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苏伊士(45):渡河,渡河(下)
阿丹和前指在一起,现在泰斯特公路上加比的队伍里。公路两边都有庄稼,都是泥沼地,部队机动困难,而且加比旅在公路上排成很长的一字长蛇阵,火力施展不开。从望远镜里,阿丹可以看到,在绿洲地带里和周边零星建筑那里,有很多埃军步兵在活动,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训练有素,火力精准。这是遇到狙击手火力了。前线司令官巴列夫在无线电里呼叫,询问进展情况。阿丹向他通报了进攻受阻的情况。巴列夫问道:“你和海姆联系上了吗?找到他,要他帮忙”
阿丹告诉巴列夫,他还需要步兵支援,要求把丹尼的伞兵调过来。多维克和丹尼联系上了,然后前去带一个伞兵连过来。阿丹也要把纳特基的步兵要过来,但纳特基报告说,他已经把装甲步兵派到海法路口,那里也在短兵相接。
纳特基的情况尽管也不好,但进展比加比要快很多,迅速夺下了阿莱尔,占领了有利地形。另外,他从埃军反坦克伏击中很快摆脱出来,反手给埃军造成沉重打击。不过他还是有一个问题:海法公路还没有打通,还要扫清沿路房子里和周边的零星埃军。另一方面,加比还是被困在泰斯特公路,还没有从绿洲地带突破出去。为了帮助加比,阿丹命令纳特基在阿莱尔留一支小部队,纳坦营的主力从北面调过来,向查赫和尤里开进,从另一个方向对阻击加比的埃军施加压力。纳特基要求推迟行动,他也正在战斗中,他会马上派吉奥拉的营迂回过来,这样他可以把两个营连接起来,然后一起向查赫压过去。到0930小时,报告传来,纳特基陷入苦战。埃军坦克从马克泽拉方向增援过来,攻击阿莱尔的留守部队,大部分来犯之地敌消灭。纳特基报告,他刚打退海法公路上的反坦克伏击,还在战斗中,有些坦克中弹,但他也在击中埃军坦克。他有很多伤亡,正在撤退伤员,正在集中装甲步兵,他有信心打退埃军反攻。
与此同时,在大约0800小时,多维克带着丹尼旅的努德尔曼伞兵连回来了。加比向他们通报情况,发布命令,要他们协调打通石桥。就在加比马上要朝尤里方向发动进攻的时候,埃军坦克从南面的树丛里钻出来,开始进攻。加比的前锋坦克已经快到桥上,马上与埃军坦克交火,双方互有损失。以军南翼的威胁还在继续,埃军坦克一波又一波从树丛里钻出来,向以军进攻。加比的几十辆坦克在泰斯特公路上排成拥挤的一字长蛇,准备向尤里方向突破,但不断被侧翼出现的埃军坦克所打断。这个局面很令人恼人,尽管计划里没有打算沿泰斯特公路南下,但还是可以派部分坦克从那里打过去,从侧翼攻击埃军。于是阿丹马上给加比下命令,把拉皮多特营派去执行这个任务。很快,埃军第207坦克营就被打垮了,一半坦克中弹燃烧,另一半陷在泥沼里,被放弃了。
