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英格兰中央银行里,种着一株中国桑树,因为宋朝这位怪侠!
作者| 米七六
来源| 历史教师王汉周
01
先斩后奏还是先奏后斩
宋真宗咸平年间,成都城。
半夜三更,一队人马到达北门,高声吆喝,把门叫开。
原来是京城里来的一行太监。
进城后,去见四川总督张咏。
张咏问道:“朝廷还知道不知道我张咏在此?四川连续几年叛乱兵灾,朝廷特意派我张咏来治理。内侍大人夜深叫开城门,老百姓都吓醒了。你这是什么重要的公事呢?”
太监骄傲地一翘大姆指:“奉皇上的诏令,到峨眉山烧香。”
张咏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是让我先斩后奏,还是先奏后斩?”
太监吓得脸都绿了:“大人念我初次出差,不懂得地方规矩,放我一马。”
张咏说:“这样说还行!”
当即把这一行人赶出城,在北门外露宿一夜。
第二天,太监进城,恭恭敬敬地递上名片,写上:奉敕往峨眉山烧香。内侍小王。
张咏就在名片傍批道:“即是奉有皇帝的命令,不敢留你。请于小南门出去。”
太监再也不敢造次,一行人乖乖地穿城而过,从小南门一道烟跑了。
宋太宗年间,四川百姓受不了贪官污吏的盘剥,揭竿而起,喊出“不患贫,患不均”的口号,在王小坡、李顺的率领下,造反起事。
大宋王朝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由太监王继恩率军,大能臣张咏任成都守,历经好几年,才把这场起义镇压了。
至宋真宗时,再次派张咏为四川总督,真宗说:“有你在蜀,我再没有西顾之忧喽!”
气场超级强的张咏,是宋初有名的大脾气大本事一流人物。
他给自己起了个号“乖崖”,明白地告诉大家:我是个不合群的人,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是一个有脾气有原则的人。
金庸大侠说张咏这个号的意思:乖是乖张怪僻,崖是崖岸自高。
02
交子
张咏前后在四川任总督十几年。
王小坡李顺起义,四川乱了好多年,百姓生活很苦。
镇压农民军的宋军首领是王继恩,这个人是太宗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勇武有谋。
老百姓起事是被压下去了,但军纪很坏,动不动就抓人杀人,四川还是稳定不下来。
王继恩逮捕大批流民,要以乱党论处。
张咏全部释放了,王帅大怒。
张咏解释道:“以前是李顺逼着老百姓变成强盗。现在张咏我和大帅一起,把强盗变回老百姓,这不是好事吗?”
还真让王继恩说不出话来。
有些军人不守纪律,擅自抢百姓财物。张咏派人抓住了,就绑起来丢进井里淹死。
——也不向王继恩打招呼。
其实王帅也知道,双方都装傻。
张咏的手段来的这么辣,士兵们被镇住,不敢乱来,四川的秩序恢复了。
张咏的政策是从犯不较,既往不咎。
劝导百姓,回乡务农。
四川本是天府之国,好的政策一来,渐渐地又富庶起来。
当时的蜀地与中原的交通非常不易,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经商携带大量的银子铜钱,很不方便。于是四川首先出现现金保管业务的“交子商辅”。
此时的交子类似于现代的存折。
——发展下去,各地都有了交子铺。
张咏整顿规范了交子市场,由16家富商经营。
这标志着“交子”正式成为流通货币在历史上出现。
这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
为纪念此事,现代英国伦敦的英格兰中央银行一个天井中,种着一颗中国桑树。
因为张咏发行的“交子”,是用桑树叶为原料制成的。
03
通情达理
张咏号乖崖,自己解释是:乖则违众,崖不利物。
孤傲不与庸人同行。但从其行事为人来看,却又有非常通情达理之处。这就是高明,看似不近人情,实者处处通达。
他初到四川,正值战后。
朝廷规定,不准带家属上任。
张咏自己就是单骑入蜀。
看看部下,来自五湖四海,都是荷尔蒙爆棚的青壮年,单身一人只怕憋出事来。
长官是有名的张乖崖,又孤僻,又兀傲,大家都不敢有非份之想,怕碰钉子。
张咏没开什么动员会,去买了三五个女孩子,服侍自己起居。
大家伙松了一口气,张大人也食人间烟火哟,大小官员都买了女人,凑成临时的家,生活安心,工作正常化。
几年后,张咏调任。
他把侍女的家里人叫来,自己出钱,把她们都嫁给人了。
娶媳妇的人家后来才发现,这些女人都还是处女,暗中都佩服感激张大人。
原来老张还是有原则的,自己买女人是为了让下属放心效仿。
至于约束自己,如张咏这样的大丈夫,是绝对做得到的。
——欲望从来服从理智。
张咏调到杭州,正遇上荒年。
吃不上饭的百姓,凭着钱塘临海有盐,纷纷偷偷贩卖私盐。
——盐是国家专卖,这是重罪。
一抓抓了几百人,张咏教训了一顿,当场全部放了。
吏员都吓一跳:大人,这都不处罚一下,只怕大家都去贩盐喽!
