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你白看了的春晚——83篇,千奇百怪的史前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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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有春晚时,过年都买点啥
——电视是什么东西?中国人十年没过春节?
——千奇百怪的史前娱乐:你可能看了假邓丽君、用鲁迅娱乐大众、春晚上开电影发布会、自己都不知道上春晚的香港明星……
——《谈美书简》、《乔厂长上任记》、《大西洋底来的人》、《少林寺》……
1983年2月,除夕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在震天的鞭炮声助威下,我奶奶终于成功挤进了人山人海的供销社,也就是国营小商店。
真古与仿古
“巩姐,回来了?排到这儿了!”邻居范老师喊她,左手攥着汗透了的钱和粮票,右手拎着刚买的水果糖和炸猪油。为什么这么喊?一来,天天晚上到我家蹭电视看的交情,岂同寻常?二来,毕竟都是小学老师,不编个瞎话就插队,不免有失知识分子身份。
谁料我奶奶淡然一笑,竟走向了无人问津的奢侈品柜台,指向只摆了两份存货的那样东西:“同志,麦乳精给我拿一罐。”声音不大,却引得一小半人都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继续和穿白大褂的大妈售货员争论缺斤少两的大事。只有一个刚咬牙掏空腰包买了水果罐头的中年妇女,才继续打量她,想了想,然后欣慰地喊:“哎呦,亲家!”这自然是我姥姥了。
如此奢侈,二位老人下半月都不打算过了?
她们互致亲切问候,就准生证、尿片等问题进行了友好磋商,这才分头回家忙乎。
几个月后,我出生了。
而就在这个除夕,奶奶家那台购买于1980年的“三洋牌”电视上,一台见所未见的大型联欢晚会,掀开了自己几十年风雨的序幕。
所以,这场春晚,就算老成我这样,都肯定没看过直播,绝无情怀,更别说年轻人了。
可即使你那时就已经是资深中国人,几十年后还记得什么呢?它背后又是哪些文化热点、时代变化?我们是怎么一步步从满街蓝绿灰走到今天的?
从诞生开始,春晚就注定了必须要上承中央精神,下讨百姓欢心。虽然86年中宣部才开始年年把关,中央领导90年才开始密切关注,而后来它也并不把观众喜欢多当回事。但是,四个多小时的顶级文艺结晶,你就是想不折射时代也做不到。演什么自不待言,不演什么出碟时删什么也都是戏,食品技术审美穿戴,明星的命运观众的喜怒……实在是个绝妙的时代注脚。有兴趣透过这面镜子,去看看往日意、昔时因吗?
既然你还没有合上书,我们就开始这段心灵史、生活史吧。
1983-1990年,春晚的“古代史”。
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
胜利的十月永难忘,杯中洒满幸福泪。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瞻未来,无限美,人人胸中春风吹。
这一年,10亿中国人已经基本摆脱了“百废”的生活,正在“待兴”,嗷嗷待哺地期盼着娱乐。春晚就在这当口应运而生。在此之前,除夕之夜可能是放个电影,可能是播报一下祖国建设成就。
第一个露面的,就是不到四十岁、一脸正气的赵忠祥老师。
小……小奶狗?
继当年第一个出现在《新闻联播》画面上后,他又写下了历史。59年就进入央视前身北京电视台的他,从无敌正太变成了一个稳重的中年人,却仍然掩不住新年的喜悦和风发的意气。多少年来,他几乎被看作央视的形象代表,他用温厚敦良的声音告诉大家一件又一件国家大事,观众们对他的信赖,就如同这时对央视的信赖一样——那可是国家机关,能说假话吗?
这会子的群众,就这么淳朴!