现在,侧翼威胁被解决了,向尤里的进攻开始了。在炮兵和坦克直射火力支援下,伞兵和装甲侦察队(乘坐“泽尔达”)一起冲向尤里。一眨眼,他们就拿下了埃军的阵地。伞兵开始扫清壕沟里的埃军,加比的人马则继续乘坐“泽尔达”作战。装甲侦察队的指挥官马克·亚麦斯少校阵亡,伞兵有两人阵亡,5人受伤。尤里到手了,加比旅现在可以过桥,但是查赫还在埃军手里,有大量掘壕据守的坦克和反坦克炮、导弹。加比的坦克一过桥,就无法继续前进了,只得沿绿洲地带的树丛散开。阿丹要加比暂停,等纳特基上来,用两个旅发动一次师规模的协同进攻。现在,阿丹要协调纳特基和海姆的动作。
在0615小时,沙龙已经命令海姆向伊斯玛利亚运河上的奈菲沙桥前进,但海姆回答说他油料不足。阿丹向巴列夫报告进攻受阻情况时,巴列夫建议阿丹把海姆旅拿过来,先用于他的方向的突破,帮海姆加足油料和弹药,然后把他编入纳特基的北翼,负责格西拉方向。海姆在0820小时出发。一个营向西北,到达奥查,打掉15辆埃军坦克。从那里,掉头向南,帮助纳特基。纳特基已经拿下阿莱尔,但还在海法公路上苦战。海姆的营顺路摧毁了6321防空导弹阵地,还有一些坦克,现在与海姆的第二个营联系上了,后者已经到达格西拉,一路上拿下一个炮兵阵地,还有36门被丢弃的火炮。阿丹现在告诉海姆,警戒阿莱尔方向,纳特基马上要出发进攻查赫。但是,现在海姆得到两个师长的命令,不知道听谁的好。南方司令部决定,海姆还是归沙龙的指挥,但规定沙龙把海姆留在格西拉,警戒战区西翼。
在1120小时,纳特基报告,他已经准备好,马上可以带两个营从阿莱尔进攻查赫。但阿丹命令纳特基等一下,他要发功一次师规模进攻,而不是只投入一个旅。他要加比从东面,纳特基从北面,从两个方向夹攻查赫。加比一到位,阿丹命令师炮兵轰击查赫,然后两个旅发动进攻查赫,但很快就不得不暂停进攻。查赫地处要冲,有坚固工事,连坦克都深藏在掩体内。纳特基和加比的坦克马上纷纷中弹。纳特基旅的营长纳坦一个眼睛受伤,但拒绝下火线,继续在指挥车里从担架上指挥战斗。加比试图从东面绕过查赫,派一个营从绿洲地带边缘穿过,但5辆坦克中弹,其余的被困在绿洲地带里。阿丹向南方司令部报告了情况,请求要回还担任南方司令部预备队的阿利耶旅。在1315小时,阿丹得到消息,请求被批准,阿利耶正在从塔萨开过来。
埃军的萨姆-6防空导弹
被打下的埃军防空导弹基地
另一个被打掉的埃军防空导弹基地
现在很清楚,查赫成为拦路虎,阻止以军突入开阔地。阿丹要求空中支援,但是被告知,这一地区的防空导弹阵地使得空中火力支援无法出动。于是阿丹建议袭击防空导弹阵地,这样好打开空中火力支援的通道,这个建议被批准了。阿丹马上命令海姆和加比,各派一个营深入埃军后方,寻歼防空导弹阵地。海姆报告说,他的油料和弹药马上就要用尽了,阿丹把他的任务改派给纳特基。纳特基也缺乏油料和弹药,所以阿丹命令他把留守阿莱尔的坦克的油料弄出来,给出动袭击的坦克用。
在空中侦察照片中,防空导弹阵地经常在一个大土丘上,土丘下是两辆指挥车,装载火控设备。土丘中央是雷达天线,周围是四个开敞的圆形发射阵地。阵地常有警卫部队守卫。
加比接到命令时,叫通了阿米尔·约菲中校:“我要你去袭奔袭两个防空导弹阵地。”
阿米尔:“乐于遵命!”
