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新冠债券”：这个问题，不止于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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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6日，欧盟领导人召开视频会议商讨欧洲疫情及经济救助措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9国领导人会前联合致信欧洲理事会主席，呼吁发行“新冠债券”。但会议最终未能就此达成协议，会后声明仅称欧盟27国财长需要再用两周时间讨论救助计划细节。

自2009年欧元区债务危机以来，德国、荷兰等经济情况较好的国家一直对发行欧元区共同债券持谨慎态度。有分析指出，这主要是因为这些国家不想为债务状况不佳的国家背锅，使得原本属于个别国家的债务变成欧元区国家整体担保的共同化债务。

云猜平台预测题，发布于5月26日

随着疫情在欧洲大陆持续蔓延，各国为遏制疫情所采取的措施使得大部分商业活动停摆，欧元区正在陷入经济寒冬。为了缓解各成员国的经济压力和社会危机，欧盟的抗疫政策仍在持续加码。

欧盟各成员国纾困争论的焦点为“新冠债券”(Coronabond)。部分国家认为，以共同债务的形式来共担疫情带来的经济衝击，可体现欧洲团结一致共渡时艰，但此举遭德国、荷兰等富裕国强烈反对，欧盟南北为此闹矛盾。

5月18日，德国总理默克尔放弃了倒车挡。德法两国决定以共同债务引领欧盟走出危机，提出了一项旨在促进经济复苏的“法德倡议”(French-German Initiative)，拟允许欧盟委员会发行5000亿欧元债券，所得发债款项将用于帮助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成员国。

德法两国目前还只是提出了倡议。倡议还需要得到27个欧盟成员国的正式投票通过。一旦成功，它将允许欧盟委员会在金融市场上借入现金，并以拨款而非借款的方式分发给有需求的成员国。据悉，该倡议已与欧委会作了协调。

“这是冒险游戏，但是能给陷入僵局的相关讨论带来转机，因而非常必要。”——德国之声驻布鲁塞尔记者伯恩德·里格特(Bernd Riegert)

“新冠债券”是什么？

当地时间3月25日，以意大利为首的法国、比利时、希腊、葡萄牙、西班牙、爱尔兰、斯洛文尼亚和卢森堡等9个欧元区成员国正式提出了有关发行“新冠债券”的计划。“新冠债券”本质上就是在欧债危机时曾被无数次提及的欧元区共同债券——“欧元债券”(Eurobond)。由于正值疫情期间因此也被称为“新冠债券”。

共同债券旨在由欧元国家共同在资本市场借债，将募集的资金彼此互分，并共同偿还这些债务及其利息。财力雄厚的国家须支付比现在更高的利率，财力不足的国家则减少利息负担。一旦有国家丧失支付能力，其余国家将不得不替其偿还债务和利息。

共同债券对于希腊、意大利这样债台高筑因而融资成本也较高的国家来说十分有利，它们能以更加优惠的条件获得金融市场融资。对于德国这样相对财力雄厚的国家来说却不太划算，它们融资所要支付的利率反而会高于发行本国国家债券的利率。

为什么“新冠债券”触到了欧元区红线？

自2009年欧债务危机以来，德国、荷兰等经济情况较好的国家一直对发行欧元区共同债券持谨慎态度。在他们看来，共同债券很可能成为无底洞，让富国补贴债台高筑的国家，而这些多年来未能遵守欧盟财政纪律的国家却可以继续无视节俭措施、不对预算进行调整或进行经济改革，为欧元区埋下另一个炸弹。

德意志广播电台此前曾发文称，这种债务共同化，目的是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借助德国的声誉筹集资金，对于意大利等因债台高筑而融资成本较高的国家来说十分有利，能为其节省数十亿美元的利息成本。日前，欧元区国家一直在为疫情期间共同承担财政义务的问题争论不休。

欧洲债券：欧盟粘合剂？

自默克尔2005年出任德国总理以来，有关共同债券的讨论从未间断，但反对欧元区债务共担是德国一贯的坚定立场。原因很简单：德国是欧元区绝对的经济强国，如果债务共担，那德国几乎铁定是最大的买单者。4月20日，默克尔在基民盟主席团会议上强调说，在疫情期间发行欧洲债券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欧洲联盟运作条约》第125条规定，每个国家都承担自身债务并对其产生的债务负责。德国在1993年将“不纾困条款”作为加入货币联盟的先决条件，且数百亿欧元额外支出的“补贴方案”在基民盟这样的保守主义政党内会出现抵制声音，即便在目前的讨论中，“新冠债券”是有期限的。

