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究竟做了什么导致天下覆灭?

还是那句话:莫道有才能治国,须知亡国亦有才

别以为皇帝万能,果真是金口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了。皇帝要治国固然困难,要凭一己之力把一个大帝国折腾灭亡了也不是件简单工作,至少需要一个前提条件:

对官僚机构的高度控制,能做到上传下达,政令畅通无阻。

只有如此,恶政才能直接作用于社会基层,迅速动摇整个国家的统治根基。

说难听点,那些政令不出XXX的主儿,想亡国还没那个姿势水平,顶多把自己折腾亡了而已。

要实现此一前提条件,又需要满足以下条件之一:

1、帝国长期统治造成的统治惯性,以及官僚机构的成熟化——好比一台已拼装完成的全自动机械,即便黄口孺子也能如臂使指;

2、帝国方立,皇权尚未深入人心,但皇帝本人才能杰出,可以完全控制官僚机构。

这方面的模范便是隋炀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砍谁就砍谁,驭百官如家奴,视黎庶如草芥。然而,即便以隋代中央集权制度之完备,隋炀帝本人才干之超拔,仍然折腾了十三年方才大功告成。再瞅瞅秦二世,屁股没坐热就来了陈胜吴广,二年函谷关便告破,三年就剧终了,相较之下,隋炀真是瞠乎后矣,不可同年而语。

再瞅瞅我大秦的官僚机构搭建水平,相较于进化了七百余年的后世典范,只能算个弟弟。

那么结论来了:如果秦二世上台转年就能折腾出大泽乡新闻,迅速导致了秦朝灭亡,充分说明这位是绝世天才,操控政治的圣手,再捎带这位上限二十一,下限一十二岁的年龄,还能说啥?必须膜拜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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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言之,如果不认秦二世英明神武的账,那只剩下一个结论,秦朝的灭亡已成历史趋势,与二世的作为或不作为并无太大关系。这位仅仅是比较蠢,争着抢着居于炉火之上,钻进了一台失控的豪华跑车,之后踩刹车也好,误踩油门也罢,无非早死几天,晚死几天的事而已。

瞅瞅始皇帝末年的事:

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

这仅仅是史官记载下公然打脸的两则,其余更不知凡几。说明什么?说明了社会上的普遍情绪,即便冒着严苛的秦法也要发泄出的情绪。天下苦秦久矣,但在秦王扫六合的积威之下,尚需一个标志性政治事件——秦始皇的死亡。故此,黔首也好,六国贵旧也罢,或搞点博浪沙大新闻促成此事,或在翘首以待。


​所以,秦始皇尸骨未寒,天下即便分崩离析,这口锅归根结底该始皇帝背,将亡国主责归于二世,未免太高看此公了。

原本秦王朝还有最后的抢救机会,这便是改弦易辙,放弃或至少改良秦始皇道路: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
夫寒者利裋褐,天下之嗷嗷,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乡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圉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汙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威德与天下,天下集矣。

这也便是与老子唱反调的扶苏在民间声望极盛,而后世多以为扶苏若立,秦朝不至于速亡的缘故。

然而,二世及赵高不但没有改弦易辙,反而将秦始皇道路进行到底,甚至更为激进,这便令天下彻底失望,迅速瓦解。

不过话说回来,二世是靠搞政治阴谋上台,名不正言不顺,只能高举先王旗帜,紧紧抓住政治正确积累政治资本。搞改革、改良?动基本盘的奶酪?恐怕还没普天同庆,他皇帝小儿先得卷铺盖滚蛋,望夷之败提前上演。

古往今来,这类破坏政治规矩,缺乏法理支持的人物所作所为大同小异,譬如朱棣靖难夺位,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废除建文新政,一脚油门踩回洪武。

当然,如果历史给二世机会,让这位稳住阵脚,是否会走不同道路,实所难言,但这位抱着的是已经点燃的火药桶,双手又被自己捆上了,这便没有机会。

社会矛盾已经累计到这地步,二世的法理基础稀烂到这程度,再捎带古典时代国家可怜的信息传播速度和行政效率——

你行你上啊,你上你也死,顶多死状优美一点——譬如学学明槐宗陛下,说不定还能赢得后世的几声唏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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