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耀星:信息社会的共产主义雏形 | 四、为何中国能加速进入信息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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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理论是不是精彩,或者打动人心,都需要最佳实践去验证。我们幸运的是:中国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最佳实践。

(一)中国数字经济的成就

描述中国信息化或数字经济成就的指标、数据很多,这里只列举两组数据,便可略见一斑:

1、中国的信息产业(特别是互联网产业)经历了20多年的高速发展,从开始的C2C(将美国的模式拷贝到中国),到了今天几乎可与美国并驾齐驱:世界市值排名前20的互联网巨头,中美大致各占一半,欧洲、日本远远在后面。甚至在某些方面,如微信、移动支付等,还处于领先地位。抖音上有一个法国姑娘说,以前法国人认为未来在法国会流行什么,要看美国,现在则要看中国,她举了共享单车和抖音的例子。

2、2020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39.2万亿元,占GDP比重为38.6%(有预测2025年会达到50%以上)。数字经济主要由“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两部分构成。尽管与美国相比,中国将“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均计均入了数字经济(而美国仅统计“数字产业化”),因此中国数字经济的统计规模比美国多大几倍,但去掉不可对比因素,其绝对值以及增长速度依然是非常可观的。

(二)中国政府多年的努力

  中国政府低调宣传,但却高调做事,值得赞叹的方面,随便就可以拉几条:

1、高度重视信息通信产业的发展

中国发挥制度优势,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进一步发挥全球化的后发优势,我们的工业化和一部分信息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就走完了发达国家几百年的历程。但我们并没有因此就跟在别国后面亦步亦趋,而是谋取进一步的信息化的跨越式发展:一是思想上高度重视,最高领导层甚至认为:信息化为中华民族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二是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均设有高规格的领导机构;三是经常性地就有关信息产业的问题,进行中央政治局的集体学习。光是十九大以来,信息产业相关的学习题目就有:大数据、人工智能、融媒体等,甚至还有区块链、量子科技,常常令我们这些从业人员感到汗颜!有行业同事感叹:现在是大领导推着我们走啊。

2、社会主义制度可以做到普遍服务

所谓普遍服务,就是对贫穷的、难以盈利的地区、人群提供非盈利甚至亏损的必要的服务。此概念源于西方(最早源于邮政行业),但做得最好的大概就是中国。早在全面脱贫、进入小康社会之前,我们的“村村通”(广电行业)、“村通”(通信行业)等工程,就随着全国交通网,将网络铺到了包括农村在内的千家万户。基本实现了“要想富,先修路”,包括信息高速公路。

对比美国:即使像Verizon这样的美国最大的电信巨头,都不能做到移动通信信号的全覆盖。而他们的这种部署落后,实际从3G时代就开始了。

有研究表明,美国网民的文化素质普遍要比中国网民高,这表明他们的弱势群体不如中国受到的关注多。在中国,有些农村偏远地区的人(特别是年轻人),越过了电脑时代,上网是直接从移动互联网开始的,在2G时代即如此,如上手机QQ。这为后来的农村电子商务打下了信息文化的基础。

3、长期持续投入,充分发挥电信运营商的基础性、战略性、先导性作用

中国跨越式发展的关键因素至少包括:政治上的集中统一,长期持续投入基础设施的建设,放手发挥市场经济的优势,从而形成了一个浩如烟海的、效率不断提高的大市场。

在诸多基础设施中,电信行业的发展耀眼夺目:短短二十多年,我们进行了多轮电信体制的改革,可以说,电信行业是国有企业改革最彻底、竞争性最强的行业之一。

移动通信的技术更新周期差不多是10年,但我们差不多在20多年的时间内,就从1G空白、2G跟随、3G突破、4G同步,到了5G领先。其中经历的艰辛,非行业人士是难以想象的,甚至是行业人士也颇有争议。

