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华人撤离记

今天，我和同事们采访了来自乌克兰多个城市的留学生、华人，以及使领馆人员，希望能综合、全面地记述一下目前在乌华人撤离的情况。我把现在的情况分为三种：跟随使领馆集体撤离的、自行撤离的、目前比较难撤离的。我最大的感慨是，不管哪一种情况，是逃离还是留守，都有着特别、特别多的不容易。

1.跟着使领馆组织的车队集体撤离。

目前使馆的撤侨策略是，先撤年纪最小的留学生，接下来再撤其他的留学生和华人。昨天从敖德萨撤离了400名留学生，从基辅撤离了200人。今天（1日）基辅和敖德萨都有大规模的集体撤离计划，向摩尔多瓦和波兰方向，预计敖德萨会撤700-800人，基辅撤900人左右。使馆共协调了18辆大巴车，还有一些有车的华人跟车队同行，以保安全。

昨天已经撤离的留学生已经达到摩尔多瓦，有当地使馆接应，当地的难民点也有吃的、喝的供应，接下来可能去罗马尼亚，等待飞机回国，这些大家应该都在微博上已经看到了。我想说的是，在战乱地区，集体撤离也不是意味着就没有危险，哪怕是有军警护送。

我们了解到的是，昨晚搭载留学生从基辅去摩尔多瓦的大巴，车出发不到一小时，右前方就看到了三个炸弹爆炸......一路上，过了十几个关卡，每个关卡都有荷枪实弹的大兵。一路走了六个多小时，才到摩尔多瓦陆路边境的小口岸。

顺便分享一段昨晚护送88名基辅留学生前去摩尔多瓦的使馆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的小故事：

“当把孩子们送到摩尔多瓦的陆路小口岸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那里连灯也没有，但我们所有人都非常激动。我给大家录了一个小视频，哪怕画面上一张脸也看不清。”

“送大家通关后，我回到车上，发现孩子们悄悄给我留了一些吃的，可能他们也发现，我饿坏了。其中还有两个鸡蛋——你们可能不信，鸡蛋平时没什么，但在战乱时期，很多人买不到东西，两个鸡蛋太珍贵了。”

2.自行撤离

战事不断升级，在乌华人很多，使馆组织的运力也有限，所以还是有很多当地华人采取了自行撤离的方式，目前比较安全的通路是乘火车去波兰。

我采访的一名在利沃夫留学的女生25号就觉得形势不对，赶紧撤去了波兰。利沃夫是乌克兰毗邻波兰的边境城市，当25号当天下午，向波兰方向的公路就已经挤满了汽车，要二十多个小时才能到波兰了，所以只能选择火车。

她告诉我，自己的乌克兰老师顶着防空警报去接她，一路保护她到火车站，并一起逃到了波兰。她说，虽然现在有一些乌克兰人因为中俄关系对中国人产生了怀疑甚至攻击情绪，但在这一路艰难逃难的过程中，自己仍然得到了像自己老师一样的乌克兰人的无私帮助。

据她说，火车站人非常多，现在应该只允许妇女和儿童上车了，男人很难上车。她和老师是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一路挤到了边境。在入境波兰时，她一度内心充满了忐忑，因为自己没有申根签证，当时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入境波兰，不过幸运的是，在边境她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只有边检官员的一句“欢迎来到波兰”。

虽然利沃夫已经在波兰边境，但整个过程她们还是走了9个小时，一入境，她忍不住哭了，因为感觉这一路实在太艰难了。

据这名留学生刚告诉我，据她了解到的情况，现在还有大约至少三四百名在乌华人正计划通过同样的路径，乘火车自行撤离到波兰。截至目前，这条逃生通路还是畅通的。

3.目前比较难撤的。

现在最困难的地方是乌克兰第二大城市哈尔科夫，撤侨难度特别大。因为俄罗斯已经从北、东、南三个方向进攻哈尔科夫，而城里街头到处是乌克兰方的装甲车，战事局面十分激烈，基本上没有通道。

此外，哈尔科夫现在的宵禁时间已经是“全天”，乌克兰军队已警告当地民众，在宵禁期间外出，是随时可能被击毙的。

所以，哈尔科夫的很多中国留学生和华人现在只能躲在防空洞里，连外出补给都很困难，撤离更是难上加难。虽然哈尔科夫有西行的火车，但实际上也很难搭火车离开。

“我们现在只能自行逃命”，一名在哈尔科夫的留学生今天这样和我们说。我上文采访的那名应逃到波兰的女留学生也有一名好友在哈尔科夫读博士，今天他们还通了电话，这名在哈尔科夫的学生最后和她说了一句话，“我们有缘再见吧。”

当这个女孩同我讲到这一段时，我的微信正好收到了一条信息，是一名今天跟随车队从基辅集体撤离的华人大哥发的。他说，“有机会我们再见。” 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的眼泪一下就绷不住了。

最后，希望每一名在乌克兰的同胞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