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70后,北京人,我从衣食住行用几个角度说说,我印象中的改革开放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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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70后,北京人,我可以说说我印象中的改革开放初期的情况。

我对小时候的情况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物资匮乏,啥啥都要票。买粮食要粮票,买食用油要油票,买布要布票,买自行车、收音机、电视机之类的工业品要工业券。总之一句话,没有票,寸步难行。你有钱也买不到东西,除非上黑市。

下面按照衣食住行用一一回忆

先说说衣。

那个时候没有这么多服装店,更没有淘宝,虽然有服装店,但是那时候的服装店大多是卖正装的。买正装的人,也是买来在某些重要场合穿的。例如,我老爸就有一条深蓝色的毛料中山装,他买来一般都是在同事们婚丧嫁娶这样的筵席上才穿上,平时就是整整齐齐的叠好了,装上樟脑球,压在箱子底下。

普通人家的衣服大多是自己做的,或者买了布然后找裁缝铺的人量身定做。家里要是孩子比较多,那就一身衣服老大穿完了,老二穿,老二穿完了老三穿,所谓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所以这种衣服做的要稍微中性一点儿,男女都适合穿或者只要稍加改动就可以男女都适合穿。像我就比较惨,我上边有一个哥哥,所以总是捡他穿剩下的,直到我上了初中跟他一边高了,才算是穿上新衣服了。男孩子嘛,总是淘气,蹿高蹦低的,再加上穿的是旧衣服,难免到处是破洞。那时候服装厂推出了一款产品,补丁包。就是用做服装剩下来的边角料,做成一个个补丁,补丁上印上各种图案,一般是小动物图案,一包二三十个。因为是拿边角料做的,所以不要布票,很受妈妈们欢迎。但凡我衣服上裂了口子或者有破洞,我妈也不用费心,一个补丁贴上去,然后沿着补丁的边沿用缝纫机砸一圈,省时省力。当然,最后我少不了不免被唠叨一顿或者屁股和扫帚疙瘩来几次亲密接触。反正小学三年级以前,我的身上挂满了各种小动物,左膝盖是一只河马,右膝盖是一只大象,两个胳膊肘是两只猴子,左胸前是一只长颈鹿,人送绰号动物园。

在八十年代前期中期,大家的服饰都比较简单,多是工作服为主,色调上基本上就是蓝灰绿。蓝色的基本上都是各种工作服,这个大都是一些工厂配发的劳保用品,某些大厂往往会在工作服左胸口缝上工厂的名字。而且,这种工作服属于是劳保用品,是单位配发的,结实耐磨,最重要的是可以不占家里的布票。而且这种劳保用品隔一段时间就可以配发一次,旧的就可以给家里人穿,或者送给乡下亲戚。我大舅就在首钢工作,他的工作服就是工厂配发的,他又是翻砂工,属于重体力劳动,按规矩一年就可以配发一套。大舅总是穿旧的,新工作服拿回来给二舅三舅穿,有时候我姥爷去顺义乡下走亲戚,也会拿一两件我大舅的工作服送人情。

绿色的基本上就是各种旧军装,八十年代起我国开始大裁军,上百万军人退役,再加上85年军队开始换装新式的85式军服,以前的65式军服就大量的流入民间。那个时候,都市成年男子中,基本上一半人都穿过65式军服。绝大部分军服都是陆军军服,就是衣服裤子都是绿色的。我老爹是空军转业的,空军军装上身是陆军的,裤子是海军的。最帅的是海军的军服,特别是海魂衫。我二舅是陆军退役的,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一件海魂衫,他们单位办舞会,他跑到我们家把我爸爸的一条海军裤子要走改了改,配上他的海魂衫,再加上他长得很帅(到现在都是老帅哥一枚),好家伙,横扫整个舞会,当时就勾走了好几个女孩子的魂儿,其中就有我二舅妈。

虽然当时服装的主色调是蓝灰绿,但是也不乏一抹亮色。而这种亮色往往都是由年轻女性带来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唯女子最盛。很多小姐姐都心灵手巧,她们往往都是自己亲自动手设计剪裁。我们家邻居姐姐就是这么个人。

 