他告诉观众,我们准备了四部用于点播节目的电话热线。此时电话号码只有6位——其实是4位,“86”是地区代码。也就是说,粗算总共也不会超过一万部电话。即使这样,除夕之夜,北京电信86局的电线仍然处于崩溃边缘。
一个因为匮乏而机会无限的年代。
创业期当然激情饱满,但当时的主创们几乎不可能意识到自己有多幸运:绝大多数人的电视上只有“中央电视台”这一个频道,“中央2”和一两个省市台一天播不了几个小时,有多少人打开电视,就有多少人在这个特殊时刻看你!
同时,由于多年的贫乏和封闭,这又是几千万什么都没看过的绝世好观众,随便来个节目都是首播,魔术、哑剧统统让人目瞪口呆;随便出个演员就是新人,风头正劲的姜昆、刘晓庆,都还是面孔新鲜的“优秀青年演员”。
整个电视史上,也不会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了!
敦煌仕女图?
在过了十余年只有“样板戏”和“红宝书”的单调日子以后,自七十年代末开始,在文化上饥渴已久的人们,创造了“读书热”“诗歌热”“哲学热”等种种文化热潮。
没人分什么高雅低俗,什么都是新鲜的。穿着喇叭裤的落后青年,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就扭起迪斯科,同时,图书馆里人满为患,大学讲座座无虚席。下班工人的自行车篮筐里,也许都放着一本写企业改革的小说《乔厂长上任记》。新鲜出现的征婚广告上,如果写上“爱好文学”,收到的来信会特别多,要是敢写个“熟悉萨特(的名字?)”,就要上天了好吗?人们甚至制造了一个壮举,朱光潜《谈美书简》这种枯燥的学术读物,都要“走后门”托新华书店熟人购买。
新华书店:七十年代,门庭冷落;八十年代,抢书如抢房
新时期第一张征婚启事
只有我最摇摆
更何况,又遇到了一个热衷于创新突破的大时代。
这个,84篇《“黄色歌曲”“低级趣味”与“活香港人”》再谈。
春晚的第一个节目,是李谷一独唱《拜年歌》。从这一开头,这台晚会最大的特点就暴露了:人少,人少,人少!
一是“闲人少”。观众席上,坐着的大多是演员,十几张圆桌,沏上茶,挂点彩带,嗑着瓜子唠嗑,一副单位联欢会的架势,现在的企业年会都比它高端得多。
重点是背景
串词也少有一本正经的“下面请您欣赏”,倒是段子居多。王景愚要演哑剧《吃鸡》,惊惶地发现烧鸡已经进了姜昆的肚子。马季刚要主持正义,就被姜昆用鸡屁股收买,于是调转枪口训起了王景愚“你就不会无实物表演?”
二是“只演一个节目的人少”。马季赵炎三段相声,侯耀文石富宽连着杵在台上半个小时,姜昆跟李文华说完三段不够,还和李谷一合唱了一首《刘三姐》,刘晓庆两首歌,郑绪岚三首歌,李谷一——七首半!
很多年后,又陪导演这个又陪领导那个,才在800人大联唱上冷不丁喊一嗓子的演员,表示非常不能理解。
三是“台上的人少”。唱歌时身后跟一群苗条大姑娘伴舞?既没那个条件,也没那个习惯!注意到我刚才说的了吗?李谷一是“独唱”。胡松华唱歌,穿着蒙古族服装的“青年电影演员”斯琴高娃,自己一个人就上去伴舞了。
接着,斯琴高娃又摇身一变,成了《骆驼祥子》里的虎妞,霸气侧漏地和严顺开《逛厂甸》,直到严顺开说出自己的电影台词:“吴妈~(“我和你困觉”当然没说)”而严顺开(1937—2017)也再用《阿Q正传》的梗,演了一个小品——“人少”到来来回回都是这几位。
然而这些还算不上我们熟悉的那种“喜剧小品”,它真正诞生,要等明年的一个半秃子和一个浓眉大眼的人出现。
这三条,正是此时春晚有强大造星能力的原因之一。速度与记忆深度总是成反比,从前慢,则记得久。如今深受信息过剩折磨的我们,在清理手机内存之前,里面攒的文章、视频、照片,何曾回看过一次?
