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制造”的困境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海国图智研究院”

本期编译：励家琰 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助理

本期校对：吴豫 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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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Manufacturers Want to Quit China for Vietnam. They’re Finding It Impossible.

来源：The Wall Street Jour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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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harika Mandhana，华尔街日报东南亚分部负责人。

编译摘选

内容摘要：随着人力成本调整及全球贸易环境变化，制造业正逐渐从中国向其他发展中国家转移，生产高度集中于中国的公司正迫切寻求多元化。然而新产业集群的形成无法一蹴而就，越南及其他制造业大国由于供应链发展不足、劳动力短缺、交通等综合因素，想要取代中国成为世界工厂，仍需时日。

随着中美陷入一场胶着的贸易战，似乎这应该是越南大放光彩的时候了。但相反，越来越明显的趋势说明，这个东南亚国家以及其他制造业大国想要取代中国成为世界工厂，还需要数年时间。

越南远未拥有那些让中国成为智能手机、铝梯、吸尘器和餐桌生产大国的专业化供应链。拥有美国重点安全认证及资本密集型机械的工厂并非那么容易就能找到。

越南人口不到中国十分之一，由于全球制造商纷纷在这里建立工厂以避免美国关税，越南已经面临劳动力短缺的局面。

Omnidex集团运营总监表示:“中国拥有15年的领先优势——无论你想要什么，总有人已经在做了。”

Omnidex已将部分生产转移到越南，但在生产用于采矿作业的泵的80多个部件中，这里的工厂迄今只能开始生产20个部件，因为模具必须从头开始制作。

 “你不能把业务转移到越南，然后就指望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商界领袖说，他们正在为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经济体之间旷日持久的斗争做准备。几乎没有公司打算完全离开中国，但那些生产高度集中于中国的公司正迫切寻求多元化。

一些公司正在将部分生产线迁往东南亚国家或其他地方，同时继续在中国为中国和非美国市场进行生产，这被称为“中国+1”的市场战略。其他接到大额订单的企业则希望推动他们的中国供应商将业务迁出中国。

企业高管纷纷表示，这一趋势的结果是，一个新的全球制造业格局正在开始形成。迁移出中国的制造业正在流向各发展中国家，同时其中一小部分在自动化的推动下流向美国。供应链的重置可能会使中国的市场份额下降，但其仍将占据相当大的比例。

新产业集群的形成不会一蹴而就。越南能够提供廉价的劳动力，但其1亿人口与中国的13亿相比微不足道，而且越南的道路和港口已十分拥挤。印度有足够的人力资源，但技术水平不够，政府管控也相对严格。

“每个人都在问：‘我们应该去哪儿？’”战略咨询公司Control Risks驻新加坡分析师Giang Le说。“要作出回答并不容易。”

过去二十年的中国模式之所以蓬勃发展，是因为供应商之间关系密切，使得生产速度更快、成本更低、效率更高。如今，随着业务变得更加分散，它们有可能提高成本、延长交货时间，并使对应企业面临多重税收和劳工制度的压力。

哈佛商学院专攻制造业研究的经济学家史兆威（Willy C. Shih）指出，企业开始关注一些较为复杂的规则，例如一种产品需要拥有多高的在越生产比例，才能够被认定为是“越南制造”。“良性贸易环境的时代已经结束，”他表示。

此次重组正是越南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几年前，随着中国工资水平的提高，劳动密集型的运动鞋和毛衣制造业迁到了这里。韩国巨头企业三星电子（Samsung Electronics Co.）已进行了数十亿美元的投资。越南渴望进一步发展位于价值链高端的电子和工程行业。

越南Hanel

PT公司是一家生产火灾报警器和运动传感器电子产品的公司。该公司表示，它正在进行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交易的谈判，其价值相当于目前合同总数的一半。该公司董事Tran
Thu Trang说，这家成立二十年的制造企业的客户多为日本大公司，但与美国公司进行了接触还是第一次。

总部位于胡志明市的Seditex有限公司将外国企业与当地工厂连接起来。在去年9月关税上调后，该公司开始每周收到二十份申请，远高于先前每月二十份的数量。外国公司想了解一系列产品的制造情况，包括背包、钳子、蓝牙扬声器、船罩、手提箱轮和衣架。

