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导演传播盗版冲上豆瓣第一,没有比这更惨的禁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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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十年的纪录片,加起来的曝光率都没有这一部高。”

纪录片导演蒋能杰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走红。

然而这个“走红”的过程却略带戏剧性。

事情要从豆瓣说起。

年前,蒋能杰的纪录片新作《矿民、马夫、尘肺》问世,却没有在网络播出,也没有在院线上映,网上更是找不到影片的资源。

直到上个月,有豆瓣网友偶然性关注到了这部电影,并标记了“想看”,没想到意外收到了导演的私信。

“我的新片,尘肺病题材,遗憾只有下载链接,在线公开不了。”

言语中颇有几分辛酸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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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象一个导演每天蹲守在豆瓣上“拉客”,谁标记了“想看”就去关注他,然后私信奉上自己的电影资源。

后来在导演挨个“拉客”的情况下,片子才得以传播出去,最终拿下了豆瓣一周口碑榜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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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方式虽然看起来有些“笨拙”,但这就是中国独立电影的现状,没看人,上映难。

电影需要自由,艺术需要自由,但自由它是会被阉割的。

被现实阉割、被市场阉割、被政策阉割。

而蒋能杰镜头下的片子,大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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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矿民、马夫、尘肺病

“富人惜命,而穷人不那么惜命。”

这是我看完《矿民、马夫、尘肺病》,幡然领悟的道理。

矿民、马夫、尘肺病从片名来看,这是三个割裂开的故事,其实不过就是一群不怎么惜命的穷人,拿命换钱的无奈故事。

也是导演亲眼所见,并且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的故事。

在蒋能杰的老家湖南湘西的小镇上,那儿经济落后,最值钱的就是山上的矿石。

偏僻落后的小山村,非法采矿也成了很常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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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古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从清朝末年开始,这儿的百姓就有着共同的身份,矿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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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的马夫蒋美夫是蒋能杰的父亲,从2010年开始马夫开始以马匹拉矿为生。

大多时候,半夜三四点就开始起身上山,起早贪黑,拉一车也只仅赚35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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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为了采矿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山上,临时搭建的石洞中,洞口拉起蓝色的胶布当做挡风门,远远望去犹如棺材盒子般,孤零零伫立在山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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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讨生活,他们经常个把月都没法洗澡,吃饭的时候几个人端着碗围在山洞中。

他们仿佛是被世界割裂开来,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和脏乱。

有时候也会谈论谈论外界的世界,聊起亚运会,也只是呢喃几句:

“没关系,亚运会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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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生活的艰辛,矿民最大的威胁是生命安危。

一方面是频频发生的矿难,一方面是由于长期吸入粉尘很多矿民都患上了尘肺病。

矿洞炸死人是常有的事情,一旦发生事故进去一个倒一个人,几乎没有挽救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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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炸药毒了人,又毒了人”

“八个矿民埋了三天。

矿民小刘低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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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导7岁那年,外公不幸死于矿难。

好在父亲在矿山上好好活了下来,但是后来他的父亲蒋美林被检查出患有尘肺病,甚至他的二叔、三叔都没能幸免。

这就是当地百姓的现状,大多时候矿民们逃得了矿难,却逃不了尘肺病。

在蒋能杰从小生长的村子们,很多的村民都患上了这种病。

大多数人对尘肺病也许比较陌生,在中国有600万尘肺病人,绝大一部分患者都是因为采矿而得上这种病。

影片的后半段,焦点放在一个患尘肺病的矿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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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品凤,15岁开始开矿,2015年检查出患尘肺病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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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只能靠吸氧维持生命,几年前因为一次停电没能及时供氧,不到50岁的赵品凤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悲哀吗?

悲哀!

但是他们有更好的选择吗?

没有。

但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都不会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说难听一点就是人穷命贱。

若不是生活把他们逼到此绝境。

又何不食肉糜?


