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被特朗普牵着鼻子走

　　作者 | 朱秋雨

　　过去一周里，由“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引发的示威骚乱，再度在美国多个城市爆发。

　　俄勒冈州波特兰市首当其冲。自上周起，示威人群连续多晚在市中心的联邦法院外破坏围栏，对内投掷烟花和流弹，由此引发了激烈的警民对抗。

　　连波特兰市长泰德·惠勒也出现在示威队伍中，并体会了一把催泪弹的滋味。他对此的体验是：“这很疼，呼吸困难。（执法人员）是时候该停止了。”

　　7月25日，波特兰市联邦法院外，示威者与警方爆发激烈冲突

　　骚乱引发的命案还在多地开花。在得克萨斯州的奥斯汀市，一名驾车者驶入示威人群，将一名抗议者枪杀。而在科罗拉多州奥罗拉市，两名示威者中枪受伤。

　　这场席卷全世界“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已爆发超两个月。一般而言，面对大规模人群示威引发的对抗和骚乱，政府都会希望尽量快地平息。但这样的心态放在当前的美国政坛，并不奏效。

　　比起游行引发的冲突，地方政府更担心特朗普政府的插手。特朗普曾多次威胁将派联邦执法人员到达骚乱形势严峻之地，以此恢复“法律与秩序”。

　　美国西雅图市中心一建筑遭示威人群纵火

　　但目前的结果是，没人欢迎联邦警察的到来，他们所到之地都受到了当地政府与人民的强烈抵抗。

　　地方政府与联邦政府、分权与集权、两党对峙产生的矛盾，在这场被《纽约时报》称为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社会运动中，都在一一激化发酵。

　　留给特朗普的时间不多了。美国总统大选已经进入100天倒计时，而此次运动引发的改革呼声，居高不下的新冠肺炎染疫人数以及二季度暴跌32%的经济数据，都是美国社会的烫手山芋。

　　这一次，特朗普还能逆风翻盘吗？

1

​美国战场

　　"不明身份的风暴军、无标记的汽车、绑架抗议者，还因为市内涂鸦造成多人受伤。这些不是民主共和国的行动。"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在推特上谴责道。

　　佩洛西所指的，是过去一周波特兰市逐渐升级的冲突。而她口中的“风暴兵”，是20世纪40年代纳粹德国的部队，在不少民主党人眼里，这样的“暴政”在2020年的美国街头重演。

　　波特兰市因美国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示威活动已持续超60天。为了体现此前多次声称的为社会恢复“法律和秩序”，7月4日，特朗普签署行政令，派遣联邦军队到达波特兰。

　　这一举动引发了当地政府和人民的强烈不满。在他们看来，这群大多没有统一部门，却有着精良装备的联邦军队是对当地权力的一种侵犯。据当地媒体报道，身着迷彩服的联邦执法人员是过去一周引发冲突骚乱的最主要原因。

　　“这些人大多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来处理群众骚动。他们会无差别地对着妇女老人发放催泪弹，并随意逮捕人们。所以，他们只会让紊乱更加严重，并激起新的愤怒，”彭博社评论道。

　　事实也证明了这样的愤怒。自联邦执法人员入驻波特兰以来，持续的示威运动在市中心升级。其中，属于联邦财产的联邦法院成为了民众围堵、谩骂、发泄、纵火的目标。

　　值得一提的是，在美国，县警察、城市警察、州警察、联邦警察四种警察体制是并存且相互独立的。联邦警察对地方警察没有垂直的上下级关系。

　　理论上来说，哪怕是联邦警察，到了当地办事，还是要听地方政府的。

　　当然，类似的条例对特朗普并不奏效。特朗普上个月刚创建了一支新的联邦部队，任务是保护黑人运动中历史纪念碑、纪念馆、雕像和联邦设施。这些人员来自一系列团队，包括海关、国土安全局、边境保护局和美国法警署等。

　　波特兰示威者对当地联邦法院投掷烟花

　　引发波特兰全民不满的联邦军队，正是出自于此。而六名美国市长已经敦促国会阻止特朗普政府的这一举动。这样的不满，除了是对特朗普随意派遣军队，涉嫌越权管理外，还有针对他“路人皆知”的政治目的。

　　在向波特兰派遣联邦军队后，特朗普还威胁要对芝加哥、密尔沃基等多个城市采取同样的行动。这些城市都有一个共性——由自由派民主党人控制。在这次“黑命贵”运动中，这些城市里的人们普遍更激进，也更拥护解散警队、消除种族歧视等立场。

　　美国芝加哥示威者手举“黑人的命也是命”等标语在参加游行示威

　　比如，波特兰本身就是很多反政府组织和无政府主义者的所在地。即使该城市有超过70%的白人人口，但在波特兰街头，每晚出门为黑人命运呐喊的人们，不分肤色。

　　西雅图市长珍妮·杜肯直言不讳地表示，特朗普政府日趋升级的举动就是要分裂美国社会。

2

“法律与秩序”

　　有目共睹的是，特朗普执政的4年里，美国政坛早就愈加两极化了，这在最近愈加明显。

　　民主党所控制的州和政客，普遍更支持改革种族问题、解散警队等一系列操作。最典型的代表是纽约市。民主党控制的纽约市议会在6月30日就同意，削减10亿美元的警察预算，用于其他公共开支。

　　特朗普为代表的共和党人则完全相反，他们反对“黑人的命也是命”示威运动，并认为该运动引发了种种暴力行径，目前已经偏离实质。

　　至于特朗普本人，回应永远为两个单词：“law & order”。两个简单的单词——法律与秩序，也有着鲜明立场。综合他的言辞翻译过来即为：秩序是首位的，再不控制住，我就出手了。

