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片”导演又出新作,这些内容国产电影里太少见
作者 | 我是影小妹
票房报收115万元,排片占比仅为1%,这是今年中秋档贾樟柯新片上映后的数据。
但这似乎不出人预料。
贾樟柯的商业版图从没靠过票房,却也依然能够在在国际上风光无限。
而这次的这部新片,也同样在多个国内外电影节展映,
《纽约时报》甚至将影片列为2020年纽约电影节十部必看佳片——
《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影片原名为《一个村庄的文学》,而在去年平遥电影节上正式官宣改名为《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海报也很有趣,正面看像原野,倒过来看是村庄,是山也是水。
而海浪推着你向前走,实际上每一步也都是在向山上去。
这是一部“含涛量”为0的电影。
导演聚焦马烽、贾平凹、余华、梁鸿三代作家,
用十八个章节把四个作家的故事串联到一起,借一代又一代作家之口,记录中国的整个百年。
影片一开始,以贾家庄的村民为切口,呈现了朴素的村民生活。
画面温柔地扫过那些受尽苦难的苍老脸庞,就像《三峡好人》的开头,
贾樟柯用镜头饱含深情地“抚摸”老年人的脸庞以及背后的一大片土地。
贾家庄地处吕梁山脚下,过去全村4000亩耕地中就有2800亩湿泽碱地。
庄稼难以成活,村民们叫苦不迭。
也因为太穷,村中的男丁娶不到媳妇儿,光棍村的名号更是传遍四处。
后来,马烽来到了贾家庄,他对于山西吕梁来说是个标志性的人物,
直到今天很多人提起吕梁依旧是吕梁英雄传。
马烽个人在贾家庄描下了很深的一笔,从带领村民治理碱地,到提倡自由婚姻。
带领村民治碱,没些年便大有成效,贾家庄的粮食产量大增,甚至还有余粮向国家出售。
而土地丰饶后人们也过上了正常“吃饭”和“恋爱” 的日子。
影片也由此开启了各个章节,在身为记录者的几位作家口中开始回望故乡与过去。
同样是北方,作家贾平凹出生在中国陕西。
当年凭借一部《废都》红遍大江南北的他是中国50后作家的代表,
在镜头前他朴实本真地讲述年幼家族的艰苦生活,
关于文革时期父亲蒙冤是如何在炕上痛哭,又是如何逃去易俗社看秦腔,
还讲述自己小时候因为感冒打针感染了乙肝治了十五年、长大后成分不好找工作艰难,工分一天六毛钱艰难度日。
贾平凹说自己一生最大的痛苦和最大的快乐都是在老家的时候,
也正是那时他才开始找到自己写作的坐标系和方向,以贾家庄的人为原型,创作新的作品,从短篇到长篇。
在他的部分,还意外出现了贾浅浅。
贾平凹对着他的女儿说:“你出诗集,我不反对。但是人不能活着像是诗歌。”
梁鸿,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
其在学界内外著作颇丰,代表作有非虚构文学著作《梁庄十年》《出梁庄记》《中国在梁庄》,
学术著作《黄花苔与皂角树》《新启蒙话语建构》《外省笔记》等。
2007年,在北京生活的第七年,她已结婚生子也完成了博士学业,生活进入到越来越好的新阶段。
但这种好却让她心生警惕。
梁鸿的内心有个微弱却持续的声音,叫她回家看看。
梁鸿在镜头前谈家乡、谈家乡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的,
只有谈及家里人时,才能感受到她的局促不安。
而她的家庭故事,便是很中国式的故事。
家中有六个孩子,母亲在她幼年时便中风成了植物人,这也成了家里的一道阴影。
后来母亲去世,梁鸿的父亲一人将几个孩子拉扯大后,有了新的情感归宿,
可这在守旧的河南农村,便成为了无妄之灾。
父亲口碑由盛到衰的转变,成了梁鸿对人情的最深感受。
片中梁鸿的大姐读了一封父亲的信,虽只寥寥几句,但足以看到那一辈人含蓄、别扭又深沉的爱。
而当一身黑衣单手抱花束的她与姐妹儿女们一齐向父母的坟茔走去的场景更是让人动容。
在这段采访后,梁鸿的儿子也出镜了。
孩子不会说方言,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自我介绍:
我出生在河南,成长在北京,今年14岁,就读人大附中,我爱物理,理想是当物理学家。
三代人的转变,像是《山河故人》。
没有被诗化的生活,却是和诗一般动人的过往与情感,沉重到每每提起便被泪水堵住,不知何时能倾泻而出。
我们每个人都置身在历史的洪流之中,身上也映射出时代变迁的影子。
最后,梁鸿儿子问了一句:
我想问问姥爷,他年轻时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这句话如同礼物一般直接画了一个圈,接回了开头那群曾经吃不上饭的老人们。
而余华的部分无疑是整部纪录片的亮点。
余华的故乡杭州,浙江海盐,他说自己没有想到会在北京定居。
采访中,过去的往事都被他用许多轻盈琐碎的故事描绘得很有意思。
比如他说自己刚工作的时候是牙医,要坐班,很烦恼。
枯燥牙医工作中的一扇小窗,成为了少年人忧愁心情的寄托。
他看到文化馆的朋友工作就是天天在街上溜达,十分羡慕,
于是就想调到文化馆,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
比如说自己酷爱读书,但是那时候书本匮乏,借到手的小说基本都是前面缺几页,后面缺几页。
余华就觉得,前面缺几页不要紧,
后面缺页可是把他整得夜不能寐,天天就会想故事的结局。
他自己还尝试写结局,但总是觉得写不好,就推翻掉。
而第一次作品被《北京文学》刊登前,他去北京改稿子,
主编要求他把原来灰暗的结尾改得光明一点,
没想到他却说:“只要你能给我发表,别说结尾了,整部小说我都可以给你变光明。”
而实际上,他改稿用了一天,在北京玩各处景点用了三十天。
也以为在北京一天两块钱的补贴和差旅费报销,让他回海盐的时候兜里揣了笔巨款,
于是经过山东的时候,还给祖籍山东的父亲带了只烧鸡。
采访最后,余华在夜色中面向大海说:
小时候的自己看书上写海水是蓝色的,而家乡的海是黄色的,于是他下定决心,要“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贾樟柯拍不完的乡土,在这部纪录片中用三位中国文人的叙事中呈现了出来。
他们都在以故乡为原点,凭借着与生俱来的韧性和坚持,
不断向着深蓝色的未来绵延,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那么海水变蓝以后,又该往哪里去呢?
乡愁,似乎是老一辈永恒的话题。
也许八九十年代就是社会巨大变迁的缘故,乡愁在他们骨子里都特别深刻,
某种程度上变成一种情怀,甚至标榜。
但对于年轻的我们,渐变的时空轴上,更多的是乡,愁却越来越少。
人们适应变化,也允许“乡”的变化,于是城乡差距日渐缩小,家长和文化也日渐变好。
可正如片中所言:“你生在那里,其实你的一半就死在那里,所以故乡也叫血地。”
时代打出命运的牌码,打乱他们的轨迹。血地的引力网,使他们又体会羁绊。
村庄,像游不出的海水。
风浪散尽,海潮一如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