二、难产中差点夭折的纪录片

大家都知道,对于独立电影圈的导演来说,作品并不等同于商品。

拍摄前期没有资金和人员,更别谈什么投资商,后续还要面临各种封禁问题。

从架起摄像机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想过能靠一部电影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蒋导也不例外。

这部电影一拍就是十年,为了最终能成片,蒋能杰吃了不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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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电影早在2010年就开始拍摄,片子一半的素材都是用DV拍摄的,这部DV机还是当年北漂期间,蒋导问同事借钱买的。

那会经常请假回家拍片子,后来有了一定资金之后,索性就辞职回家专心拍电影。

“也没攒下多少钱,反正我也穷习惯了。”蒋导说。

回家拍片子时,就和矿工同吃同住,一起干活儿,当时还被村里人笑话,大学毕业还回来赶马。

"在这过程中,如果没钱了,我就去外面接活挣钱,挣到钱再去拍摄,这样的状态下,我陆陆续续的一直拍到2018年。"

由于资金的限制,人力成本只好尽可能压缩,纪录片的调色、声音动不动就几万起步,所以从拍到剪辑再到最后上字幕,大多数都是自己来。

长时间下来手指落下了毛病,拿东西干活都不太方便。

直到2018年影片中主人公赵品凤去世,这段历时十年的拍摄才算结束。

后来导演又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剪辑,一直到去年年底才有了成品。

电影是制作完成了,但是怎么传递给更多的用户却成了大难题。

B站上,这部影片被和谐了两次,一开始百度网盘也在微博主动传播这部电影,但是没过多久微博就被删除了。

无奈之下,蒋能杰只好去豆瓣蹲守,挨个发链接,甚至在影片的短评中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让想看的人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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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一些人加上他的微信只是为了举报他。

作为一个导演,他卑微吗?

从某程度上来说,是!

但他所经历的一切正是独立电影和独立电影人们,当下命运的缩影。

这些年,蒋导拍摄了不少公益题材的纪录片,大多数电影中记录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物,试图帮助弱势群体发声。

绝大部分都在网络中销声匿迹,上传到视频网站要么删,要么禁。

他把镜头聚焦在留守儿童的生活上,拍出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路》,后来又拍了部片子叫《村小的孩子》,记录家乡小学中的那些留守儿童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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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会质疑他的片子太粗糙,内容太负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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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回应道:“可是,这就是真实的生活。什么高大上的东西我弄不了,我就是个低端人士草根。”

生活可以有很多面。

但是大多数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他们衣冠楚楚,他们光鲜亮丽,他们是新世纪的太阳,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可那些被遗忘的弱势群体,被忽略的边缘人物,他们阴暗潮湿、不堪入目的生活。

难道不是真实存在的血淋淋的现实吗?

三、独立电影人到底有多难?

早些年贾樟柯携电影《海上传奇》去参加国外电影节时。

现场有个人质问他中国有这么多光鲜亮丽的人,为什么要拍的那些人的生活?

他反问道:“哪些人?他们是哪些人? ”

人们向来喜欢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哪怕是经过一番包装,充满了虚伪和谎言。

他们宁愿为此买单,也不愿抬头看一眼那些真正生活在沼泽中的人。

这样一来,一是导致了电影在审核时受阻,仿佛有一双手在背后拼命捂住你的嘴。

二来,观众的思想审美跟不上,毕竟大多人还停留在好莱坞大片水平。

尤其是写实类题材,很多人甚至觉得花费一两个小时去观看都是浪费时间,更别谈免票付费观影了。

当年李霄峰的电影《少女哪吒》上映时,很多人不买账,他们觉得青春电影不该是这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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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900万的总投入,票房只有100万,影院排片率只有0.12%。

而同时期上次的青春电影《小时代》和《栀子花开》却轻轻松松就拿下了上亿的票房。

独立电影导演菅浩栋,早些年拍了部校园纪录片叫《追梦人》,因为电影里的大学生脏话连篇,人人抽烟大牌。

导致首映礼前夕被告知片子不能播。

除非把电影中不文明的镜头删掉,择日再映。

“可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他反驳道。

最后迫于无奈菅浩栋删掉了所有“不妥”的镜头,变成了一部励志电影。

但已经完全不是他想表达的东西。

再回头看看贾樟柯这些年拍的片子,他记录着真实的中国,却也走上了禁片导演的“不归路。”

他们夹缝中求生存,求自由。

一些人妥协过,比如菅浩栋。

但是被阉割后的自由又岂能真的无所顾忌,被阉割后的真相又岂能代表全部的事实。

还有一些人他们保持着自己的偏执,比如贾樟柯,比如蒋能杰。

他们坚持用镜头讲述着那些被遮盖的事实。

我想,健康的电影市场不应该只有一种电影。

健康的社会也不该只有一种声音。

他们也从来没想说坏话,他们只是想说真话。

犀牛 | 策划

犀牛 | 撰文

滚君 | 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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