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流入欧，欧流入哪里

近日盛传波兰向韩国拍下巨额军购大单。波兰和韩国都还没有正式确认，但消息已经开始流出。7月22日，波兰国防部长宣布，将在年底前订购180辆K2“黑豹”坦克和48架FA-50“金鹰”战斗机。7月28日，CNN报道，波兰将订购980辆K2坦克、648门K9“雷霆”自行榴弹炮和48架FA-50战斗机。同日，韩联社报道K2坦克的草签数量达到1000辆。军购总价和交付时间没有公布，外界猜测在150亿美元一级。据认为，这是引进与组装相结合的模式，一半由韩国直接交付，另一半由波兰组装。消息很多，也不尽一致，但波兰大手笔向韩国购买主战装备，这是肯定的了。

K2坦克，看着很像一回事

K9更是当前西方最畅销155毫米自行榴弹炮

FA-50则是“冒充战斗机”

如果消息确认，这是韩国军售的突破。2021年韩国对外军售达到70亿美元，已经创了纪录，名列世界第八，但比波兰大单还是差远了。

这肯定是韩国军工的突破。

韩国军工这些年干得不错。K9销售到爱沙尼亚、挪威、芬兰、土耳其、澳大利亚、印度，波兰已经用K9的底盘与英国的AS90的炮塔组合成AHS Krab自行榴弹炮，24辆韩国直接交付的K9底盘在2016年完成交付，其余96辆由波兰组装。看来波兰对AS90炮塔并不满意，转向全K9了。这不奇怪，英国也在考虑用K9换装AS90。有说法K9占近年西方155毫米自行榴弹炮销售的69%，这几乎是碾压了。

K2的大单也是碾压性的。现在世界上只有15个国家拥有2000辆以上的坦克，俄罗斯第一，超过12000辆。法国只有406辆，英国227辆，波兰863辆。不管最终是980辆还是1000辆，这些K2坦克肯定是近年西方最大的坦克外销订单。

K2坦克还没有出口记录，但埃及和挪威在评估，埃及已经使用美国M1A1坦克，挪威现用德国“豹2A4”。必须说，起点都很高。如果K2成功入选，意味着韩国坦克达到相当先进的水平了。土耳其“阿尔泰”坦克也从K2发展而来。

韩国制造的好处很显然：

1、 北约标准

2、 成本低廉

波兰加入北约已经20多年了，但从华约时代的装备转型到北约体系很缓慢。弹药不兼容不说，指挥通信也严重不适应需要。除了敌我识别、电台等简单改装，老式苏制装备深度改装不值得了，换装最新标准的美欧装备又买不起。在乌克兰战争之前，缺乏换装的急迫性，现在大批现有装备赠送乌克兰后，正好腾出空间，一步到位换装北约标准的新装备。

韩国不是北约成员，但从朝鲜战争到现在，韩军装备体系与美军融会贯通一直是基本原则，韩国军工充满美欧DNA，产品、技术与北约体系无缝对接，大量关键技术直接来自美欧，这是韩国军品进入北约市场的天然有利条件。

据报道，K2单价820万美元，K9更是高达850万美元，不便宜。但军购是奇幻的世界，“标价全都一样，卖价各不相同”。K9单价是按照印度200门总价17亿美元推算的。印度的砍价是传奇式的，作为最低卖价应该靠谱。K2和FA-50的单价也相对靠谱。按照980辆K2和648门K9推算，加上48架FA-50（单价3000万美元），总价150亿美元就差不多了。但这不包括售后、弹药、备件等，实际总价还会更高。

相比之下，M1A2在1999年就单价620万美元，通胀调整到2016年美元则升至892万美元。且不说2016年至今需要更多的通胀调整，最新标准的M1A2 SEP V3也比1999年的“SEP之前”的成本大大增加，估计新造M1A2 SEP V3的单价大概率超过1500万美元。豹2A7的单价更是高达1300-1500万欧元。即使在欧元对美元跌破1：1的现在，依然价格高昂。PzH2000自行榴弹炮也一样，单价高达1700万欧元。在“性能相近”的情况下，K2和K9的价格优势是显然的，这也是韩流入欧的基本原因。

“性能相近”是关键。

K2采用55倍口径、120毫米CN08坦克炮，号称是韩国自己研发的，而不是德国莱茵金属Rh120 L/55的引进生产版，采用自动装弹机，炮尾弹舱带弹16发，车内共可携弹40发，弹药与M1A2、豹2A7的120毫米炮通用。

K2车重54吨，采用现代V12柴油机，功率1500马力，可驱动K2达到50公里/小时以上的越野速度，行程450公里。复合装甲、主动防御系统、毫米波雷达和激光测距仪也都是先进技术。

K9重达47吨，采用52倍、155毫米炮管，射程40公里，3分钟爆发射速6-8发/分，持续射速2-3发/分，有配套的K10弹药车和K77炮兵指挥车。

从纸面数据看，K2和K9都不错，但军事装备的性能不说纸面数据，是实战性能。这和汽车一样，现代Genesis的纸面数据不错，款式和内饰也像模像样，但一旦路驾，与奔驰S级、宝马7系、奥迪A8的差别就出来了。军事装备的“路驾”不光是靶场跑起来、开几炮，而是要在真实战场上、在各种设计时预想到和预想不到的情况下克敌制胜，这才是老牌军工大国的真实底蕴，也是韩国军工所缺乏的。