有一次,她不知道在哪里弄到了一本电影杂志,其中有一个外国女演员,穿了一身红色的无袖连衣裙,带了一个宽檐儿的红色遮阳帽,配上一双红色高跟鞋。邻居姐姐打算做这么一套连衣裙,先得弄布料,姐姐攒了很长时间的布票,好不容易攒够了,但是布料不好弄。普通的布没有飘逸的感觉,丝绸的又太贵,而且还容易起静电,到时候裙子贴在身上就尴尬了。最合适的布料是的确良。但是,的确良当时非常紧俏,而且颜色种类不多,要么是素色的,要么就是印花的,没有纯红色的。没办法,先买白色的,然后还得托朋友。姐姐有朋友家里人在印染厂上班,那个厂子能印国旗,于是托人家把白色的确良给染成了国旗的那种红色。

 

这布料算是有了,但是还是不能马上做,得先做个模板,俗称打样子。就是先用旧报纸按照自己的尺寸做一身衣服,然后穿上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如果有就调整尺寸重新做,反复修改直到自己满意了,这才能确定最终的数据是多少。最后,按照这个数据再正始在布料上剪裁,以免数据不准浪费了布料。邻居姐姐反复打了六七套样子才最终确定了自己的数据,然后才开始剪裁,最后到我家借缝纫机完成缝纫的最后工序。当姐姐穿上这身红色连衣裙的时候,我当时的感觉难以形容。直到十几年后上了大学,为了凑学分选了一门人文课叫《经典电影赏析》,在看到玛丽莲梦露在《七年之痒》里的经典镜头的时候,我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惊艳。

 

到了八十年中后期,那个时候物资也丰富了,布票也取消了,街上也有了很多服装店铺,可以直接花钱买了。那个时候出现了一批人,北京叫倒爷,都是些无业青年,跑到广州深圳批发一批服装,然后大包小包的挤火车拉回北京贩卖。当时,北京很有名的服装贩卖地有两个,一个是西单的劝业场,另一个就是秀水街。我第一件风衣是西单劝业场买的,第一套牛仔服是在秀水街买的。买风衣还是因为在录像厅看了《英雄本色》,周润发演的小马哥穿一身高领风衣,手持双枪大战群雄的场面。可以说,那一段时间,港台的影视作品引领了时尚潮流。男生都喜欢模仿周润发在《上海滩》里许文强的打扮,一身风衣,一条长长的围巾,那围巾长的恨不得耷拉到脚面。可惜的就是北京的秋天比较短,这套耍帅的打扮穿不了一个月就得换冬天的棉袄了。

 

到了冬天,那就更是单调了,在我印象中整个八十年代的冬天,大家都是棉袄棉裤,外边套绿色的军大衣或者深蓝色的劳保大衣,头戴雷锋帽。具体的形象,大概可以参考一下《人世间》里,雷佳音的造型。唯一能够显示个性的,大概就是自己的里面穿的毛衣了。

 

那个时候,在城里好像是个女人就会打毛衣,似乎不会打毛衣就不能彰显女性的贤良淑德。于是,大街上到处都能看到女人在打毛衣,等车的时候拿出来打几针,上了车坐下打几针,排队的时候也拿出来打几针。有些人会利用不同颜色的毛线,打出漂亮的花纹和图案。

 

我妈也打毛衣,不过就是单纯的打毛衣,没有图案,没有花纹。打毛衣对她来说,就好像是要完成一项人人都要完成的功课。颜色也很简单,深蓝色和深棕色,理由吗,经脏。

 

邻居姐姐也打毛衣,她就手巧的多了,四五种颜色的毛线,编织出复杂又好看的花纹。我妈妈有时候会和她一起坐在院子里打毛衣,边打边聊天,看着她手里毛衣渐渐成型,我妈妈不经讶异道:“深V领的?你谈对象啦?”

 

那时候有个说法,深V领的毛衣是专门给男士的,因为彼时已经开始兴起穿西装了。男士冬季穿西装都是,一件白衬衣,打上领带,套上一件深V领的毛衣,把领带结露在外边,然后再穿上西装外套。

 

邻居姐姐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我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马上起哄道:“哦哦!姐姐有对象喽,姐姐有对象喽!”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随着我的起哄声,我某位舅舅的心碎成了渣渣!