《骆驼祥子》、《阿Q正传》可都是名著改编电影——拿鲁迅老舍来逗识字率都有限的大众笑?
且不说在广大农村,“电视”依然只是传说,即使在城市,看电影也仍然是更常见的主流消遣,关键是,少得可怜,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部。所以如果你不想去打牌跳舞逛公园,也只能在字正腔圆的片头政治宣传短片后,逮着什么算什么,于是这种明显不够谄媚观众的东西,居然也成了人们的公共记忆,然后衍生这种戏仿吐槽的小品。
一个没有人懂如何低俗的年代,是福是祸?
一面当然是贫乏。另一面,在引进“外国优秀文化”时,你时不时就能看到点非洲歌舞、 巴西电视剧《女奴》,捷克斯洛伐克动画《鼹鼠的故事》,远非商业文化一统天下。而那会儿演员的艺术功底也是真扎实,斯琴高娃的舞,刘晓庆的唱,无不像模像样。
专业体制肯定会禁锢市场的真正繁荣,但同时也会保证下限不会太低。
乒乓球、曲艺团等1983个行业点赞。
中国足球队点了反对……
到底该选择市场还是专业?
你想太多了,乱了那么多年,先务起正业起来,就功德无量了!
1983年初,我国首批11人,获得了博士学位。
“三少”之后,再一起来总结个“两多一无”吧。
一是“台下真笑的人多”,这个舞台距离成为名利场还有很远,轻松之下哪怕演砸了大家也都哈哈一笑而过。不紧张,没羁绊,自然笑得发自内心。
一切还透着一股史前的味道。17岁的金龟子刘纯燕发育得像个10岁女童,作为小观众在台下无比天真地托腮咬指头。穿着蓝色中山装的中科院院士曾庆存,笑得像个纯朴的乡村教师,皱纹在酒瓶底般的眼镜后绽开,一看就是典型的“陈景润”式知识分子,他后来获得国际气象学最高终身成就奖IMO奖。
一年后的84年春晚直播结束后,几乎没人离开演播厅,大家就地摆桌,唱歌跳舞吃年夜饭,一直折腾到凌晨5点。
右边老太太王昆的故事一会讲
曾庆存
而更多的笑声正在电视机前响起。因为且不论节目如何,“看电视”这个事儿,本身就新鲜得很!
这时,平均1000多个中国人才有一台电视。在春晚后一个多月的某会议上,“电视”这个词才头一次从野孩子变成了正式官方用语。为了看中国引进的第一部美剧《大西洋底来的人》,我大舅能在夜幕下骑十公里自行车去姐姐姐夫家。
越来越多的人掏出攒了半年的工资——和工业券去买这个方匣子。靠“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富起来后,四川彭县农民陈开方买了电视,引发全村围观。这并不稀奇,在城市里,家里每晚也挤满了不请自来的邻居,边聊天边蹭电视看,主人私下抱怨,更私下则洋洋得意,甚至把电视摆在四合院里造福街坊。有时为了买质量更好的日本货,还要托人找出租车司机(这时的土豪)换点外汇券。在南方沿海,电视成了最紧俏的走私品,数量之巨,可以和正经进口的掰手腕。
这个怪物正以燎原之势渗入了中国人的生活——当然更主要是城市居民的生活,成了家里最重要的非生物成员,取代了旧社会的灶王爷,前些年的塑像。
陈开方
甚至对一部分人来说,连“过春节”,也新鲜得很!
我们把时针拨回1967年。这一年,上海某位“造反派”在《解放日报》上倡议“春节算得了啥!我们无产阶级造反派的最盛大的节日来到了!”
“顺应广大革命群众的要求”,春节不放假了。直到1979年,《人民日报》以《为什么春节不放假》、《让农民过个”安定年”》两篇读者来信释放信号,一些省份才开始宣布恢复春节休假。1980年,全国全面恢复春节休假制度。顺便说一句,《义勇军进行曲》,是82年才恢复为国歌的。
老天,中国人十几年没过春节???!!!