韩国军工倒不是不想精益求精，但谁都是带着任务设计装备的。韩国装备的设计基点是压倒朝鲜，这个门槛不高。即使心里想追求世界之最的100%，实际只达到70%，依然碾压朝鲜的30%。

想追求世界之最，也是需要常年实践才能悟出来的。欧洲汽车的操控好，是在无限速的德国高速公路、阿尔卑斯山上超级弯弯绕的盘山路、普罗旺斯山村的搓板路上练出来的；美国汽车的操控拉跨，是因为平坦宽直的洲际公路和城郊快速干道上根本对操控无要求。军事装备也是一样。

FA-50倒是不存幻想，FA-50相对于F-35和F-16，好比特警装甲车相对于主战坦克，没人会用作一线战斗机。波兰空军的主力战斗机是F-35和F-16，FA-50只能承担和平时期的国土防空巡逻或者战争时期的二线填空补缺。FA-50是从T-50教练机发展而来的，配装了小口径雷达，能携带AIM-9“响尾蛇”空空导弹和JDAM制导炸弹，但谁都不会糊涂到在高烈度战争中用这东西争夺制空权。

有条件的话，波兰会毫不犹豫地用F-35、M1A2、PzH2000全面换装。考虑到波兰直接面对白俄罗斯和乌克兰，波兰也有这个需要。但作为北约盟国，波兰实际上把保卫国家建立在北约的基础上，波兰自己拥有多少先进的军事力量其实无所谓，只要波兰做足了“我已经尽力了”的姿态，剩下的就是北约兜底的问题了。

波兰的姿态也包括把国防开支从北约要求的GDP的2%提高到3%，可能进一步提高到5%，这已经接近以色列的5.6%了。以色列的经济有美国兜底，波兰跟美国还没有铁到这个程度。波兰还要把军事力量扩充一倍，蛮拼的。

但波兰再拼，毕竟财力有限。除了向韩国大手笔订购，也刚向美国订购了116辆二手M1A2坦克。波兰也只花得起那么多钱了。冷战后德国半送半卖给波兰一批早期豹2，现在可能要看情况是否还有余力翻新到更新的标准了。波兰在坦克上下大本钱，在侧面证明了“坦克过时论”的错误，但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波兰转向韩国主战装备是有意思的启示。

在人们的印象中，欧洲依然是发达世界，要买就买最好的。实际上，出于文化傲慢，欧洲对东亚产品还是有点看不起，雷克萨斯在欧洲的销路就一直打不开，本田Acura在北美卖得挺火，在欧洲一点都没有存在感。在高档车里，韩国车索性是不入流的。

但现在欧洲对买韩国军备一点不忌讳。不光是波兰，连鼻眼朝天的挪威人也不能免俗。要是英国最终也买K9替换AS90，更是破天荒的大事件。原因不复杂：欧洲也没钱了。

有钱人买高档车是奢侈品，政府买军备则是必需品，还要弄得像买奢侈品一样，才能避免民间质疑。因此，纸面数据很好看的韩国装备就很有吸引力了。

那打仗的时候怎么办？

欧洲（尤其是北约）国家打仗有三种情况：

1、 远征作战，像跟着美军打到阿富汗去，这种情况下，什么装备都无所谓，第一敌人太菜，第二天塌下来有美军顶着

2、 盟国遭到入侵，这和远征一样，还是跟着美军作战，天塌下来有美军顶着

3、 自己的国家被侵略，首先大多数国家没有这个现实危险，其次能入侵的国家必然是俄罗斯一级的大国，自己反正顶不住，还是得靠美军

所以说到底，欧洲（尤其是北约）国家只要面子上做到尽责，就可以了。面子上尽责实际上也是这些国家能做到得极限了，谁真的花得起钱全面换装F-35、M1A2 SEP V3、PzH2000？

这也说明欧洲暗地里在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北约真的会跟着美国来介入台海作战？想什么呢。

那说不定韩国装备真的用一半的成本做到最高水平的性能呢？如果韩国装备用半价达到美国、德国装备的水平，美国、德国为什么不采用呢？国内军工体系的保存和利益只是问题的一半，开销相差20-30%还可以保护主义，相差一半就很难保护主义了，哪哪都过不了关。

在很长时间里，欧洲名牌最大的市场还是在欧洲。现在不同了。宝马i7是全电的7系，在设计上全面以美国和中国市场为基准考虑，欧洲市场只是“捎带”的，因为主要市场在美国和中国。欧洲汽车在美国和中国还很卖得动，但欧洲军火就不一样了，连欧洲都敬而远之了。

PzH2000是当前西方最先进的155毫米自行榴弹炮，但毕竟太贵了，德国只买了185门（现有108门，其余卖给克罗地亚、立陶宛，还送了乌克兰7门），很多国家都只买少数几十门，没有像波兰、印度买K9那样一下单就是几百门的

德国也在研究新一代坦克，KF-51是方案之一

豹2坦克不仅德国采用，在欧洲就有丹麦、荷兰、西班牙、瑞士、希腊、匈牙利、瑞典等国采用，奥地利、芬兰、挪威、波兰、葡萄牙等国则装备了二手豹2。德国现在琢磨新一代坦克，但要是K2这样“价廉物美”的替代品大量侵入欧洲，德国新坦克要重现豹2的辉煌就难了，是否启动法国坦克那样“市场缩小、研发和升级放慢、过时加速、成本提高”的恶性循环，还有待观察。

韩流入欧，还真是使得欧流有点走投无路呢。这算劣币驱逐良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