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丽：美国民众对贸易开放不积极，缘于美国民众的“有限理性”

王丽丽

《警惕“鲸爆”！再督促美国改革开放的诚恳建议》报告分析了前后二十年美国发生了什么、存在着什么问题，又对如果不进行改革，美国会面临什么样的风险进行了阐述，还从思想、体制、价值观等种种方面谈到了对美国未来改革的期望，讨论很全面，观点很深刻。

以下我想从美国民众态度的角度，谈一下美国民众对贸易和开放的态度。这里用到了皮尤研究中心的数据。

第一，美国民众普遍认为处理全球贸易现在不是最为重要的公共政策。

防御恐怖主义、提升教育、提升国家经济、减少医疗费用等是美国大多数民众所认为的应该被政府优先关注的公共政策。相对而言，加强军事、减少财政赤字和处理全球贸易，这些已经不是美国人认为总统和国会需要优先处理的事项。在所有选择中，排位最低的是处理全球贸易，根据抽样数据，全国民众中只有不到40%的人认为处理全球贸易应该成为总统和国会优先处理的事项。所以，在美国民众心中，处理全球贸易并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其重要性在显著下降。

第二，美国民众就多个贸易国际化相关问题持否定意见。

对于将更多的工作外包给其他国家，30%的受访者认为这将损害他们的工作和职业，仅有7%的受访者持有相反观点；对于更多进口产品在美国出售，有20%的受访者认为这可能会损害他们的工作和职业；持相反意见的受访者只有10%；与之相对应，对于更多美国制造的产品被销售到国外，即美国制造业出口，认为这将会带动美国就业的受访者占23%，而反对这一观点的人只占到5%。可以看到，美国更多的民众对待贸易仍然持零和博弈的心态，认为如果想增加就业或者改善就业水平和条件，还是要在国内积极进行制造业生产，而不是依靠贸易和投资创造就业。

第三，对待自由贸易协定的态度褒贬不一，但差异不显著。

尽管有民众认为美国同其他国家签订自由贸易协定是好事，但也有民众持相反的观点。2014年之后，美国民众对于自由贸易协定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认为自由贸易协定对美国有利的民众的比例在下降，认为其对美国有伤害的民众的比例在提升。

从以上三点来看，美国民众确实对自由贸易的积极性不高，对贸易和投资这样的国际事务不是很感兴趣。

为什么美国民众对待贸易的兴趣不高，不够开放呢？对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学者进行讨论，从不同角度进行了分析。时间关系，我今天讲一个讨论相对较少的视角。

我们认为美国民众之所以对贸易和开放持保留态度或者不是很积极，更多的是美国民众对贸易利益的认知是有限理性的。举个例子，特朗普多次指出，美国和中国进行贸易和交易，美国每年要损失5000亿美元，当然这个数字夸大许多，并不准确。但这样一种观点受到了很多大众的接受和认可。他们看到的是，美国通过卖给中国产品赚到的钱，比美国从中国买商品付出的钱要少。所以，美国民众就认为在跟中国进行交易的时候，他们损失了很多。

问题在于，在当今社会中，全球贸易分工格局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资本跨国流动越来越频繁的背景下，价值分工细化也逐步深入。出口贸易不再是一国禀赋、技术的反映，更多是很多国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这种时候贸易利益分配要复杂得多，不光是贸易平衡就能衡量得了的。

以特斯拉企业为例，美国特斯拉在中国上海建立工厂，在中国生产汽车后出口到美国，这种情况从数据来看，就是美国从中国进口了汽车，存在贸易逆差。在这个过程中，特斯拉是美国企业，美国因为资本的跨国流动获得了投资的收益，但这在我们考虑贸易赤字这个问题时并没有考虑进去。对于大多数美国人而言，他们只看到了对外投资导致的贸易逆差，却往往忽略了对外投资的收益。这是为什么说美国民众对贸易的利益可能只有有限理性，缺乏完全理性的一个例子。

其实如果要考虑到美元货币霸权，美国的贸易赤字对美国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因为美元现在是国际货币，美元要想保证国际货币地位一定要使除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使用美元，怎样输出美元到其他国家呢？一定是美国通过美元购买商品。只有这样除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才能广泛地使用美元，才能保证美元国际货币的这种地位，进而实现获得国际货币铸币税的收益等等。从这个角度来说，美国的贸易赤字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以上简单分析了几个方面，当我们分析贸易收益的问题时，对美国大众来说，不见得所有人都能充分保证理性，对美国贸易赤字有准确的认识，对贸易利益有准确的衡量。经过专业的经济学训练的人可能还会好一些。但因为在全球贸易分工格局错综复杂的背景下，民众的有限理性使得他们并没有充分认识到贸易的好处。所以，他们为什么会选择不支持贸易，或者是对全球化持这种保护主义倾向，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作者：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济研究院副教授 王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