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旅游业的脆弱性
文 | 李瀚明一李及李
这两天我和同事的电话和邮箱被日本人打爆了。在不断地用我的三脚猫日语跟客户讨论来讨论去以后,我终于有点时间来讲讲到底现在意味着什么。
首先我们要从中国游客访日的基础说起。由于中国的飞速发展,中国部分城市的人均 GDP 和日本部分地方的人均 GDP 出现了交叉。日本是一个首都和地方经济相差明显的城市——东京的人均 GDP 有八百万日元,第二名的爱知县(丰田汽车的总部)有五百万日元,其它地方都不到五百万日元。现在上海的人均 GDP 已经达到了 22 万人民币(三万美元,换算超过 480 万日元),早就超过了日本 47 个都道府县中的 45 个(除了东京和爱知)。
日本人当然也不是傻瓜,怎么可能放着钱不赚啊?所以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之前推出过“310 签证”——只要你在出生时是“上海人”(即身份证号码以 310 开头),你就可以只用身份证和护照申请一次日本的单次签证。
同时,由于中国国际线恢复的跛脚(北美线路长期受压,宽体机回流),窄体机的利用率明显下降。为了提高窄体机的利用率,势必要寻找短途目的地并增加航班数量。
但是,中国禁止红眼国内航班(禁止跨凌晨 2 时起降),因此路线短并且可以在夜间执飞的长三角 - 日本线路,是提高窄体飞机利用率的不二法门(类似的还有珠三角 - 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的线路)。
在这样的背景下,连接日本“地方”和上海的路线开始爆炸性地发展。各社开行了上海往日本 20 座机场的航班——最北到北海道、最南到冲绳。这里作为对比的是,日本的航空公司在中日航线上的班次安排就很克制了——日本人的北美航线好好的,没有国际线回流的问题。
这使得中日旅游业进入了供给驱动的繁荣:日本使领馆和中国的航空公司共同把中日航线推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水平,超过了疫情以前的航班量。这当然大大改善了地方的经济状况,很多旅游业从业者是感谢中国游客的。
但这种恢复是脆弱的。
一方面,由于结构性失业和通货膨胀,日本社会很多人不喜欢游客。由于日本劳动力缺乏,会讲中文的服务人员也不多,服务游客所需的劳动力,很多都是中国外劳(美其名曰「技能实习生」),这使得本地人的工资没有增加,反而地价、物价普遍上涨,生活进一步捉襟见肘。社会上因此出现了很多抱怨「过度旅游」(オーバートラベル)的声音——其实抱怨谁「过度旅游」,这里不言自明。
另一方面,中国赴日旅游行业在日本政治的层面上并没有和其经济规模匹配的话语权。由于日本中央独大的财政体制,虽然日本很多地方县份的经济依赖中国游客,但是当地的政客的政治生涯并不依赖地方选民,而是依赖于中央政党。
这两个因素结合起来,就会导致日本政坛如今的现象——越依赖外国人、依赖游客的地方,往往越会选出反外国人、反游客的政客。
例如成天喊着“外国人滚蛋”的小野田纪美经济安保相出身于冈山县——这个县一百五十万人,机场吞吐量一百三十万人次,人均 GDP 大概四百万日元出头,国际航班就首尔、上海、台北三个点,大部分经济指望韩国和中国观光客续命,然后呢?结果选了个把反对外国人挂在嘴上的参议员出来。
甚至说高市早苗也是如此——高市所在的奈良县人均 GDP 三百万日元不到,在日本全国是吊车尾的水平,县民口袋里穷得叮当响,连机场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奈良县 2 区的选民选出高市。
事实上,日本政坛已经把商鞅「弱民、贫民、疲民、辱民、愚民」五术全做了一遍,形成了「饿不死文化」——越穷的地方,越依靠国家财政拨款生活,因此不敢选出那些反对国家政策的政客,事实上成为政客的附庸。
对于政客而言,中日旅游业越好,地方越富裕——富裕了,就会有反心,不听政客的话。所以高市、小野田之流当然要「搞搞震」了。
回到航空业。这对于中国的国际航线肯定是打击——十一月份乃至春运的业绩都会受到影响。静观其变吧。
封面是一架全日空的波音 787,印有「可持续航空燃料飞行倡议」特别涂装。这张图和文本并没有关系,只是觉得很好看而已。



李及李数据分析公司创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