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人面临效忠问题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叁里河

作者：星爸爸

2013 年科学突破奖颁奖典礼上，因拓扑绝缘体研究获奖的张首晟教授在发言时幽默地说，自己在上一年银婚纪念日那天没能给妻子准备一个足够表达他感情的礼物，但是当时正好接到了获奖通知，所以他很感谢这个奖“拯救” 了他们的银婚纪念日。

颁完奖几个月后，马云夫妇加入了这个包括谷歌创始人谢尔盖·布林和脸书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等硅谷新贵的科学基金会。去年年底，马化腾也成为科学突破奖创始捐赠人。

张首晟很早就希望用物理理论来推动现实技术的发展，在获奖发言时，他说基础物理也许能够帮助“今天的信息技术和信息社会突破摩尔定律”。

作为斯坦福教授的他是在东西两岸都吃得开的华人代表。华盛顿邮报一篇报道称，正是在张首晟一个公益组织的派对上，马云被介绍给雅虎联合创始人杨致远。

2013年，张首晟创办了丹华资本，专注投资前端领域的美国初创公司。

“中美之间的桥梁是全球化面对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现在处于关键转型期。如果我们没做好的话，那么就会损失一次难得的机会”，他说。

丹华的投资组合里包括了人工智能、大数据、医疗健康产业以及从去年开始突然增多的区块链项目。

丹华创办的最初几年是中国资本出海的高峰期。2015～2017 是中国资本在美国投资出手频率最高的一段时间。CB Insights 的统计，这三年间中资共投出了533 件案例。其中2015 年最高峰，为188 起，与前三年相比增长了185%。

对于丹华资本来说，2017～ 2018则是最出名的一段时间。早期在硅谷投资的AI、大数据和企业服务等项目离大众太远而不为人知，但自从在去年频繁出手区块链项目之后，丹华开始进入大众视线。

在官网上，丹华所投的区块链项目就有42 个，远高于基金成立早起关注的消费金融、企业服务和大数据，以及生命科学和健康类项目。然而区块链在经历过短短一年后在今年下半年进入寒冬期，泡沫破裂，大量项目破发，整个行情惨不忍睹。

从高点进入市场的丹华资本损失惨重。

昨天突然传出了张教授于本月一号逝世的消息。一开始谣言四起，但今天一份来自其家庭成员的声明澄清了诸如跳楼自杀和受美国追查的传闻，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张教授因为抑郁症离开了人世。

奇怪的是，这个消息只在国内新闻圈被报道，境外媒体仅有BBC 的一段短新闻，甚至是斯坦福官方网也是在今天才贴出消息。

在众多的猜测中，301报告被反复提及。Speical 301 Report 是美国针对全球各国知识产权保护的年度报告。在如今中美摩擦不断的大背景下，加上美国近来频繁指责中国利用学术交流、商业活动和信息技术窃取其产权和机密信息，这份报告被认为是中美贸易战在产权和信息保护上的延伸。

2018 年的 Special 301 Report 中，美国认为中国知识产权上虽然有所让步，但在 “美方关键问题” 上仍无动于衷。

“美国、其它国家和私营部门已经表达了对中国对其知识产权法律体系长达一年的改革的力度不足的焦虑……对于美国知识产权持有者来说，中国仍然是一个对产权保护有害的环境。”

报告列举了移动和通信、文娱产业、软件开发和影音出版等领域的大致情况。但在十一月底针对技术转移和风险投资的补充文件中，301报告针对2025 中国制造罗列了详细“被针对的主要领域”，其中包括了信息技术、高端制造业、新材料、生物科技和新能源汽车等。

这些领域正是前两年中国资本出海最喜欢的投资标的。

301 报告引用的数据估计，有中国投资人参与的投资案例大约占了美国2015～2017 年间总体案例的 10% ～ 16%。

报告称，今年一月至五月期间我国风投在美投资金额达到24 亿美元。截止到11 月 15 日，中方资本参与的已有 151 个项目，略低于去年高峰期的 160 多件。

而在投资标的上，VC的目标也与官方强调的发展目标大致吻合— 信息通信、机器人、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报告列举，在10 ～ 17 年之间中方参与了 81 个 AI 投资，金额达 13 亿美元；同期，机器人领域为 2.37 亿美元；金融科技方面，16～17 两年就达到了 49 起，14 亿美元。

同时，在IT 桔子一份针对去年第一季度的中国资本出海报告中，美国就以受投比例48% 的占比成为第一目的国，医疗健康和硬件是最受欢迎的项目。

在美国眼里，具有开放和创新特征的创投圈成了中国资本利用经济优势接近并获取新技术的便捷通道，而初创公司相对弱小的角色也使他们更容易受资方摆布，在被强迫或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卖技术专利。