例如,2008年金融危机,中国政府4万亿“救市”。其实还有6千亿的投资,这就是因为发放了3G牌照。当然3G牌照的发放,并不仅仅,或并不是主要为了救市。对此,电信行业(实际主要是行业老大中国移动)是承担风险的。事实证明,对此,我们不能只算企业的经济帐,而要算国家的总账。没有3G的巨大投入,很难说我们后来的4G、5G会赶上来。

此外,电信行业进行了多轮的提速降费,为全社会的经济、社会发展大大降低了基础性的交易成本。电信综合价格的下降水平,曾经长期保持在-10%以下。

近年来,国家又推出了“关键信息基础设施”的概念,除了电信、互联网平台之外,进一步将能源、金融、交通、公共事业等行业纳入其中,凸显其基础性,以及对国家安全的重要性。“新基建”的七大领域:5G、特高压、城际高速铁路和城市轨道交通、新能源汽车充电桩、大数据中心、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有一半是信息产业,其它的都与信息产业强相关。

4、对信息企业的大力扶持

20多年以来,国家对中国的互联网企业,在准入、税收、资本市场等多方面给予了优惠和扶持,大大减轻了国外的资本与优势企业对年轻的中国互联网企业的威胁。

面对美国对华为等企业的打压,中国政府将原定在2020年发5G牌照的计划,提前到了2019年6月发放。预计5G总投资,将是万亿以上。美国以举国之力打压一个中国企业,中国国家出手支持,也算是对等。

5、人口政策  

上文提及,在信息社会,人将会从被工业化大生产排斥的、被视为消耗资源的累赘,成为最可贵的资源。地球承载人类人口总量的极限到底是多少?对社会形态的假设不同,则结论相差巨大。以土地为主要生存资源的农业社会是一个数字,以矿物、能源为主要资源的工业社会是一个数字,在以信息为主要资源的信息社会必定是另一个数字。在信息社会,人不仅是消费信息的主体,更是创造信息(财富)的源泉,“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巨大的人口资源,既提供了巨大消费资源,又提供了巨大供给资源,因而可以形成信息时代更大规模的超级市场。

具有丰富、优质人力资源的中国无疑在信息社会具有显著的优势,这种优势也是中国信息产业高速发展的秘密之一。中国的人口政策及时进行了调整,2016年全面放开二胎,今年又进一步开放了三胎。虽然人口政策不一定是为信息产业而制定的,但客观上,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三)倒逼机制

中国虽然发展速度很快,但就发展阶段而言,也经历了粗放式的资源消耗型、环境破坏型的工业化之路。进入21世纪以后,尽管代价昂贵,中国领导人果断地作出了战略调整。从科学发展观,再到“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发展理念。

近年来,中国政府已成为全球抑制碳排放的主导国家,去年底又进一步对外宣布并承诺了“双碳目标”,对内将形成一个约束机制(硬约束),即我国将进一步抑制源于工业社会的高速、低质量发展,包括抑制在信息社会不必要的物质需求,而代之以大力发展新时代、信息社会的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的经济,其中大量的将是生态文明下的数字经济。

发展不能牺牲环境,但为了环境,也不能不发展,关键是转变发展方式。在中国,网络强国、“互联网+”、分享经济、大数据、人工智能、智能制造等都提到了战略高度。《国务院关于促进信息消费扩大内需的若干意见》等一系列促进信息消费的政策,在高层取得了高度一致的意见。

2020年初开始至今的新冠疫情,更是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倒逼机制:以前可上网,可不上网的,现在都有了上网的紧迫感。

(四)国际博弈

中国信息产业的高速发展,使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越来越高,也必然产生了国际博弈,这里可以截取几个片段:

1、ITU职位

信息通信产业天然就需要多方的沟通与链接,在联合国国际电信联盟(ITU)等多边治理机制的舞台上,中国人发挥着越来越多的作用。以ITU为例,中国人逐步从普通职员,到高级职员、副秘书长,最后做到了秘书长,甚至在赵秘书长连任时,在大约150张选票中,没有反对票,仅有2张弃权票,可见中国的国际地位。这为中国的信息通信标准的做大做强、走向国际,发挥了重要作用。

