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不成换汤也好：当美加墨终于达成新版北美自贸协定共识

北美当地时间10月1日，美国和加拿大终于抢在最后一刻就重启的新版北美自贸协定宣布达成共识

至少换了汤

由于墨西哥看守总统涅托（Enrique Pena Nieto）和当选总统洛佩兹（Andres Manuel Lopez Obrador）将在12月1日进行权力交接，而美国国会需要60天时间走完审议和批准程序，因此倘不能在9月30日前达成协议，北美自贸协定（NAFTA）就只能寿终正寝。

如今美国和加拿大终于“押秒”妥协，而1994年就已缔结、已作为成约存在24年之久的北美自贸协定，也就此宣布将被“美加墨自贸协定”（USMCA）所取代。

加拿大联邦外长方慧兰（Chrystia Freeland）和美国贸易谈判代表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在协议达成后发表的联合新闻公报中表示，USMCA将为北美大陆工人、农民、畜牧业农场主、商业企业带来高标准的贸易协议，带来更自由、公正、和有强劲势头的经济发展，创造更多的高薪酬工作、壮大中产阶级。

两位当事国领导人——特朗普和加拿大联邦总理杜鲁多（Justin Trudeau）均在协议达成消息披露后宣布“这是一个好消息”，且两人不约而同宣布“我们赢了”：特朗普的说法是“看这个历史性的协议”，而杜鲁多则沉醉于“加拿大最美好的时光”。

特朗普当然会这么说，在11月6日中期选举投票在即前也必须且只能这么说，支持他这么说的理由，除了如某位匿名美国政府官员所言“证明总统的贸易谈判战略是正确的”外，还终于兑现了特朗普此前多次提及的“让NAFTA去死”的豪言壮语：如今NAFTA已死，USMCA“继位”，不管换没换药，反正至少换了汤。

杜鲁多同样也必须这样说：2019年是加拿大联邦立法选举年， 选战已早早拉开序幕，而杜鲁多及其联邦自由党当前选情并不明朗，加拿大经济走向也阴晴难测，此时此刻，他同样需要一场“胜利”。

美国赢了么？

根据美加最新达成的协议，美国可以获得相当于加拿大乳制品年产量3.59%的加拿大市场份额，这要高于此前加拿大和美国“退群”后剩下的10个跨太平洋自贸协定（TPP）所达成的让渡份额（3.25%）。加拿大还将停止相关补贴，避免本国第7类乳制品降价出口美国。特朗普一直努力争取美国农民支持，并在乳制品问题上表现强硬，这一点显然是对他的让步，以及他和美国的收获。

此次协议并不包括钢铁及铝惩罚性关税问题，也就是说即便达成协议并激活USMCA，美国单方面对加拿大施加的钢铁及铝惩罚性关税也依旧有效，这显然足够让特朗普自得很长一段时间。

但美方的让步同样不少、且似乎更关键。

特朗普当初为何要重启好端端运行那么久的NAFTA？说到底就是想借机塞入可定期“反悔”的“落日条款”，并取消NAFTA协议第十九章所规定的仲裁机制这两条霸王条款，好让美国在体制内享有“不高兴就退群”和不受指控的特权。如果说8月27日美国和墨西哥达成的协议中好歹还塞入了一个非正式的“如果双方同意则6年重审一次”的“约定”，在美加达成的新协议里这两条都没了，这实际上等于说，特朗普折腾一年多回到了原点——如果仅仅谋求在乳制品等明细上让加拿大和墨西哥做些妥协，又何必劳民伤财搞这许多轮NAFTA重启？这不等于为了找一支滚到桌角的一次性圆珠笔，把整个房子拆了重盖一回？

特朗普执意“折腾”的另一目的是为北美汽车市场分工“洗牌”，以取悦于美国汽车工人，但美墨协议仅提升了贸易协定范围内国家生产比重，却绕开了最艰难的协定成员国内部分工比重问题，美加协定倒是给加拿大规定了个“相当于260万辆”的对美汽车出口上限，但这被认为几乎毫无意义：2017年加拿大对美出口仅相当于200万辆左右。

然而这即便可以被形容为杜鲁多的胜利，他和加拿大联邦自由党的政治对手们也必定会将之解读为他的失败，甚至加拿大的失败。

加拿大人口最多的两个省份——安大略省和魁北克省恰是乳制品大省，魁北克省不仅是杜鲁多总理的家乡和选区，而且正在进行省选的选战，4个参加选战的主要省级政党异口同声痛斥杜鲁多和加拿大联邦政府“丧权辱国”、“损人利己”，“令人失望”，而被认为在汽车领域“占了最多便宜”的安大略省则因“钢铁及铝”惩罚性关税尚无定论怏怏不乐，省内奶农更是不满之色溢于言表，安大略省农民联盟（UCFO）总干事杜兰德（Simon Durand）表示“大人物们一夜间就让无助的奶农损失惨重”。

很显然，在联邦选举明年开锣的微妙时刻，至今按兵不动的联邦反对党势必不会放过这个挖杜鲁多政府墙角根基的机会——尽管他们此前曾不断责备杜鲁多政府“不知变通”、“不会与美国政府妥协”，但未来一年里他们将不遗余力地抨击这个“失败的妥协”，因为杜鲁多政府必须“失败”。

冰山般的成果

成也好，败也罢，USMCA都很可能是“冰山般的成果”，能否如特朗普所言成为“历史性协议”十分可疑。

此时此刻特朗普正被“通俄门”和“大法官提名危机”所困扰，而中期选举投票日又日益临近，这迫使他不惜吃点暗亏也要“读秒”让新的北美自贸协定闯关，以作为自己和共和党争夺选民的资本。但如此一个几乎“回到起点”的协议恐怕远达不到他的期望值，待中期选举结束，不论结果如何，“习惯性说了不算”的他是否会再生事端，谁又能说得准？

不光美国可能生变，美墨之所以达成一份较诸美加协议对美更有利的协议，奥妙在于现任总统涅托当时已经卸任，而当选总统、号称“墨西哥特朗普”的洛佩兹尚未接手，分属对立党派的涅托有借机给政敌“使绊子、穿小鞋”的意味，一旦洛佩兹上台，面对前任“挖的大坑”和国内汹涌的不满浪潮，同样可能会找借口多生枝节。

相较而言加拿大反倒会稍稍太平一点：如前所述，新协定如果不再被“翻烧饼”，对大多数加拿大人和加拿大政党而言尚在可接受范围内，且最有可能挑战杜鲁多及现政府的反对党——联邦保守党，在贸易方面对美态度实际上要更温和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