张咏说:“钱塘十万人家,十之八九揭不开锅。贩卖私盐还有一口饭吃。如果逼急了,大家造反,那才是大事。”
他接着说,等到来年秋收,百姓仓里有粮,再按法律来办事,抓住私盐贩子,严惩不贷。
这种变通的能力胆略,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当时京城宰相张齐贤、李沆等人都非常欣赏张咏,做得太漂亮了。
放现在,就是绩效考评优中之优。
04
剑客
张咏身上具备中国古人的剑侠风范。
他年轻时好酒有气节,击剑骑射都是一流水平。
喜欢道家的修养身心,炼丹吐气,追求仙风道骨,羽化飞升。
宋初有个隐士仙人陈抟,据说知五百年前五百年后之事。
民间传说他在华山上听说宋太祖登基,哈哈大笑道:天下从此太平。
这个人是五代到宋道家的代表人物。
年轻的张咏找到陈仙人,请求跟他修行。
陈抟把他仔细看了看,说不行。
你是来为天下人排忧解难的,没有享清福的命。
就好比有人家失火,你是消防队长,你可以坐在这儿聊天吗?
于是张咏读书中进士,进入仕途,但他的侠义之气变化不大。
脾气又火爆,常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手中的剑。
他做的第一任官是崇阳县令。
唐五代以降,胥吏通晓各种政务,中举当官的书生,当了长官还是经常被这些人欺骗玩弄。
这和新官到新部门不熟悉业务,常被一堆老资格的旧僚属敲打一个道理。
但张咏可不按常规出牌。
一个小吏从库房出来,被搜查出一文钱,承认说这就是库房的钱。
张咏下令:给我打几板子!
小吏蛮横习惯了:“一文钱算什么嘛?还打我?敢打我,有胆你杀了我!”张咏提笔写到:
“一日一钱,千日一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当即拨出剑,斩下小吏的脑袋。
然后给上级写自我批评报告,请求处分。
这崇阳县内,所有吏人,再也不敢嚣张。
一回他路过下属家门口,听到一家人在压抑地哭。
张咏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热血长官,最听不得这种吞声饮泣。
当即推门进去,再三盘问出了什么事?下属最后被逼开口:原来是个窝囊之极的事。这小官贪污了钱,让自己的一个刁悍的仆人给捉住把柄,要挟他把女儿嫁给他,不然就去告官。
小官没有办法,明天就要嫁女。这一家人憋屈难过地哭。
张咏不做声,让小官把这仆人借给他半天。
带着仆人往山上走。
人迹罕见之处,张咏放下脸来,怒斥刁奴忘恩负义,拨出剑来,把这仆人杀了。
回来没事一样告诉这个小官,仆人不会回来了,再教育他你以后可不敢再贪污喽。
所以张咏自己也承认:“幸好我生在太平世界,如果我是生在乱世,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生在乱世,以张大人的脾气本事,不是大将,就是大盗。
传说他年轻时,带着很多金银上路,住进了个黑店。
和《水浒》中说的一样,小张和黑店家斗智斗勇,把对方好几人全杀了,一把火烧个干净。
大侠的风格放在官场,的确是个杰出的异类。
05
寇准
真宗皇帝手上最大的事件,就是和辽国签订了“澶渊之盟”,实现了宋辽间长达百来年的和平。
宰相寇准功劳最大,名响天下,寇老西也相当得意,经常得瑟。
官场中好多人和他都合不来。
张咏批评说:“寇准是有才华的人,就是学问研究的不透。”
寇准比老张小十来岁,很佩服这个前辈。
找个机会,大摆宴席,请张咏上坐。
酒饱饭足,请教张咏:“您一定要教寇准我一些东西。”
张咏沉吟道:“《霍光传》去多读几遍。”
寇准认真读霍光,看到后汉书中对霍光的评价:“不学无术,暗于大理。”
寇准呵呵大笑:“原来张公批评我不学无术哟。”
这个连寇准都批的怪才,死时六十五岁。
据说是因为年轻时喝酒太真爽,留下病根才死的。
无疑是个真性情之人。
活的真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