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西奔（8）－家族問題

上回談到，鐵木真派木合黎進攻金國，也是表明西征的決心。通過幾年的鐵老貓玩金老鼠遊戲，鐵木真對部下攻城戰術有信心。他不再需要金國這頭老鼠來練兵，於是趁一個突發機會（金國政變，新主表現對蒙古人不信任，準備遷都），吃掉這頭沒有利用價值的老鼠。

老鼠雖弱小，但老貓離窩，也有可能給老鼠偷襲老貓地盤。西征回回（花剌子模）是非常大的軍事冒險，全軍出動，後防就會空虛。派木合黎鎮守金國，吃掉金國，就無後顧之憂。從種種部署看，西征是鐵木真的長遠戰略計劃，攻西夏攻金等，都是為這個長遠戰略目標服務。

1218年，鐵木真消滅了西征的最後一個小障礙，就是西遼。如今，他就向自己的夢想更進一步。他很有耐心，等待機會，終於機會來臨，給他找到一個西征的最佳藉口。

在繼續談鐵木真西征之前，或者“閒聊”一下一些跟戰爭毫無關係的小事，卻是對蒙古帝國非常重大的事。那就是鐵木真的家族瑣事，或更具體地說，他的後事安排。

鐵木真一生戎馬生涯，征戰不斷，從來沒有談過退休或身後事情。他不是沒有想，他肯定有想過，但想不通，最後只能採取逃避態度，通過不斷開發戰爭來轉移自己的憂慮。

大家都知道，鐵木真有四個兒子，他們是术赤、察合台、窩闊台、拖雷。這四個兒子都是他大老婆孛帖兒所生。此外，孛帖兒還替鐵木真生下五個女兒（他們的長女名字曰火臣別吉（Qoǰin Beqi），就是金庸小說中的華箏原型）。光是孛帖兒就為鐵木真生下9個子女，也說明鐵木真的生育能力非常強。但說也奇怪，鐵木真有四十多個老婆，跟他睡覺過的女人更不計其數，但跟那些女人的緣分都是開花不結果。鐵木真曾經說過，他一生的最大嗜好是騎敵人的馬、睡對手的老婆。史上記載的鐵木真後裔數字，跟他那麼活躍的性生活不成比例，難道鐵木真在跟她們上床的時候都戴避孕套？

根據歷史記載，鐵木真除了了术赤四兄弟外，還有另外四個分別由不同老婆替他生的兒子。除了一個由忽蘭（Abika Khulan）生的兒子闊列堅（找不到他的羅馬拼音名字）死於1235年，在進攻俄羅斯的時候陣亡，也是鐵木真死了之後，其他三個兒子都說是早早夭折。

闊列堅為甚麼能活到成年出征才死，相信跟他媽媽有關係。鐵木真有那麼多老婆，除了孛帖兒，他最愛的就是忽蘭，據說鐵木真西征時候只有她跟從（這有待考究，因為忽蘭死於1215年，鐵木真還沒開始有西征）。

有那麼多老婆而沒有相應的子嗣數量，且出生的兒子又有那麼多早早夭折，已經顯露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就是鐵木真家族中的殺嬰行動。有這樣大數量鐵木真後嗣嬰孩早早夭折，鐵木真難道不知道？看來他雖是當時全世界最有權勢的人，卻沒法保護自己跟其他女人生下的嬰孩生命。

誰會有這樣大的權力？如果我們從利益歸誰這考量點來看，整個幕後殺嬰大行動的主持，就是鐵木真的大老婆孛帖兒。她要這樣做，就是要排除任何可能威脅自己兒子利益的人。諸位還記得薩滿教的巫師闊闊出（見《排除內患》）？闊闊出連鐵木真幾個兄弟都敢欺負，甚至差點將合撒兒殺掉。也因為這事，更將鐵木真的老媽訶額倫氣死。

這樣大權勢的人，在鐵木真眼下如斯重要的人，最終都要命喪於孛帖兒的安排之下。孛帖兒一句話：如果這人在鐵木真在生的時候都可以這樣橫行無忌，日後鐵木真歸天，孛帖兒的兒子們會有什麼下場？也是這句話，讓如日中天的闊闊出走下歷史舞台。

如果跟從孛帖兒保護兒子利益這思路發展，鐵木真家族中的殺嬰行為，也是基於同一邏輯方向。作為一個男人，沒法保護一個女人為他生的小嬰孩，相信那份鬱悶與那份挫敗感是很難用任何言辭表達。唯一讓他發洩的方法就是在外大開殺戒，殺其他的人來為自己那些早早夭折的男嬰報仇。

已死去的嬰孩我們不用多談，就談剩下的四位公子，都是大老婆所出。根據不少史家說法，鐵木真對他們沒有盡過什麼父親的責任，就是沒有好好的管束過他們。這也難怪鐵木真，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鐵木真一直都處於扎掙求生的階段，他一生經歷太多危難，隨時都可以跟家人說拜拜。為了活命，為了發展，當然就沒有太多時間去教導自己的兒子。這些工作，根據蒙古人傳統做法，都交給他們媽媽孛帖兒。

孛帖兒在那個時代來說，應該是非常特別的女性，非常有眼光與判斷力，但相對鐵木真來說就差很遠。同時她認知的世界，跟日後兒子要面對的世界也差很遠。以她的識見，當然沒法教導兒子們如何學習他們父親那種大局觀與世界視野。

四個兒子中，特別是老大跟老二的矛盾，鐵木真與孛帖兒應該很早就察覺到。但矛盾的中心點，就是他們兩人一生的尷尬點：术赤確實不是鐵木真的親生兒子。對這，他們只能迴避。但問題越是迴避，到後來積累的破壞能量就越大。如果他們能早點處理這家族的尷尬問題，相信也不會爆發日後兄弟之間的更大矛盾甚至嚴重衝突。

鐵木真的生意越做越大，帝國版圖不斷擴張，鐵木真也從盛年步入中年到老年，他怎麼可能不會考慮自己接班人的事？但四兄弟，他交給誰？按道理，他應該交給老大。論軍功，术赤在四兄弟之中是最出眾，且他是老大。但鐵木真心中那一條刺，也是老大老二心中一條刺，他們都知道。因為這條刺，鐵木真一直將這個重要問題拖延。

任何問題，無論怎樣拖，到最後我們還需要面對。只是後期面對的問題，已經跟它剛出現時候變了樣，甚至會失控。一生主宰那麼多人死活的鐵木真，最終沒法主宰自己家族日後的命運；他可以掌控很多國家民族，但沒法掌控兩個兒子的不和。

那一條埋藏在鐵木真家族中的刺，終於發揮它的能量。而挑出這條刺的人，也是鐵木真的其中一個老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