地-20（实际上就是长剑-10，但因为空地-10导弹的名字已经归了反坦克导弹，所以就只能用20了……）导弹，攻击范围就可以覆盖关岛

轰-6K还经常携带空地-63导弹，这是一种射程较短的空射巡航导弹

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以“战斧”为代表的海基巡航导弹，将仍然是海军对岸上纵深关键目标实施攻击的最有效常规武器。

这里笔者要提一嘴的是，美国政府已经在冷战后多年里，形成了“战斧依赖症”，因为这种导弹，成为了美国冷战后进行军事干涉的最有效手段。

如今在网上能查到一篇1993年华盛顿邮报的文章，提到当时参议员听证会上，当时的美国国防部长阿斯平提出，应该用“战斧”巡航导弹“教训”塞尔维亚——当时南联盟解体，塞尔维亚与克罗地亚爆发激战，美国和北约偏袒克罗地亚，准备对军事态势上全面优势的塞尔维亚实施军事打击，正在讨论具体手段。

1999年塞尔维亚击落的一枚“战斧”导弹残骸

这篇文章引用阿斯平在当时会议上的话，可以说概括了美国后来养成“战斧依赖症”的主要原因。

他说：“冷战以来，让我们感到困扰的是，美国任何使用武力的例证，都会被我们的敌人和盟友高度关注，他们会认为我们要来解决问题。”他说“所以，如果我们派出军力实施行动，那么即使遭到失败，也不能抽身退出，因为任何后退都会被莫斯科、或者耶路撒冷，或者台北所解读。所以，一旦我们发起军事行动，就必须一直打到底。现在，也许我们有了另一种手段。也许我们可以使用武力，但即使行动并未成功，也不会引起国际担忧。也许我们可以使用武力，但并不打算解决任何问题，只是对某些人加以惩罚。”

虽然在波黑冲突中，最后美国还是选择了让北约实施空袭，最后发展到组织北约“维和部队”，对冲突双方实施“强制隔离”，但看得出来，阿斯平这番话，正是用“战斧”导弹为工具，实施“炮舰外交”的变种：“战斧外交”的预兆。

从那之后，“战斧”成为了美国政府最有力的“外交工具”。

细细品味这段话，直到2017年，美国政府仍在执行阿斯平所提出的这个概念，通过两艘驱逐舰发射的58枚战斧导弹，“惩罚”了“使用化学武器”的叙利亚，但之后却没有任何后续行动，仅仅是一次“惩罚”。

2017年美国“战斧”打击叙利亚

当时很多人认为，如果解放军发起统一祖国的军事行动，美国可能采取的第一反应，很可能就是用巡航导弹攻击大陆一方的关键目标，让登陆行动遭到严重打击。换句话来说，美国在上世纪90年代，甚至可能对一个核大国进行直接攻击——这件事的逻辑在于，美国不相信中国会因为遭到巡航导弹打击就对他们进行核报复，而中国当时也没有足够的常规手段对美国进行任何报复，也没有足够的防御能力，来阻止美国的这种打击。

说得不好听点，美国当时就没把中国当一个需要平起平坐来对待的大国。

今天，中国已经在主要城市、重点军事目标附近部署了绵密的低空防空系统。可以说，“战斧”已经不能对我们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中国主要城市和沿海地区，成立了数量庞大的民兵防空部队，在性能不错，数量很多的低空雷达支持下，这些单位拦截巡航导弹是非常高效的，图中这名技术人员正在演示用来显示空情信息的头戴式显示器

低空补盲雷达探测距离实际上依然有限，因此也无法到处部署

对于中国来说，防御战斧的问题上，进攻是最好的防御，建立起对等的报复能力，才是最有效的

而更重要的是，随着解放军技术能力的全面增强，美国已经没有办法对我们进行常规打击而不遭到对等的报复，甚至，美国已经意识到，其亚太地区所有军事基地，已经成为容易被中国弹道导弹和海空兵力打击的报复对象。在这种情况下，美国自然不可能再拿出90年代面对中国那种“霸气”了。

只是，对这个世界上超过99%的国家来说，“战斧外交”今天也依然能奏效。

只是，“战斧依赖症”对于美国来说逐渐成了个问题。

关于“战斧依赖症”的成因，及它如何“不治自愈”，请看观察者网每周军评。

下面我们还要再说几句关于美国的巡航导弹防御。

美国在上世纪就已经提出了建立巡航导弹防御系统的问题。而如今他们对此问题的主要回应，其实就是“鹰眼”E-2D和“标准6”导弹的结合，这种组合确实能很有效的对抗海上的反舰巡航导弹，也能解决美国90年代提出范巡航导弹时考虑的主要问题。