阿米尔·约菲是常备军装甲兵的营长,外号“老虎”。战前他在装甲兵学校任教官,训练严格。在和平时期,手下的人自叹倒霉被派到他的营,现在他们都庆幸有这样一个优秀的指挥官。阿米尔·约菲后来被授予勇敢勋章,这是以色列军人的最高奖励。他后来死于交通事故。
加比计划得很周到。他把埃胡德营向南调动,接替阿米尔,还派一个连插入查赫和奔袭部队之间,保护侧翼。阿米尔营在1500小时出发,沿哈维特公路前进,由一个侦察分队先导。很快发现一个防空导弹阵地,一进入射程内,就把两个不满员连左右散开,一个在西,一个在南,朝向法伊德机场方向,保护进攻主力。营主力则直冲进去。以军坦克炮手是按照射击快速运动中的坦克来严格训练的,巨大而又固定的雷达天线从3-4公里距离上击中小菜一碟,指挥车、导弹发射架也是一样。埃军试图用防空导弹平射反击。防空导弹放平了打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打中的话,巨大的战斗部可以把倒霉的坦克炸回零件状态。但防空导弹没有常规火箭炮的瞄准系统,只能概略瞄准,一点准头也没有。防空导弹这样使用好比瞄准很糟糕的火箭弹,纯属狗急跳墙。埃军还试图从查赫出动坦克增援,但正好被阿米尔的侧翼屏护部队拦截。三下五除二,这个防空导弹阵地马上就被阿米尔彻底摧毁了。
由于油料不足,同时埃军压力在增加,坦克在西面出现,阿丹决定放弃进攻第二个更加靠西的防空导弹阵地。阿米尔在天黑前一点点时间回来了。这时,纳特基旅的吉奥拉营向西穿插了大约20公里,也摧毁了两个防空导弹阵地。由于缺乏油料,他勉强回到阿莱尔,有些坦克没油了,是被另外一些坦克拖回来的。
以军当时还不知道,但这些奔袭对战场产生了重大效果。由于这些奔袭,埃军决定把部分靠前的防空导弹阵地后撤,这样以色列空军第二天就可以攻击查赫,支援地面进攻。
纳特基在派出一个营深入袭扰的同时,他还要解决自己后方的问题:他必须扫清海法公路,这是他在阿莱尔的部队和桥头堡之间的唯一通道。这条通道必须打通,否则没法增调更多部队上去,也没法运送补给和撤运伤员。纳特基只有很少的装甲步兵,大部分已经投入扫清海法公路的战斗了。泽埃维克的那个装甲步兵连遭到重大伤亡,其中有连长、副连长和三个排长。对战斗情况最好的描述来自亲自奋战的装甲步兵连军士长:
“我在‘泽尔达’里,和连长曼蒂在一起,还有一个工兵军官,一个通信军士和一个名叫卡夫里的军官,他刚从医院出来,先前在巴鲁扎与敌人突击队的战斗中负伤。一个名叫亚米尼的军士和一个名叫加姆佐的机枪手也在‘泽尔达’里。我们去撤运一辆被导弹击中后起火燃烧的坦克车组人员时,误打误撞冲进了一个还有敌人防守的据点。敌人火力从四面八方猛烈射来,一刻不停。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两座房子中间的隐蔽处,离水塔不远。但我们马上发现,我们躲藏的地方正好在敌人火箭筒的鼻子底下。他们轻易就击中了我们,我记得爆炸把我从‘泽尔达’里抛了出来。我被震晕了,什么也看不见,我以为我已经死了。
“我重新苏醒过来的时候,跳了起来,躲到一座房子里。我见到曼蒂也在这里。亚米尼倒在外面地上,痛苦地惨叫,要水喝。曼蒂冲到‘泽尔达’,拿回了一个水壶。突然,我看到他软瘫下来。一个敌人就站在几米远,手里的枪在不停地射击。我开枪打死了这个敌人,但曼蒂也死了。旁边另一座房子里,我看到卡夫里,也受伤了。他没法出来,‘泽尔达’正好挡住了门口。我在一个沙坑里,一个敌人扛着一个火箭筒从我身边跑过,我一枪打中了他,但他还是扑倒在水塔背后。我只有8发子弹了。这时,卡夫里终于从房子里出来,挣扎到我身边,他有子弹和手榴弹。另外三个人也到我这里会合,他们是从打坏的坦克里逃出来的。我们都受伤了。敌人不断冲过来,想要我们的命。有几次他们已经冲到我们跟前了,但一个还在门外的坦克兵扫倒了他们。
