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去读书,既学不到什么还随时会被搞死搞残|文史宴

文/文瑾

朱元璋治下的农民已经够惨了,如果有点家底想做个读书人就更惨。朱元璋以一个社会渣滓的见识,对中国文化进行了猥琐化的改造,并且利用科举考试让这些猥琐的版本成为大明朝的主流意识形态,教出大量废物。而且,哪篇是废物,在学习过程中也很可能被打死、饿死、杀死。

500

如果说你立志要读书,通过读书改变命运,那么请仔细阅读入学须知。

明代的学校体系分为两种,一种是国家级的国子监,一种是地方性的府、州、县学。后来为了教育普及,在乡里又专门针对十五岁以下的儿童开设了“社学”,这是启蒙性质的教育,主要目的在于教人识文断字,所以学生学习的内容主要是《千字文》、《百家姓》,稍微深入一点就是“继及经、史、律、算之属”。

这些尚且属于正常学习内容,但除此之外,学生还要学习背诵《御制大诰》及本朝律令,深刻感受朱元璋的精神思想,朱元璋下令“天下府州县民每里置塾,塾置师,聚生徒,教诵《御制大诰》”,并且“令为师者率其徒能诵大诰者赴京,礼部校其所诵多寡、次第给赏,又令兼读律令”,对于能够深入领悟朱元璋意思的学生给予一定的奖励。

如果你的成绩足够优秀,那么就可以通过考试或保送进入国家最高等级学府国子监,是为监生。入学后参加统一考试,根据考试成绩分为初、中、高三等。学习内容主要为《四书》、《五经》、《说苑》、《御制大诰》和《大明律令》,并且《大诰》和《律令》是考纲明确要求的、必须要考的内容,你想做官,就要背诵统治者的语录。这些教材都是朱元璋精心编写、审核的,未经官方认定的是不可以读的。

例如《四书》中的《孟子》,强调“君轻民贵”,这与朱元璋的思想背道而驰,他在读《孟子》一书时大发脾气,说道:“这老头要是活到今天,非严办不可!”于是将《孟子》一书中的诸如“国人皆曰贤,国人皆曰可杀”、“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等八十五条带有“反动思想”的章节删除,被阉割后的书叫做《孟子节文》,并且规定这些被删掉的部分“课士不以命题,科举不以取士”。那我想看看其他课外书可以嘛,当然是不可以的。朱元璋明确规定“苏秦、张仪,由战国尚诈,故得行其术,宜戒勿读”。

500

因为孟子爱护老百姓,蔑视暴君

朱元璋极其憎恨孟子

对于学生的功课,朱元璋规定每天写字一幅,每三天背诵《大诰》一百字、《本经》一百字、《四书》一百字,每个月写作文六篇,除了背诵外,还需要对这些内容进行理解、讲解,要是完不成,对不起,一顿痛打。就课业而言,其实也没什么,但国子监的变态校规却没那么简单。

洪武十五年,朱元璋颁布十二条校规,刻成碑文立在学校,同年令礼部对校规进行修改,并汇编成册,监生人手一本。校规对于学生的上课、起居、饮食、着装、生活等方面都有相应的规定,如不得无病称病、夜间酗酒、外出游荡等。除了这些常见的规定外,还有一些奇葩的规定可能会让你受不了。

如学生对功课有疑问,需要跪着听讲;禁止学生交友结社;禁止学生讨论食堂饭菜是否好吃;禁止批评人和事等。胆敢违反这些规定,轻则一顿痛打,重则勒令退学,并且枷镣禁锢终身,还要做奴役。

仅这些还不够,还有一些更加严厉的规定,如“一切军民利病,工农商贾皆可言之,唯生员不可建言。”对于国家大政方针,除了学生外,都可以发表意见,将学生们的政治觉醒扼杀在摇篮里,看来老朱很早就预见了知识分子对于秦制帝国的潜在威胁。

“敢有毁辱师长及生事告讦者,即系干名犯义,有伤风化,定将犯人杖一百、发云南地面充军”,表面上看是维护了师道尊严,但是对于“毁辱师长”的解释是很宽泛的,只要你不听话,就是对老师不敬,哪怕老师说的是错误的;

而“生事告讦”就更加万能了,只要你对学校有任何不满,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都可以按照这个罪名来进行治罪。

国子监第一任教官叫宋讷,管教极其严厉,在他任职期间,国子监也成为了炼狱。有人说我要是留学生会不会有特殊待遇,毕竟留学生的地位还是不太一样的。也许在某些地方留学生有“特权”,但是在朱元璋眼里,都没用!碰到了老朱的逆鳞,一样无法幸免。据记载“中山生与山南生有非议诏书者,帝闻,置之死。”