看,上当了吧……
事实上,节日放假是一年一安排的,而发布机关在这一历史时期也有“革委会”“国务院”之分,还有农村、集体、企业和机关的各种差异,在1967年全国性不放假之后,很多地方后来依然执行三天假期或者轮休什么的,情况相当错综复杂。
对于观念史、生活史来说,从远方冷眼观察,固然可以得到新视角,但没有亲身经历,真相也许根本就不可求——其实有亲身经历也没好到哪里去:也许会用情绪替代事实,把瞬间当做长期,用自己去代表大多数,其间谬误,可以彻底歪曲生活的真实。
不要妄想真相,我们就看一乐吧。
第二“多”,是“台上扯得上关系的人多”。
晚会一开场,就请出了三位“艺术顾问”,侯宝林、王昆、凌子风。这倒是紧跟中央的动作,可以算个微型“中顾委”——中央电视台春晚艺术顾问委员会。他们谨遵小平同志的倡议,老同志退下来,顾个问把个关就可以了。
写错了!是四位,还有袁世海!可是,谁还会去听京剧咿咿呀呀呢?“啊亲爱的朋友,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你,属于我,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正值青春年华的50-60后,他们可不爱听什么京剧了。他们在偷偷地听“靡靡之音”邓丽君。
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呢?
最轻的,是剥去历史尘埃后的华语第一歌手。 如果“甜美”这个形容词在歌坛退役,那么只能是因为她。在翻唱盛行的时代,她成了原唱的噩梦——她把歌化作了自己独有的表达,经常比原作还淋漓尽致,然后被听众理所当然地认定为原唱。1985年东京演唱会上,她不得不一会国语一会粤语一会日语,以致日本歌迷大为吃醋,因为涌来的观众来自整个东亚。
而如果穿越回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内地,我们将会遭遇官方宣传机器的如临大敌。毕竟,这是头一个“反攻大陆”成功的台湾人。
此时有一本奇书,名叫《怎样鉴别黄色歌曲》,鉴于我们毕竟是聊春晚,就先不多向它学习了。当各路媒体还有正经家长们痛心疾首地围追堵截,防止这棵“大毒草”腐蚀青年的同时,青年人却继承了游击战的优良传统,冒着作检讨、毁前途、进公安局的各种危险,通过地下渠道如痴如醉地偷听着邓丽君。在霜天雪地的东北炕头上,在蚊虫肆虐的西北高粱地里,在被随时可能被查抄的北京地下舞会中……79年女排夺得亚洲冠军,霍英东在香港设宴庆功,英雄们最大一个心愿就是见邓丽君。当她真的来到现场清唱两首,郎平们尖叫得活像一群追星族。任何描写那个时代的影视剧里,《芳华》《青红》《甜蜜蜜》《血色浪漫》《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你不可能听不到邓丽君的歌声。
然而这时的内地青年,其实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好玩。演唱会上,她用过妖男伴舞,梳过黑人脏辫。市场性不被看好的古典诗词专辑,她死活要出,可这个“柔美天后”唱起迈克尔杰克逊新鲜火爆的摇滚歌《beat it》也毫无惧色。她家里,到处是古典的木制家具和时尚的lv包。
事业上,这位偷摸给自己写歌词、还用“桃丽莎”名字作掩饰的上进青年,为了研究电脑作曲,买了全球只发售了500台的苹果笔记本,内存容量高达8M。生活中,这个吃货在日本一餐吃了18份炸河豚,吃到餐厅断货,而搞定这个问题的助理被她认定非常可靠而留用。唱《高山青》脸皮暴增:“阿里山的姑娘,没有一个漂亮,只有我邓丽君最漂亮!” 唱《你怎么说》,每次必撩好看男观众“多大年纪?有没有成家?啊?成家了呀……”一掐腰“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扭头就走。有一次上来一位不好看的,面对全场期待,她死活都不肯问……
