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狗”的几个解释
说文解字的“刍”字定义如下图:
象包束艸之形
刈,断也。又,杀也。
艸,cǎo,从二屮,艸之緫名也。百芔也
所以“刍”字本身的意思就是把切来的草扎成一团的意思。
因此说刍狗,自然就是用草扎起来的狗。
问题在于,老子为什么要在《道德经》里用刍狗,还要用两次!难道刍猫,刍猪,刍鸡,刍鹅不可以吗,或者用土龙,土猪,土石似乎也行干啥非要跟刍狗较劲呢?须知道道德经里,只要某个名词多次反复出现,它就有特别的含义。
然后回到语境中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显然刍狗跟不仁是相对应的,所以我们可以逆向地推出老子的一个观点,把别人当作刍狗就是不仁。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刍狗仅仅意味着卑贱,比刍狗卑贱的东西多了去了为啥要反复用刍狗。那么刍狗是不是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意思呢?
在战国到西汉年间成书的词典《尔雅》里面有说:
熊虎丑,其子狗,绝有力麙
丑的意思在这里是“门类”,在这里是说,熊和虎是一类,它们的小崽子被称为“狗”。
因此,“画虎不成反类狗”的原本意思很可能是,画大老虎没画成画了个小老虎。(马援的原文是“狗“不是”犬“,但后人往往写成“画虎不成反类犬”)
因此,刍狗不是草扎的狗,而是草扎的小老虎和小熊或者理解为猛兽的小崽子。
这里插一句,现代我们说的狗在上古有个专有的字就是“犬”。因此如果真的是要说草狗的话那么应该是用“刍犬”而非“刍狗”
然后再看庄子对刍狗的解释:
夫刍狗之未陈也,盛以箧衍,巾以文绣,尸祝齐戒以将之;及其已陈也,行者践其首脊,苏者取而爨之而已。
翻译如下:
用草扎成的狗还没有用于祭祀,一定会用竹制的箱笼来装着,用绣有图纹的饰物来披着,祭祀主持人斋戒后迎送着。等到它已用于祭祀,行路人踩踏它的头颅和脊背,拾草的人捡回去用于烧火煮饭罢了。
庄子补充了更多的信息,从庄子的信息里面我们可以看出,刍狗在祭祀的时候还是备受尊敬的!
但如此一来,被当作刍狗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至少在参加祭祀的时候,还是备受荣宠的。这似乎又跟那个所谓的“不仁”有点不和谐。
当然强自解释也解释得通,那就是,天地和圣人把万物和百姓都当作刍狗,需要用的时候就尊重,不需要用的时候就扔到一边。
也就是说,完全是一种实用的态度,没有任何的情感或者不舍。如果这样解释,那么不仁就是类似于留恋,或者说有特别感情的意思。
其实很多文字的解释都很多,只要能自圆其说就是一家之言。以上的说法还是不错的,目前是比较广为人知的。
再来看道德经的文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是一个汉语词汇,读音为tuó yuè,指古代鼓风吹火用的器具。
这里的风箱不是拉的那种,而是用手上下挤压来出气的。
这段话一般的解释如下:
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它没有仁爱,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任凭万物自生自灭。圣人也是没有仁受的,也同样像刍狗那样对待百姓,任凭人们自作自息。天地之间,岂不像个风箱一样吗?它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政令繁多反而更加使人困惑,更行不通,不如保持虚静。
但是中间那句“天地之间,岂不像个风箱一样吗?它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非常突兀,似乎跟上下文联系不够紧密。
另一个事实是,庄子比老子要晚了200多年,所以庄子对刍狗的理解很可能跟老子也有一定的出入。但是庄子提到了一点非常值得注意,那就是刍狗最终的命运是
拾草的人捡回去用于烧火煮饭罢了。
实在查找不到任何资料来解释老子时代的刍狗到底是怎么样使用的,但依据古时候人们祭祀的通常方法,可以认为刍狗应该是在祭祀的时候被烧掉的。也就是说,所谓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真实含义是:
天地把万物当作燃烧的刍狗。
如此一来后面所说的天地如同风箱才在逻辑上跟前文相符。
所以对这段话的理解如下:
天地没有道德,万物对于它就像是(燃烧的)刍狗,(任其自生自灭)。圣人应该效法天地对老百姓没有道德,把普通百姓当作(燃烧的)刍狗。而天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未被挤压)的风箱一样,中间虚空而不弯曲,只要一压,风就会从风箱里出来。(然后如同刍狗一样的万物就会烧得越来越厉害)。(所以圣人也应该效法天地),政令太多,就会让百姓快速地凋敝,不如保持着如同天地一样的状态,让那个“风箱”一直打开着。
回到之前的提问,为什么要用刍狗?
因为刍狗是用来烧的!就像每个生命都会消亡一样。这一层意思,用土龙陶猪是代替不了的。很可能在老子的时代,一提到刍狗大家就会想到烧火。可惜后来这两者的联系淡化了,因而刍狗变成了如同土龙陶猪一样的物件。
在语境中,天地真正的“不仁”并非是真正的“不仁”,这里的仁应该是道德层面上的仁,也就是所谓的“仁义礼智信”等道德规范。
所谓天地不仁,指得是天地不会教化万物,只是任其自生自灭。
但天地有其“仁”的一面,也就是不会随意“挤压风箱”(内卷)。
因此老子的语境下,天地的仁,才是更高层面上的仁,才是超越了人类伦常的仁。圣人只有效法天地的这个“仁”,才能让百姓真正的安乐。而这个天地的“仁”可以近似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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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解为:阉割的狗,去势的狗
刍=芻 本義是割草。
《說文》:芻,刈艸。
也把刍狗理解为阉割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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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会更有道理。。。
因为:阉割的狗=去势的精神,。。
因为蛋蛋产生雄灵,产生精神
万物=丰沛的精神(道德)
天地=万/物(精神)的源起
道德经通篇是描述精神现象的,天地不交,天地失去联动式的---互为循环的---心灵激活(即不仁),万物二象之德性/精神等同于被阉割
“祭祀用草狗”出现在这种描述精神构造的话中是不合适的。。
唯一合理解释是:去势的狗。。。
暗喻:天地,圣人,百姓的精神品质与内在灵性的逐级降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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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刍狗」这个词汇的使用案例主要发生在春秋时代,而且主要集中在春秋末年。
为什么此后几乎不见人用,而仅有刘安因为抄集诸子百家学说而提及、葛洪精通道家经典而多处援以为譬喻?
个人认为那与佛教与道教的兴起有关,由于佛教、道教各有自己的祈福仪式,而这些仪式已经不再使用「刍狗」,因此最终「刍狗」便消失了。
于是刘安等人还能知道什么是刍狗,但高诱时已经需要出注,到王弼之时他已经不知何为刍狗了!
当然,从葛洪仍能懂刍狗,而王弼不懂,那只能说是王弼固陋了!
只是不难发现,这种固陋却不是如王子建对于现实之不理解而产生的,却是由于对知识之欠缺所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