“我们等待救援等了4个小时,没有人来救我们。一直到傍晚,才有卫生兵带着担架出现,在敌人火力下把我们救了出去。但他们没有找到那个把冲进来埃及人扫倒的那个坦克兵。后来才知道,他打倒了冲进来的埃及人之后,自己昏迷过去了,倒在3具埃及人的尸体中间。晚上他苏醒后,爬起来乱走,不知道我们的人在哪一个方向。最后,他撞见另一支部队,他们把他送到急救站了。”
另一个士兵班尼·卡麦尔回忆到:“那天在海法路口激战了一整天,我的半履带车在冲击敌人阵地时被火箭弹击中,爆炸把我推进了半履带车,一只手还有肚子受伤了。驾驶员受了重伤,但还是打开了门,跳了出去。副连长在我们车上,对我说:‘我要死了。’敌人阵地上的猛烈火力把我们罩住。副连长从后门摔了出去,死了。军士坐在我身边,也死了。整个半履带车上,只有我活了下来。我的右手受了重伤。还好我是左撇子,左手只有轻伤。我奋力向敌人丢出5颗手榴弹,他们只有20米远。敌人对我的半履带车又发射了一枚火箭弹,油箱被打中,开始烧了起来。
“我鼓起剩下的全部力气,跳了出去。我看到几十米远外是一道草坡,上面有小树丛。这是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了。我拼命奔过去。一个敌人看到了我,开始朝我奔来,要把我截住。在小树丛前,我们打了照面。尽管我只有一只手还管用,我还是抢先开火,他倒下死了。我躺倒在他的尸体后面,现在正好可以把我挡住。现在我才发现,我实际上正好在一个敌人阵地的中间。子弹从四面八方向我打来。背后的草坡和面前的尸体正好帮我挡子弹。我们连的人卧倒在60米开外的地方,但他们也被敌人的扫射火力压住了,没法过来。在我们的中间,还有一个名叫麦克斯·盖勒的士兵,他是英国来的新移民。他有一挺轻机枪,不停地向敌人扫射,敌人还在时不时想冲过来收拾我。我们的人不断向他丢子弹匣,他一直在不停地扫射。他就这样救了我。
“有一个时候,敌人炮弹开始落到我们周围。他们想打中我们,一点不考虑我们周围还有他们自己人。我的情况更糟了,在大量失血,开始虚脱。苍蝇像乌云一样罩着我,在我身上乱爬。我有一块口香糖。我把它掰成碎片,过一会儿吃一小块,这就是我的铁质[1]。我在那里无助地躺着的时候,看到天上飞过几架埃及苏霍伊战斗机,更高的则是我们的幻影,正在冲下来追击。两架埃及飞机在空中爆炸,坠落了下来。
“然后‘泽尔达’开过来了。我向他们挥手,他们打开后门,把我拖了进去。就在我们开动的时候,机枪手倒在我的身上,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脑袋。我们在转弯的时候,‘泽尔达’的侧面暴露了,挨了一枚火箭弹。我们立刻着火。车里热得像地狱。我从车顶门爬了出来,跳下车,然后向房子奔去,我们的人在那里。我从窗子跳了进去。我除了手上和肚子受伤,现在脸上也烧伤了。然后有24小时我失去了视觉。我挺到了急救站,身边就是卡夫里,他也被拖出来了。从他那里,我得知曼蒂死了。实际上,整个装甲步兵连一个军官都没有活下来。听到曼蒂的死讯的时候,我实在挺不住了,这是我在整个战争中第一次嚎啕大哭。”
大约在中午,阿丹向南方司令部请求步兵增援,得到了乌齐旅的一个伞兵连。他们编入了纳特基的旅,纳特基已经有维纳指挥的一个伞兵连在编成内战斗。纳特基还把泽埃维克的坦克派回去,增援并肩战斗的装甲步兵和伞兵。埃军也在顽强战斗,战斗延续了很多小时,但入夜以后,埃军逐渐顶不住了,开始四散逃窜。海法公路终于打通了。几个小时后,增援从公路上向西开进,以军向埃及的纵深挺进。
[1] 失血的时候补充铁质,可以延缓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