1:30左右开始狂撩
娱乐资讯这个词,离这时的内地观众,实在是太远了。
但不了解“千面邓丽君”,并没有降低青年们的热爱。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强刺激了。几十年的斗争教育,试图把人性凝固成铁板一块,这时却被《美酒加咖啡》一点一滴地融化,情书里开始有了“你问我爱你有多深”,而不再是“我们一起学习,做又红又专的革命接班人”。《人民音乐》杂志编辑、知名乐评人金兆钧肯定地说:“第一批流行歌手百分之百地模仿邓丽君。”
一句简单的民谚精准地描绘了当年的思想解放:“白天听老邓,晚上听小邓”。
是的,她改变了一代中国人——如果不把后来的长远影响算上的话。
说说几位艺术顾问吧。侯宝林上台介绍马季、姜昆:“这是我徒弟,那是他徒弟”,所以曾被津津乐道的“侯宝林‘文革’时被马季打,过后一辈子不认这徒弟”明显是个谣言。
是之谓“用情绪替代事实”。
徒弟都上了,能少得了儿子吗?于是春晚有了第一次“父子同台”,不过侯老的演出只是播出和郭全宝(1920-2004)的录像。而侯耀文还极青涩,表演中亲爹的影子挥之不去。至于不爱抽烟不爱喝酒不爱烫头的于谦他师傅石富宽,不知是不是紧张,连嗓音都变了。
现在看来这已是绝唱,侯家父子在1993年,2007年,都已经去世。父子同登台皆过世,也许是春晚的另一个记录吧,一个悲伤的记录。
——有侯老戳着,难怪四个多小时节目里,相声占了足足90分钟啊……
悲伤的注释:侯宝林,1917-1993;郭全宝1920-2004,马季1934-2006,侯耀文,1948-2007
而刚出生的80后知道王昆,则要等到90年代初艾敬的一首“MTV”《我的1997》:“我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北京城,还进了著名王昆领导下的东方”。这老太太怎么了,那么自由散漫的一首歌里还非得带上她?
她是东方歌舞团的团长,但资历可不止如此。早在1945年,她就成了解放区头一部歌剧《白毛女》里的头一任“喜儿”。
然而这位“马列老太太”绝不是因循守旧的代表,倒是真正诠释了什么叫“革命人永远是年轻”。1986年,东方歌曲团等团体举办了《让世界充满爱》百名歌星演唱会,一个“二流子”混了进来,惊世骇俗地吼出了一声“一无所有”,引起无数非议。早就料到压力的王昆,死挺这小伙子。
后来,中国摇滚第一人崔健说,我恨不得叫王昆一声妈妈。
王昆2014年去世,享年89岁。此时东方歌舞团在后来者治下严重亏损,已经接近停摆。
所谓“民族唱法”,就是她开创的。当麾下的“青年歌唱演员”郑绪岚用民族唱法演唱第三首歌《太阳岛上》时,镜头给了老太太,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有“我们的人表现得不错嘛!”之意。
——果然都是自己人!
虽然主持人刘晓庆假模假式地告诉郑绪岚“有观众点播《大海啊,故乡》。”但观众们最爱听的,不用想也是第一首《牧羊曲》。
这是1982开始年风靡全国的电影《少林寺》插曲。这电影,导致了大批中二少年——就是90后的爸爸们——冲进少林寺及各地寺庙去拜师学武,闹得大和尚们应接不暇,然后一看吃不上肉,他扭头回去了!
这部电影的小成就,是获得第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动作指导;中成就,是李连杰从此走上了巨星之路;大成就,是开启了“香港武打片”风靡内地之潮。(所谓以1毛钱票价创造世界纪录,基本可以判定是谣传,那时哪有这种统计?)