　　特朗普推特截图

　　据统计，自5月31日起的两个月，特朗普就在个人推特中18次发出“LAW & ORDER”。CNN等美国媒体认为，这两个词成为了特朗普今年的竞选宣言之一。

　　其中的意图，与之前突袭关闭中国驻休斯顿总领馆一样，都是为了转移焦点。只不过，前者是特朗普将矛头对准中国，鼓吹“中国威胁论”，从而转移人们对国内抗疫局势、经济下滑的愤怒情绪。

　　7月30日，在美国纽约苏豪商业区，一栋建筑的门上贴有防疫提示。美国商务部30日公布的首次预估数据显示，受新冠疫情导致经济大面积“停摆”和消费停滞拖累，今年第二季度美国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按年率计算下滑32.9％，创1947年有记录以来最大降幅

　　而后者，特朗普希望借谴责各地爆发的示威骚乱，转移人们对种族问题的注意力。他希望以铁腕手段控制住局面，最终还是为了吸引深受示威活动困扰的基本盘选民和中间选民。

　　不过，这简单的两个词语——“法律与秩序”，并非特朗普脑子一热的念头。在历史上早有成功先例。

　　1968年，共和党候选人理查德·尼克松在美国越战持续、反战游行和黑人民权运动双双爆发的背景下，第一次提出“law&order”，最后凭借这个竞选口号赢得大选。

　　他对这一口号的执行也没用上光彩的方式。当年为了打击反战左翼分子和非裔这两个反共和党群体，尼克松在“法律与秩序“的口号下，提出了对毒品开战（war on drugs)。通过对瘾君子的打击，尼克松成功将上述两个群体处以重罪，尤其是当时黑人运动的领袖。

　　50多年后，特朗普显然想要在黑人民权运动背景下，依法炮制尼克松的成功经验。反复散播“黑命贵“运动的严峻性和违法性的一面，避而不谈民众的主要诉求，是特朗普当前的策略。

　　7月9日，在美国纽约第五大道特朗普大厦前，人们涂写“黑人的命也是命”标语

　　六月，他在俄克拉何马州塔尔萨市举行的连任竞选集会上表示，“如果民主党人获得权力，那么暴动者将掌控一切，没有人可以安全，也没有人可以控制。” 

　　7月30日，当宣布撤退派驻在波特兰的联邦军队时，特朗普也抓紧时间发推特炫耀：“如果一个星期前联邦政府及其出色的执法部门（国土安全局）没有进入波特兰，就不会有现在的波特兰——它会被烧毁并打在地上。”

　　对于这样的自我吹嘘，美国人早已司空见惯。但这里需要指出的是，美国民众并非都支持暴力示威、烧毁公物等违法行径。

　　之所以很多人认为特朗普的行径无理，是因为民众更普遍认为：暴力只是小部分人的行为，与绝大多数渴望和平示威的人不能混为一谈。因此，针对共和党人对其“暴徒”、“暴乱”等单一指控，美国多数民众表现得更为愤怒。

3

特朗普，还能翻盘吗？

　　虽说特朗普掌握了尼克松曾经的成功密码，但客观事实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特朗普在美国国内越来越不受欢迎，7月份的支持率差点跌破40%。他主打的“法律与秩序”概念，在美国人心里还没能称得上重要议题。

　　7月，支持特朗普的民众进一步下滑，仅有40.6%，而反对者则占55.1%。（来源：民调网站FiveThirtyEight）

　　盖洛普民调数据显示，在非经济议题中，多数美国人将新冠肺炎划为了“最重要的议题”。而80%的美国人认为国家已经失控，只有19%的选民对美国的现状感到满意。

　　在法律与秩序这一议题中，特朗普也没占据任何优势。《华盛顿邮报》7月份的一份民意调查就询问了选民，是希望总统执行法律以恢复秩序，还是想先解决美国的种族不平等问题。

　　结果，47%的人选择了后者，支持特朗普主张的只有38%。皮尤研究中心最近的一项民调显示，67%的美国人都支持今年的黑人运动。《泰晤士报》的民调也显示，与过去的民调数据相比，美国支持该运动的人数出现了惊人的、极不寻常的变化。

　　这反映了特朗普在种族歧视议题上没占上任何优势。除了其稳固坚定的支持者，白人种族主义者外，特朗普并未在中间选民上捞到任何好处。

　　事实胜于雄辩。特朗普在选情上的劣势已经愈发明显。多个民意调查结果显示，民主党候选人乔·拜登已经有了两位数的领先优势。比起上一届总统大选，在2016年将票投给特朗普的摇摆州，如佛罗里达州、密歇根州，今年都一边倒地支持民主党。

　　英国《金融时报》预计，以七月份的选情来看，除了102个摇摆州外，拜登目前已经得到308张选票，而特朗普仅得到100票出头。

　　种族问题没解决好，而在迫在眉睫的经济复苏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双重压力下，特朗普还只能使用老伎俩：将甩锅进行到底，吸引媒体注意，最后实现议程设置。

　　因此，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里，特朗普政府必定奇招百出。如同外交突袭中国驻休斯敦总领馆一样，特朗普依旧很可能将国内矛盾转移至国外这招进行到底。亦如同特朗普声称推迟总统大选一样，他还会用奇招吸引人们更多的目光，从而转移国内真正的焦点。

　　但无论如何，经济数据与疫情数据，是最客观和真实的，也是最能影响美国大选未来走势的曲线。

　　这一次，无论是媒体还是公众，希望不要再被特朗普抛出的“话题”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