例如报告特举的恒大法拉第未来股权纠纷，在国内舆论从财务融资角度解读的时候，美国人却认为恒大通过拖延到账和阻挠法拉第未来与其他投资人接触的目的在于获取控制权进而得到后者380 项专利技术，以便输送回国。

钱并不是问题，钱背后的人才是美国所担心的。调查机构认为中国政府在投资领域的参与才是导致技术和专利流失的主因，“恒大主席许家印曾经说过，恒大的一切都是党和国家以及社会给的”。

而张教授的丹华资本也在此被用作典型例证，中关村发展集团、科大讯飞和京东方等具有官方背景的丹华投资人令美国人感到不安。

“丹华的投资组合里包括了113 美国公司，他们大部分都落在被中国政府视为有战略意义的行业类别里”。

另一家具有国资背景的苏州元禾资本也被点名，这家公司的投资包括了大数据分析、自动驾驶和机器学习等。

美国对中国资本的加紧审查今年开始见到成效。早前，蚂蚁金服12 亿美元收购MoneyGram 的计划被美外资审查委员会以国家安全为由否决。

根据CB Insights 的统计，在2013 年起飞到2015 年达到最高点之后，中国资本在美投资的数量开始逐年下滑。从巨头的投资次数来看，也体现了同样的趋势，站在榜首的腾讯从15 ～ 17 年的投资案例分别为 26 起、15 起和 14 起；阿里分别为 7 起、4 起和 3 起；百度则为 3 起、 5 起和 2 起。

与风险投资相似，涉及层次更高端的千人计划也被疑似列入审查目标。

今年八月份，休斯顿纪事报发表了一篇文章称，FBI向德州几家知名学院和医学研究中心发出关于提防外籍学者的警告。

一次“史无前例” 的，由联邦调查局和德州学术（TMC）及医疗界领袖参加，主题为互相配合的会议中，FBI 探员向一百多名与会者报告了 “知识窃取” 的情况，“要建立、培育和增加与私立机构的关系，减少外国人从国内机构窃取机密”，“ FBI 并不想插手日常运作，我们是来进行保护的”。所指外国主要包括了中国、俄罗斯和伊朗。

一个月后，侨报对TMC 和华人学者等相关方进行了采访。

存在一份“千人计划” 学者名单的消息在华裔群体间流传。在具体事例上，“千人” 学者被辞退和华人遭解聘、除名的消息则频繁在微信群出现，但均未得到官方证实。一名匿名学者告诉侨报，“大家已经很小心了，今后还得更小心，需要严格按照学校规章制度来办事”。

侨报获得的一份德州理工大学内部邮件要求所有员工谨慎考虑类似千人计划的外国人才政策，并举了一名员工申请千人计划时被中方要求前往一家有军方背景机构任职的事情作为例子。在最后，邮件要求参加了中俄伊三国计划的员工尽快报告备案。

“立法者正在考虑对那些接受国防部资金”却同时参与这类计划的个人“给予永久性的监禁”。

今年八月份时，千人计划学者，曾在MD 安德森癌症研究中心任职的教授谢克平被怀疑篡改机密文件和持有儿童色情图片而以间谍和儿童色情罪被指控，但在全面搜查了谢克平以及其助理约88 个电子设备40 TB 数据之后，法庭于上个月底宣布证据不足而取消指控。

FBI 声称类似的调查早在 2015 年就已经开始，在此之前，千人计划学者气象学家王春今年 3月份因为领取中方津贴而被起诉判刑；去年9 月，维吉尼亚大学一华裔教授因为谎报费用和不实陈述等罪名被提起诉讼。

除了对境内华人学者和资本进行跟踪，美国对中美之间学术和商业交流也实行审查。今年以来，对留学生签证政策收紧、赴美访问学者受到限制的新闻频繁见报，8月份北大教授饶毅受美方政府邀请参加研讨会遭拒签，而7 月份时，观察者网也报道了中国专家遭到美国集体拒签的新闻。

在这些监管风暴来临的当口，川普曾在一次私人晚宴上称“这个国家的留学生都是间谍”。外媒 Politico 后来了解道，“这个国家” 就是指中国。

李开复不久前对彭博社说，如果中美再差下去，他会考虑撤出美国，回到中国。曾经是中美两地代表，资金和人才的桥梁，李开复这样的头面人物已经首先感受到了压力。

对于千人计划、留学生已经两地经商的群体来说，在两个大国摩擦不断的当下，游刃有余的过去已经一去不复返，选边站、上哪条船的时候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