至于这三首歌的顺序安排,则大有深意,84篇再说。
凌子风是“第三代”著名导演,代表作是《骆驼祥子》——斯琴高娃主演,《春桃》——刘晓庆主演……现在明白为什么来段“虎妞逛厂甸”了吧?
这算什么?最牛逼的还是“刘晓庆同志”——83春晚上真这么叫的,“演电影是革命工作的一部分嘛!”主持人王景愚亲自在台上吹捧“她不光能演戏,还能唱歌。”更是播了她参演港片《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的幕后花絮足足五六分钟——在春晚免费宣传电影!所有电影公司宣发部门集体晕倒。
——这要说没后台,谁信啊?
“80年代初的人也不怎么淳朴嘛,都这么早就开始走后门了?”
其实,我觉得,大家可能真没有……虽然那确实是一个少用金钱、多用人情进行交换的社会,但具体到春晚上,也许以下纯属虚构的猜测才更接近真相:
黄一鹤:“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我有一个想法,咱们今年弄个大的,搞个综合晚会,从8点演过12点,直播!”
央视副台长洪民生:“嗯……难度很大,不过想法很好,这也是群众需要嘛。老赵,小邓,你们看怎么样?”
赵忠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交配的季节……啊不是,不是谈《动物世界》啊?(81年末开播,但此时非赵配音)嗨,我就听领导安排呗!”
洪台长:“还是你老奸巨猾啊。老黄要不你先谈谈?”
黄一鹤:“我是这么琢磨的:相声得有吧?找侯老。他来了侯耀文、马季得来吧,马季来了姜昆得来吧?这样起码能凑齐人啊!京剧得演吧?找袁老。歌儿得唱吧?找王团长。影视得有吧?找凌导——不不不,您就是领导,我是说找凌子风导演。”
洪台长:“嗯……不愧是老同志,好主意啊。我看,就你去邀请吧?”
黄一鹤: “……”
邓在军:“那您说,咱演点什么节目?别再犯错误,这可是除夕。”
洪台长:“还是女同志细心,要我说——他们会演什么就演什么吧……四个多小时啊小邓同志,能凑够时间就不错了……又给不了奖金荣誉,又得大除夕晚上跟这儿靠着,没点觉悟谁乐意来啊?反正,不也得请部里领导把关吗?”
——晚会播出后的洪台长:“天哪,你们这帮胆大包天的家伙,真让李谷一唱《乡恋》啦?!”
黄一鹤、邓在军,二位基本上包揽了春晚“古代史”的导演。
您别不信,那会子的“文艺工作者”,真就敢这么耿直淳朴不避嫌。“后门”很可能是走的,但是,没什么名气,又一堆要求的春晚,恐怕得通过各界领导去求演员。
谁是第一个登上春晚的香港明星?
如果论出场顺序,应该说是香港风月片代表人物,《火烧圆明园》的大导演李翰祥。他在拍摄花絮里给刘晓庆说戏。
但如果限定在演员,则是在片花里露了那么一小脸、没介绍也没人认识的咸丰皇帝——梁家辉。
懵然无知地被这么多人同时看,他打了多少喷嚏?身在香港的他,想没想这是吉兆凶兆?
凶兆,明年再说。
但如果以“亲身登台”而论,这是80年代唯一没有“港台艺员”的一届春晚——“一无”是也。
怎么想起从港台请人的?还是明年再说。
当姜昆、马季四个人在十二点敲响了猪年的贺岁钟声,身在黑龙江的我妈,忽然被某个胎儿踹了一脚,“哎呦”了一声,慌得我爸我奶奶立刻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如临大敌。与此同时,在深圳,一个与这座城市同龄的2岁细蚊仔,因为非要去看花灯,被他阿爷训了几句,不由分说就嚎啕大哭,他阿嫲立刻开始训老头子:“死老嘢!你搞咩呀…”
在一片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看春晚”这个崭新的过年习俗,就这样开始了“天涯共此时”的岁月。
而第一代从睁眼就能看到电视的儿童,80后也开始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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