伊朗模仿俄罗斯Kh-55研制的一种空射巡航导弹

对于美国来说俄罗斯的空射巡航导弹已经构成了实际的威胁

但问题是现在要考虑本土的防巡航导弹问题了——否则让毛子的“雨燕”钻进来洒一路核辐射可不是开玩笑的。

从今天北美防空司令部出来说话来看，列车长估摸着，他们应该是打起了前几年因为在大风中受损而引起争议的气球预警系统Aerostat了。目前美国共部署了11个这种气球，其中一个用于对古巴发射广播电视信号，其他安装了以色列EL/M-2083雷达和数据链系统，用于执行低空预警任务。通过使用系留气球，可以大幅度提高先进雷达的下视观测范围，相比用预警机或截击机，确实是一种相对廉价的，解决本土导弹防御问题的思路。

但是没办法，虽然Aerostat的研制和生产，部署都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出了被风吹跑的情况，但这总归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来加以解决，比如建造一个足以防风的气球库房，遇到恶劣天气把它收起来就是了。当然了，如果美国当时认为自己面临的巡航导弹威胁很大，他们肯定不止部署11个气球，也不会对它如此漫不经心了。

以MALD为基础的拦截弹示意图

作战过程示意图

当初北美防空司令部规划中，Aerostat雷达只是解决了一个预警的问题，还有一个拦截问题呢。

用“标准6”这样的导弹去拦截巡航导弹，效果固然是好，但毕竟也不是便宜货——能飞几百公里的火箭相对而言不会太便宜的。

所以90年代，美国提出过一个LCCMD计划，也就是低成本反巡航导弹项目。

这个项目计划使用一种小型的巡航导弹来对付巡航导弹……

你没看错，一种空对空巡航导弹。

该导弹基于战斧导弹的研制厂商，雷西昂公司的MALD研制。MALD就是先进空射诱饵系统，这是一种自带动力，能够用来扰乱敌方防空系统的假目标。因为它是一个在空中实际飞行的目标，能够完全模拟飞机的动作，对于敌方雷达来说很难识别。

MALD的速度虽慢，但机动性相当不错，用它来对付基本不大幅度机动的巡航导弹完全可以符合要求。MALD诱饵射程本身高达460公里，按计划还要加大油箱，也就是说它的射程也可以大幅度提高，只要雷达能提前发现目标，MALD-LCCMD导弹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对目标实施拦截。

按计划，它可以使用多种引导头，包括红外，雷达，乃至UHF波段雷达，即使来袭的导弹具备很高的隐身性能，也可以实施拦截。

当然，这种导弹也有问题……主要就是飞的太慢，MALD是一种亚音速的导弹，无法对巡航导弹进行追击，拦截远距离目标甚至可能出现无法及时赶到的情况。

因此，雷西昂公司提出，反正MALD本身就是空射导弹，可以用战斗机挂着它去拦截巡航导弹，而地面发射的导弹则用来对付无人机之类的目标。

所以，MALD-LCCMD，就是一种空对空巡航导弹……

按照当时的规划， 这种导弹的价格是3万美元一发，和“地狱火”反坦克导弹差不多，计划采购3000枚。

那么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在当时而言，美国本土遭到巡航导弹打击的威胁很低，所以这个方案也就没了下文。

美国MALD机载诱饵

美国Aerostat防空雷达气球

那么现在呢？

或许MALD-LCCMD是不会复活的，但这几年风头破劲的以色列“铁穹”导弹或许会成为美国一个可选的方案。给他装个助推器，从飞机上发射出去，应该是可能的。

当然，美国究竟会开出什么样的脑洞，我们现在也还不知道。

但笔者想的是，其实这种远程防巡航导弹系统的价格和技术难度对于中国来说都不高。

中电38所的雷达气球，这或许是解决反巡航导弹问题的一个办法

尤其是其中的关键，携带雷达的系留气球，已经连续几年在珠海航展亮相，我国也已经拥有多种型号性能不错的小型机载有源相控阵火控雷达，什么时候这两者能够进行一个结合呢？

其实，看到美国人用MALD这种东西都想去拦截巡航导弹，就知道其实只要解决了发现问题，打击，其实难度还是挺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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