2、《国际电信规则》

ITU《国际电信规则》(ITR)较早的版本是1988年制定的,当时还基本没有涉及互联网,因此在互联网时代修改是必然之举,但遗憾的是,经过数年的磋商,2012年12月,美国、欧洲、日本等88个国家的代表,最后拒绝在新的规则文本上签字,造成了联盟历史上(估计是第一次)的大分裂。

原因是中国、俄罗斯以及新兴市场国家建议加强政府对网络的管制,而西方国家则对此表达了反对意见,理由是政府的管制将压制互联网的创新,并可能压制民主的批评意见。

新规则最后投票通过,并于2015年生效,但拒绝签字的国家仍将沿用此前的规定。

在笔者看来,压制创新、压制民主,与是否有政府的管制没有必然的联系,这背后就要看资本的力量。特朗普还在美国总统任上,就被互联网巨头封了嘴,这是因为政府管制吗?

3、ICANN

ICANN是负责“互联网名称与数字地址分配”的非营利性的国际组织。该机构的服务最初是由美国政府(通过商务部下属的国家电信和信息局)授权和提供经费支持的。

由于世界各国担忧或反对美国对互联网的过度控制,2016年10月,美国政府宣布与ICANN脱钩,“这一管理权移交将帮助保证互联网长期保持开放、可交互与稳定。”这固然是互联网迈出走向全球共治的重要一步,但笔者以为,改由会员(其中有企业、非政府组织)共同管理互联网,其博弈并没有停止,原因还是在于资本。

(五)中国对资本的限制

网络信息平台型企业,由于其特有的边际成本趋近于零、强烈的网络外部性、全网性等经济学的特征,一般来说,只要开始做一种业务(开辟一个赛道),往往很快就只有第一,没有第二,即这个赛道很快就会剩下一个运动员。因此,互联网企业会在短时间内成为超级巨头,并生产很多富豪,互联网企业(互联网大厂)的管理层几乎都有暴富的标签。

同时产生的问题就是,“大厂”们一旦有了地位、实力,就往往会滥用其垄断地位,而这是不符合互联网精神的——互联网大佬们不小心,就会违背“初心”,变成了当初他们曾经讨厌的样子。打破资本、权贵对信息的垄断,网络、人类将会变得非常美好。

从监管理念的角度看,一旦形成垄断,垄断的企业就有责任或义务保持某种中立性,很多业务和产品,只要具有平台属性(进而形成自然垄断),就可能存在中立性的问题,如:操作系统、浏览器、搜索引擎、应用商店、网络、各种超级应用软件等等。

好在在社会主义的中国,资本并不是至高无上的,尽管市场需要放水养鱼,但时至今日,政府已经明确表态,绝不允许资本的势力无止境地蔓延!

 

以上就是一个信息产业的从业者,从行业的角度,浓缩性地描述的中国信息产业过去几十年高速发展的历程。

总书记在谈到《共产党宣言》学习体会时,不无幽默地说:如果社会主义在中国没有取得今天的成功,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又会像马克思所说的那样,作为一个幽灵在世界徘徊。

如果中国继续走社会主义道路,在信息社会实现跨越式快速发展,就一定会成为共产主义的最佳实践。这会是历史与逻辑的统一。

(原文2021年6月29日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信息社会》)

(作者简介:金耀星,数字经济学者,中国联通研究院管理咨询委员会原秘书长、高级经济师、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硕士、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硕士,瑞典皇家工学院(KTH)访问学者;中国通信学会会士;担任全球移动通信协会(GSMA)政策组专家近10年;长期从事信息通信产业发展战略与政策研究。

本系列往期文章:

金耀星:信息社会的共产主义雏形(建党百年“初心”系列谈)|一、再谈“初心”

金耀星:信息社会的共产主义雏形 | 二、工业社会的遗产——资本主义

金耀星:信息社会的共产主义雏形 | 三、信息革命与共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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