 

好了,衣就说这么多,下面再说说吃。

 

小时候关于吃的记忆就是,老是吃不饱,也吃不好。

 

那个时候城市中每个人都是定量的供应粮食的。家家户户都一个粮本一个副食本,粮本用来买粮食,就是米、面、馒头、面条之类的。副食本用来买肉、食用油、香油、白糖、盐、芝麻酱之类的东西,逢年过节凭副食本还可以买到点儿花生瓜子。这些都是按照户口本上的人数定量供应的。我记得当时北京市规定,成年男性每个月粮食定量是36斤,成年女性是32斤,孩子减半。政府凭粮本上的人数按照这个数字每个月发放粮票,北京市的粮票还分粮票,米票,面票三种,米票就是买大米或者在外边吃米饭时候用的,面票是买白面、馒头、面条还有用面做的各种糕点时候用的。粮票就是米面都可以买。除了这个,当时的粮票还分为地方粮票和全国通用粮票,地方粮票就是只能在当地使用,例如北京粮票就只能在北京市使用,出了北京就用不了了。全国通用粮票则是全国各地都可以用。

 

小时候,我和我哥特别能吃,我老爸老是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但是他总能够源源不断的“变出”全国通用粮票,虽然还是不到饱的程度,但是至少谈不上挨饿。后来我才知道我爸全国通用粮票是怎么来的。我老爸原先在部队是管通讯的技术军官,主要的职责就是修理通讯设备,什么电台啊,步话机之类的。每年部队都会报废不少坏掉的通讯设备。我爸就利用业余时间,把这些通讯设备拆开,测试各个部分的零件,把还能工作的电容、电阻、放大器之类的都给拆下来,分门别类的收好。然后,他就开始攒收音机。

 

没错,就是攒收音机。

 

那个时候,很多无线电厂都会出售收音机的散件,提供给无线电爱好者组装收音机。我老爸只买外壳,电路板,旋钮之类的,剩下的电容电阻什么的一概不买,就从拆下来的零件里挑来使用。结果他攒的收音机,比外边便宜一半。那么客户是谁呢?就是其他的干部,特别是回乡探亲的农村干部。当时部队中很多干部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他们每次回乡探亲都要带点儿东西回家。如果能带一台收音机回家,那就相当于现在全款买了一台豪车回家,倍儿有面子。有一台收音机放在家中,讨老婆都比别人容易。这些农村出来的干部往往在探亲前一两个月找到我老爸:“X参谋,我下个月回乡探亲,能不能帮忙做个收音机?”老爸答应了,条件就是拿二十斤全国通用粮票来换,不要钱。

 

按照当时军队的规定,外出公干或者回家探亲的干部战士,按照出外的天数给与相应的粮票。由于干部战士来自于祖国各地,所以就统一给于全国通用粮票。当时空军的标准,我记得我爸说是每天一斤半,也就是回乡探亲一个月就有45斤全国通用粮票。农村干部除了来回路途上用得着全国通用粮票,在家里基本上就很少用了,所以每次都能结余出二三十斤来。我老爸靠攒收音机到底换了多少粮票我不清楚,反正1994年我们家搬家,在某个箱子底又翻出来了500斤全国通用粮票,可是1992年北京市已经废止粮票了。我埋怨老爸浪费,老爸却说:“谁知道国家会废止粮票?就这样,我还担心这500斤不够你们哥俩吃到18岁的呢!”

 

全国通用粮票的价值很高,举个例子,1990年的时候,我在农贸市场看到有郊区的农民摆个地摊贩卖自己制作的手工艺品,其中有一副制作精美的竹麻将,具体价钱我不记得了,但是它可以用粮票换,用北京粮票需要120斤,而用全国通用粮票则只要95斤。因为全国通用粮票的价值很高,所以八十年代中期,专门有那么一伙子小偷,专门偷进京公干的军队干部,其中一个女贼特别漂亮,有机会后面讲行的时候再说。

 

跑题了,跑题了!

 

言归正传,说回吃。

 

过去北京这个地方吃的蔬菜种类真的是太少了。很多南方的蔬菜种类,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我第一次见到鸡毛菜,还是大学实习的时候,跟实习老师一起出差去上海才见到的。什么菜薹,藠头之类的,也是后来去南方出差才见识到的。(顺便吐槽一句,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折耳根这种东西,居然还有人喜欢吃折耳根这种东西,这太反人类了!将来我要是发了财,我一定把世界上所有的折耳根都铲除掉!一根都不留!!!)