该公司创始人弗兰克·沃森（Frank Vossen）说，习惯于在中国运营的公司正在艰难地适应。“在越南没有现成的解决方案，这就是现实。”

工人如今已越来越难找了。当地一家管道和软管出口商正被那些受关税冲击产品的订单淹没，但该公司只能雇佣到其所需工人的30%。一家为无印良品（Muji）提供生产的日本家具制造商表示，由于劳动力短缺，该公司自1月份以来一直出现生产延迟。

制造业向越南转移已经酝酿了很长时间。耐克（Nike）等较早采取行动的公司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开始在越南工厂下鞋履订单。随着中国最低工资标准的提高，越来越多的服装、玩具和鞋类订单转移到了孟加拉国、缅甸和越南等成本较低的国家。

日本跨国公司佳能（Canon）于2012年开始在越南北部生产打印机。但打印机和相机等产品的供应链规模庞大，难以重新建立。高级经理Dao Thi Thu Huyen说，佳能在越南的175家供应商中，只有20家是当地公司，且他们主要生产的是塑料零件和包装。

她说，几乎所有的电子元件都来自日本、中国大陆和台湾。

去年，此前一直在权衡越南潜力的高管们决定冒险一试，企业将生产线迁往越南的步伐开始加快。

克里斯托弗·德韦留（Christopher

Devereux）在21世纪初创办了一家名为ChinaSavvy的公司，承担西方公司关于复合金属产品的订单，并与中国的工厂合作，以他过去所称的“中国价格”进行生产。2018年底，在美国加征关税后，他的客户开始问：“你能多快迁出中国？”

德韦留在越南视察了数十家工厂，有时甚至一天六家，并将自己的公司更名为“Omnidex”，以展示其全球形象。

为宾夕法尼亚州的麦克拉纳汉公司（McLanahan

Corp.）重新安排泵的生产并不容易。泵由七打零件组成，必须精确铸造以避免泄漏。德韦留先生首先尝试着在胡志明市附近的工厂里制造小零件。而越南经理张克龙（Truong
Khac Long）说，就连这都十分不易。

鲜红色的杜邦粉末涂料很难找到。当时没有那么多合格的铸造厂可供选择，那些为国内市场生产的铸造厂也并不总是有质量控制专家。来自中国的工程师不得不往返越南，那里的供应商一次又一次地制作样品，以确保无误。

公司管理层最终认为，大型零部件的生产无法转移。该泵将在两个国家生产，因而也无法完全逃避关税。

到2019年春天，负责为威斯康星州电子工具公司ECM Industries生产产品的彼得 赵 （Peter Zhao）不在寄希望于贸易战结束。他转向东南亚寻找代理商，并联系到了越南的中介公司Seditex。

赵先生指示他们去找一家具备万用表制造经验的工厂。万用表是测量电压的仪器，目前在中国制造。Seditex雇员在其网络上进行了搜索，但没能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是一家生产电视和其他设备的名为Viettronics的公司。

在他们的办公室里，一位研发专家拆卸了赵先生送来的万用表样品。他的结论是：该公司可以为仪器的塑料外壳和电缆生产找到当地供应商，并在其工厂组装万用表，但一些主要部件，如集成电路，将需要进口。

而这对赵先生来说会是个问题。自从万用表的生产十年前从台湾转移到中国大陆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在中国购买几乎所有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的工厂利用其发达的供应网络的优势，调整并创建了自己的生产模式。

赵下生没有参与设计问题的解决或零部件寻找，他只关心成品和最终价格。他主要与主要供应商打交道，而不是与底层供应商打交道，并努力保持着精益运营。

他说，为了将生产转移到越南，他将不得不从零开始发展跨境供应链，为越南无法生产的零部件在中国寻找工厂，并就质量标准、兼容性和价格进行谈判。赵承认，他没有足够的人力和预算。

不过，他仍在考虑与中国建立合作关系，这样中国的主要零部件就可以被装在越南制造的塑料外壳里，并在越南的一家工厂完成组装。但他担心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的中国和越南供应商会互相指责。“这是有风险的，”他说。“也许行不通，而且成本可能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