“新冠债券”：一个经济问题

在欧债危机期间，欧元区否决了共同债券，因为彼时的欧债危机究其根本是一场“人祸”，受冲击的国家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过错，因此避免用一种可能蕴藏道德风险的方法去救助一场因道德风险而起的危机，看似是合理的。

而如今的疫情却是一场“天灾”，任何成员国都有可能遭受无差别冲击。欧洲受疫情冲击极为严重的意大利负债率高企，经济增长低迷，且疫情对贡献了其GDP13%的旅游业打击尤为沉重。

虽然经济增长率和公共债务负债率都比意大利乐观很多，但是西班牙刚刚经历过痛苦的劳动力市场改革。目前全国近四分之一的就业岗位为短期工，长达一个月的停工也意味着直接失业。

为此，西班牙首相桑切斯于4月5日发表专栏文章，呼吁欧盟各国为了重振经济需要引入新马歇尔计划。由于文章特意发表在德国《法兰克福汇报》上，他的求援对象无疑仍是德国人。

而意大利政界人士则在同一报纸上刊登整版广告，呼吁德国人伸出援手。广告还提及了1953年的往事：当时为了帮助战后的德国，21个国家主动将德国欠自己的债务减半，并且允许其延期还款。

言下之意在于提醒德国：不要忘记当年的滴水之恩。

欧元若在此时发行共同债券，则正值疫情期间美联储采取一系列极其宽松的货币政策、偿债前景未明之际。欧元区平均债务水平较低，违约可能性将大大小于美国，且欧洲央行实施的负利率将也进一步降低其融资成本。

不过，欧元区国家对于是否应该以贷款作为金融改革的基础，一直存在分歧。至于这笔基金要如何筹措资金，各国的意见也严重分歧。所以，是否支持共同举债这一行为也旨在解决长期困扰欧元区的金融分歧。

“新冠债券”：一个不于止于经济的问题

发行“新冠债券”，以共同债务的形式来共担疫情带来的经济冲击，这无疑是一条经济和法律红线，也是欧盟一体化的政治象征。尽管欧盟诸协议明文禁止举债，默克尔仍改变了大政方针，原则上同意欧盟共同举债。

作为欧洲首个受疫情冲击的国家，意大利在2月底向欧盟发出希望援助口罩的请求，但没有一个欧盟国家给予回应。3月10日，意大利全国封城。同日，意大利外长向中国紧急求援。

4月2日，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在意大利媒体上刊文道歉：“对不起，欧盟现在与你并肩。”在接受德国电视一台采访时，意大利总理孔特再次强调，意大利过去一直都有偿还自己的债务，今后也会继续这么做。

孔特还认为，欧洲必须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寻找一个应对的答案”，而且这个答案应该是一个共同的答案，就像舒曼(Robert Schumann)、阿登纳(Konrad Adenauer)和加斯贝利(Alcide de Gasperi)当年所倡导的那样。

这三位法国、德国和意大利的前领导人被视作欧洲一体化的先驱。的确，欧洲一体化是一项宏伟的政治工程，欧洲的团结不应只是修修补补把成员国捆绑在一起。此次法德联手推动欧盟共同举债，可以看作是欧洲财政一体化的重要基石，或将在未来推动欧盟真正走向联盟国家。

此外，共同债券不仅事关欧洲南北关系，也与欧洲东西分裂息息相关。与南北为钱争吵不同，东西欧洲主要是法制、民主等主题的分歧。而这一分歧会给极右翼崛起提供更多武器。如德国选择党便是在欧债危机中诞生的。

正如政经学者丁一凡所言，在未来的货币体系中间，欧洲与美国仍会有一段时间的拉锯。欧洲能走向财政一体化、发行共同债券既可以实现我国外汇储备的多元化，从而降低对美国公债的依赖；在美联储冒进的货币政策带来的资产安全性问题下，也可以减低持有资产的风险。

对于全球最大的外汇储备国中国来说，欧洲共同债券或许是天赐良机。但欧盟是否能确实完成这一历程、美国是否会就此出招、德国国内的态度又是否会发生转变呢？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