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人选“落槌”:以谁的名义?

500

 

北美东部时间10月8日,几经周折却最终有惊无险通过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的、53岁的福音派基督徒和前地方法院法官卡瓦诺(Brett Kavanaugh)终于在白宫宣誓就职,从而接替今年7月31日退休的肯尼迪(Anthony Kennedy),成为美国现任第九位最高法院大法官。他的提名人、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在宣誓就职现场“代表我们的国家”就提名认证期间“布雷特本人和整个卡瓦诺家族所被迫忍受的、可怕的痛苦和苦难”向对方道歉。

这与其说是“道歉”毋宁说是“欢庆”和“示威”:因为不论国会、朝野两党或普通美国公众在卡瓦诺提名事件中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两极分化、泾渭分明的,特朗普即便作为美国总统,恐怕也不能自说自话地代表“我们的国家”——充其量只能代表“我们国家中支持我的一半人”。

7月份进行的一项盖洛普民调显示,仅有53%的美国受访者相信,最高法院大法官所作的裁定和其党派背景无关,且相信这一观点的民主党人仅占38%(相信这一观点的共和党人占比则高达78%);在决定卡瓦诺提名命运的关键性参院表决、以及此前一天参院有关“是否如期进行提名表决”的表决中,卡瓦诺都以极为微弱的优势闯关成功,而这个优势差不多也就是共和党在参院席位的优势:参院总共100个席位中共和党占51席,民主党占49席,而最终表决结果是50:48,共和党恰好就赢了两票。

正如许多评论家所指出的,如果说导致卡瓦诺提名通过一度受阻的3桩“陈芝麻烂谷子”、证据链明显不完整的“性侵”或“性骚扰”指控,带有明显的民主党政党斗争色彩,那么随后卡瓦诺有惊无险地一路闯关,则是被共和党以性质相同、立场相反的政党斗争逻辑“保驾护航”所致:一度被认为“可能立异”的寥寥几位共和党参议员中,仅有被中期选举选区形势所“绑架”的穆科夫斯基(Lisa Murkowski)最终投了反对票,柯林斯(Susan Collins)倒戈投票赞成,弗莱克(Jeff Flake)则弃权,而民主党参议员中也仅有同样被所属选区形势“绑架”的曼钦(Joe Manchin)投了赞成票。

尽管总体上站在自由派一边的美国主流媒体一直为阻击卡瓦诺不遗余力地奔走鼓呼,尽管同样自由派占上风的部分大学撤销了授予卡瓦诺的荣誉或合作机会,尽管自由派活动人士直到最后一刻仍在国会外大搞“行为艺术”,但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归于无用:这一切看似热闹实则无效,因为大法官提名按程序仅由参院那区区100人有权取舍——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连补救的机会也近乎没有,因为最高法院大法官除非自行退休或犯有重大刑事罪行,否则将终身任职。

此次卡瓦诺提名事件表明,许多人低估了共和党内部在战略性问题上的团结。

一些人曾以为,鉴于特朗普和共和党建制派间两年来相处的磕磕绊绊,主要由建制派和“茶党”控制的参院共和党党团会在卡瓦诺提名问题上发生分歧和内讧。但从参院共和党领袖麦康纳(Mitch McConnell)不惜自相矛盾也要确保卡瓦诺强行闯关(2016年时任总统奥巴马Balack Obama试图提名加兰Merrick Garland替补大法官,麦康纳以找不到确切根据的“选举年不宜增补大法官”为由加以杯葛;但此次同样是选举年,民主党人以“麦康纳前例”为由要求推迟一年增补大法官却被麦康纳尔本人拒绝)、参院象征性地仅推迟一周表决(这就断绝了民主党人将表决拖到中期选举之后,寄希望于本党通过中期选举夺回参院多数的念头),到两次关键性表决关头共和党团近乎一边倒的投“党派票”都表明,共和党内各派系对特朗普及其政府的基本态度是“小骂大帮忙”——枝节问题不妨争执,但战略性问题一定“旗帜鲜明”。

正如许多分析家所指出的,卡瓦诺的共和党属性既鲜明又坚定,且和共和党内各派都有密切关系:他是前总统、建制派代表人物小布什的亲戚,又被两个重要保守派组织——联邦党协会(Federalist society)和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公开力捧。共和党各派的观点和利益有诸多差异,但卡瓦诺却能在很多层面维护共和党不同派系的利益和声音,大到特朗普的“通俄门”和可能的弹劾,小到同性恋问题、堕胎问题,等等。

随着卡瓦诺的入选,总数9人的最高法院大法官已形成保守派5、自由派4的格局,且这一格局在短时间内很难被打破,甚至有可能被进一步强化:最年轻的两位大法官、2017年当选的戈萨奇(Neil Gorsuch)和卡瓦诺(Stephen Breyer)都是保守派,也都是特朗普所提名任命,而最年长的两位大法官——85岁的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和80岁的布雷耶却都是自由派,如果特朗普任期足够长,届时民主党和自由派恐怕还将不得不为避免“票差”被进一步拉大而使出浑身解数。

很显然,这实际上是一次“以党派的名义”完成的任命与祝福,却被特朗普和共和党理直气壮、事实上也完全合乎游戏规则地加注了“美国的名义”。

芝加哥大学宪法专家施维因(Steven Schwinn)和弗吉尼亚里士满大学法学教授托比亚斯(Carl Tobias)等人指出,这种以“美国名义”出现的“以党派名义”,将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深刻影响美国社会的仲裁公平性,影响千万美国人的日常——要知道每年提交给最高法院的案件高达8000件以上,而被遴选出来加以审理仲裁的不过100件左右,甚至无需在裁决上做任何手脚,仅仅“按喜好挑选案件来审理”,就足以改变许多重要的、关键性的结果。

但规则如此也只能是这样的结果,民主党人离下一次“反悔”的“时间之窗”为时尚远——且他们至少应先想办法把参院的多数席位给拿回来。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