在残酷的压迫下,学生们决定表示抗议,但依据学规,“师生如有患病不能行履者,许令膳夫供送。若无病不行随众会食者、不与当日饮食”,就是说没有特殊原因,不和大家一起吃饭的就不给你吃了,许多学生为了抗议就不吃饭,于是被活活饿死,甚至还有被迫缢死的。

对此状况宋讷和朱元璋也置之不理,更有甚者,对于这些迫害而死的学生,宋讷必须要验明尸首才许收殓,史书记载,在宋讷任职期间,“监生自缢者,月不乏人,死必验视乃敛,其酷甚于周兴、来俊臣。”

后来宋讷的残暴连同事都看不下去了,联名上书给朱元璋说管理太严了,但朱元璋并不理会,甚至最后还找了个借口把上书的教官给杀了,并且把罪状在国子监公布,写入大诰。后来宋讷的儿子子承父业,继承了父亲的残暴,“诫诸生守讷学规,违者罪至死”。

后来,终于有一个学生受不了了。洪武二十七年,一位监生因受不了虐待,出了一张墙报表示抗议,依据学规这种行为应该杖一百然后充军,但朱元璋正愁找不到典型,为了杀一儆百,将这位监生砍了,并且在国子监门口立了一根长竿,把他的脑袋挂在上面示众。可笑的是这根示众的竿子一直竖立了一百六十多年,而这位勇敢反抗的监生名叫赵麟,历史没有忘记他。

500

赵麟的人头曾经在这里被挂了100多年

至于朱元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在赵麟事件的第二年,颁行了《赵麟诽谤册》和《警愚辅教》两本册子,告诉大家赵麟“不轨的意图”。而且在几年后又借题发挥,召集所有教员和监生进行训话,后来这次即兴演讲的稿子还被刻成碑文立在国子监,警示大家。为了让大家直观感受到朱元璋的“圣意”,现将全文附上。

恁学生每听着:先前那宋讷做祭酒呵,学规好生严肃,秀才每循规蹈矩,都肯向学,所以教出来的个个中用,朝廷好生得人。后来他善终了,以礼送他回乡安葬,沿路上著有司官祭他。

近年著那老秀才每做祭酒呵,他每都怀着异心,不肯教诲,把宋讷的学规都改坏了,所以生徒全不务学,用著他呵,好生坏事。

如今著那年纪小的秀才官人每来署学事,他定的学规,恁每当依著行。敢有抗拒不服,撒泼皮,违犯学规的,若祭酒来奏著恁呵,都不饶!全家发向烟瘴地面去,或充军,或充吏,或做首领官。

今后学规严紧,若无籍之徒,敢有似前贴没头帖子,诽谤师长的,许诸人出首,或绑缚将来,赏大银两个。若先前贴了票子,有知道的,或出首,或绑缚将来呵,也一般赏他大银两个。将那犯人凌迟了,枭令在监前,全家抄没,人口迁发烟瘴地面。钦此!

意思就是说之前宋讷做校长的时候,严师出高徒,现在的校长太仁慈,对学生不严厉,导致学生都学坏了,今后制定的严厉学规,大家都要遵守,谁要是敢不服从,那就枭首、凌迟,全家都要发配,同时也鼓励大家对反抗行为进行举报,哪怕是以前有过反抗行为的,依旧举报赏两大银。

500

如此粗鄙不类人君的上谕

如今仍矗立在国子监集贤门外

动不动就痛决、凌迟、枭首,不仅学生是活在地狱中,连老师也是战战兢兢。三十多年的历任校长中,只有宋讷得以善终,其余的要么被流放,要么被赐死,在朱元璋的统治下,学校犹如屠宰场一样践踏着生命,践踏着知识与良知。同时朱元璋变态的引导这些学生、这些国家未来的栋梁往特务的方向走,让整个大明都变得猥琐且阴险。

在朱元璋的精心设计下,学生从小就强制学习、背诵《大诰》,并且不允许学生对国家政治、时事,对教材、律法有思想有意见,哪怕是阉割版的《孟子》也不可以。科举考试考的都是朱元璋让你学习的内容,对稍有不听话的学生就进行虐待甚至处死。

在朱元璋眼中,不需要有独立思想的人,只需要会听话的人。在这种机制下,学生都变成了麻木的机器,时人宋濂描述道:“与之交谈,两目瞪然视,舌本强不能对”。

也许在朱元璋眼中,虽然这些盲目、呆滞的学生为大明王朝所作贡献有限,但是起码能够保证这批最容易出问题的人能够服膺于他的统治,对于老朱家的江山而言,是没有任何危险的。解决了这个大问题,朱元璋江山一统、万世千秋的美梦又前进了一步。

这里有「文史宴」更多惊喜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