 

春夏秋还好,到了冬天可就没有蔬菜东西可以吃了,无非就是白菜,萝卜,土豆这三样。其中主要是大白菜。刚一入冬,冬储大白菜上市了,各家各户都得储存大白菜。我们家四口人,至少400斤起,有时候500斤。每到这时候,保证冬储大白菜供应是政府部门的头等大事。各个机关大院或者有企业家属院的大型企事业单位,它们的后勤部门就会出动按照人头订购足量的大白菜,拉倒家属院里,找一个操场或者空地码放整齐,然后通知各家各户来买。住在胡同里的普通老百姓,就要上菜站去买,等菜站来货了,专门请一天假,然后大清早的去菜站排队,有时候排一天都不一定排的上,排个两三天的也是常事。等排到了,交完钱,就得往家里拉白菜了。有关系的借一辆三轮车,拉个两三趟就完了。没有关系的,那就得一趟一趟的往家里拉,跑个二三十趟也不稀奇。

 

但是,光吃白菜,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这时候,中央电视台有一个栏目叫《为您服务》,介绍了一个能够保存西红柿的方法。具体做法是,找一个空的输液瓶子,一个输液瓶口的橡皮塞子,一个注射器针头。把空的输液瓶子洗净后放开水中煮沸消毒,然后把切得稀碎的西红柿放入瓶中,尽量塞满整个瓶子,然后拿橡皮塞塞住瓶口。把注射器针头插透橡皮塞,再把装满西红柿的输液瓶放到开水中煮一两分钟,等到瓶中的空气从针头排出到瓶子外部后,拔出针头。这时候橡皮塞收缩,堵住了针眼,隔绝了外部空气,内部形成了缺氧的环境,这样细菌就无法繁殖,西红柿也可以保存很久了。

 

这方法一出,各个医院的空输液瓶被一扫而空。有些人没抢到,就跑到本单位的医务室(有些大型的企事业单位有自己的医务室,不过就是治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说自己不舒服要输液,也不用输其他的,就生理盐水就行,输完了连瓶子带塞子一起拿回家了。

 

说句题外话,医务室在过去的企业中真的是很有用的一个部门,别看治不了大病,但是可以开出不少药出来。这些药可以拿来送人情。我妈妈的一个同事,家里是密云乡下的,用这位阿姨的话,从他们家一蹁腿儿就到河北了。每次回老家之前,这位阿姨都会到医务室开些药,倒不是阿姨生病了,而是拿回老家去送礼。也不开什么贵的药,就是一些治普通病的药,例如感冒灵,扑尔敏,扑热息痛之类的。开的也不多,十几二十片。(再吐槽一下,那时候的药都放在棕色的玻璃瓶子里面,瓶口堵一团棉花,再拧上盖子。哪儿像现在,一盒药没有几片,还得铝箔密封。)开出来的这十几片药,放在一个白色的纸药包中,正面写上药名和服用方法,然后折上口。那时候,乡下普遍都穷,看不起病,小病硬扛,大病看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医院的。这时候,阿姨拿回来的这十几二十片药,就成了救命的宝贝了。感冒了,来一片感冒灵,发烧了,来一片扑热息痛。甭管起不起效,多少是个安慰。这等于送了个大人情啊!

 

又说远了,再言归正传。

 

这种冬季蔬菜匮乏的情况,直到国家在八十年末实施了菜篮子工程才得以缓解。从那以后,大棚种植技术越来越普及,冬季可以吃到的新鲜蔬菜越来越多。山东寿光的大棚蔬菜种植基地,也是随着菜篮子工程一步一步发展壮大的。不过,囤菜的这种习惯,还是印到了北方人的骨子里,到现在我也无法接受南方人每次到菜市场就买一顿饭的菜。在我们看来,一次性不买个三四斤的蔬菜,那就都不算是买菜。南方人如果在北方菜市场按照南方的习惯买菜,老板,来一根黄瓜,一个西红柿,一头蒜,老板会觉得你是鲁提辖来拳打他这个镇关西的。本来,近些年我们囤菜的习惯也慢慢减弱了,但是经过2020年初的封城,现在囤菜的习惯又恢复了,反正,我家冰箱里没囤够一个星期的量,我是会心慌的。

 

本来是想随便说几句,没想到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就先这样吧,住和行看我有没有时间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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