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变化将突然到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俄罗斯的变化将突然到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弗拉基米尔·卡拉-穆尔扎

2025 年冬季

《威尔逊季刊》

 历史表明，当有机会时，俄罗斯人民会选择民主。

 对 2025 年的俄罗斯感到沮丧和绝望——甚至愤怒——是很自然的。它对其最近的邻国发动了一场残酷的侵略战争，国内镇压程度自约瑟夫·斯大林以来从未见过，包括一个完全根深蒂固的独裁统治，看不到任何改变的前景。与西方的对抗如此激烈，以至于近乎核升级。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俄罗斯公众的明显支持下发生的。这种情况似乎证实了对俄罗斯人没有民主治理能力的最糟糕的刻板印象，以及俄罗斯国家固有的侵略性，无法按照文明的国际行为规则生活。随后，西方的政策规划必须包括为长期对抗、遏制和孤立俄罗斯威胁做准备。

 俄罗斯政治路线的下一次重大转变将像以往一样突然发生——其方向及其持久性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际社会如何处理它。

 这种做法可能看起来很合理——但只是在表面上，而且前提是人们忽视了俄罗斯过去的基本教训，这些教训必须指导任何未来的规划。最重要的教训也是最明显的：俄罗斯的根本性政治变革总是出乎意料地突然发生。在短短几个月的动荡之后，沙皇统治（1917 年）和苏维埃制度（1991 年）都在几天内崩溃了——没有人预见到任何一个会到来。

此外，俄罗斯的每一个开放和自由化时期——无论是 1860 年代和 1870 年代亚历山大二世的大改革、1950 年代和 1960 年代的“赫鲁晓夫解冻”，还是 1980 年代和 1990 年代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和鲍里斯·叶利钦的民主实验——之前都经历了强烈镇压、孤立的民族主义、国际孤立和好战的时期。经历过尼古拉一世统治末期“严峻七年”、斯大林末年日益恶化的镇压，或者尤里·安德罗波夫领导下的冷战危险升级的人们，既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未来，这是可以原谅的。事后才想到，文学评论家拉祖姆尼克·伊万诺夫-拉祖姆尼克在谈到尼古拉一世的最后几年时才写道，“压力立即突然增加，显然不能持续太久;在绝望的黑暗中，人们能感觉到光明正在逼近。

关于弗拉基米尔·普京的统治，很可能会写一些非常相似的东西——尤其是关于他于 2022 年 2 月全面入侵乌克兰开始的时期以及随后令人叹为观止的镇压螺旋。俄罗斯政治路线的下一次重大转变将像以往一样突然发生——其方向及其持久性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际社会如何处理它。

 你可以设计民意调查，你可以修改选举结果，但你无法掩盖数十万人用脚投票给反战候选人的景象。

 在刘易斯·卡罗尔的《爱丽丝梦游仙境》中，当爱丽丝问她应该走哪条路时，柴郡猫回答说：“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想去哪里。对于西方来说，在寻找对俄罗斯的正确方法方面，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早就应该摆脱一些国家不适合民主的错误观念了。正如罗纳德·里根总统在威斯敏斯特演说中指出的那样（四十年后非常值得重读），“如果说任何人都喜欢独裁而不是民主，那将是文化上的居高临下，或者更糟的是。当谈到俄罗斯时，这种论点不仅居高临下或彻头彻尾的冒犯——而且还被历史事实明确驳斥。与许多国家一样，俄罗斯的历史由相互竞争的叙事组成——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种专制的叙事，但也是一种民主的叙事。金帐汗国是俄罗斯历史的一部分，但诺夫哥罗德和普斯科夫等汉萨共和国也是如此。早在 17 世纪（1610 年 2 月萨尔蒂科夫宪法颁布）就开始了对俄罗斯君主制实施宪法制的认真尝试——远早于其他欧洲国家走上这条道路。从 19 世纪下半叶开始，俄罗斯有地方民选政府、陪审团审判和大学自治权——俄罗斯的农奴制比美国的奴隶制早了四年被废除。随着 20 世纪的开始，君主立宪制出现了国家议会、相互竞争的政党和新闻自由。俄罗斯在英国、德国或法国之前拥有普选权。这些都不符合俄罗斯“不可避免的”专制的刻板印象。

更重要的是，每当俄罗斯人有机会在独裁和民主之间自由选择时——无论是 1906 年的第一届杜马选举、1917 年的制宪会议投票，还是 1991 年的第一次总统选举——他们总是选择民主。在像今天这样的严重镇压时期，许多俄罗斯人愿意对官方说法提出异议，甚至不惜付出高昂的个人代价。普京统治下的俄罗斯政治犯人数创历史新高——比1980年代中期整个苏联还要多——不仅说明了该政权的残忍程度，也说明了许多人正在抗议它——特别是反对它在乌克兰的战争。更能说明问题的是前国会议员鲍里斯·纳杰日丁 （Boris Nadezhdin） 短暂的总统竞选活动，他试图在 2024 年以反战纲领与普京竞选。不用说，他被禁止参加投票（当今俄罗斯的反对派候选人总是如此），但当他宣布竞选时，全国各地的城镇突然排起了长达数小时的队伍，要求签署他的选票请愿书。

 重要的是，西方要为普京下台后的第二天做好准备：抓住时机，为俄罗斯向民主过渡提供关键援助，并使其完全融入守法国家共同体。

 你可以设计民意调查，你可以修改选举结果，但你无法掩盖数十万人用脚投票给反战候选人的景象。克里姆林宫对普京和他的战争的“普遍支持”的假装在几天内就被打破了。正如一位年轻女子在黑海小镇新罗西斯克（Novorossiysk）在监狱里等了几个小时才签署纳杰日丁的选票请愿书后写信给我的那样，“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们有多少人。

在1991年8月21日星期三的资料照片中，感谢莫斯科人向一位帮助阻止莫斯科强硬派政变失败的苏联坦克司机赠送面包、香肠和鲜花。1991 年 8 月短暂推翻苏联领导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的政变在短短三天内就崩溃了，加速了苏联的解体，策划者称他们试图阻止苏联解体。美联社照片/Czarek Sokolowski，文件。

这是俄罗斯的一面，弗拉基米尔·普京不想让世界看到。但它就在那里，它为建立更加和平、稳定和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提供了最大的希望。在俄罗斯，内部镇压和外部侵略总是齐头并进的，只有当这个专制政权被一个合法选举和负责任的政府所取代时，俄罗斯才不会对自己和他人构成威胁。自由世界应该清楚这一最终目标，并应该找到一种方法来支持俄罗斯社会中与之有共同目标的（重要）部分。当俄罗斯的变革机会之窗打开时，它将再次是突然的——而且是短暂的。

重要的是，西方要为普京下台后的第二天做好准备：抓住时机，为俄罗斯向民主过渡提供关键援助，并使其完全融入守法国家共同体。通往最终完整、自由与和平的欧洲的唯一可行途径——这是几代西方政策制定者的梦想——在于通过一个民主的俄罗斯。只要条件合适，努力才合适，这个未来触手可及。但首先，我们必须知道我们想要到达哪里。

 注：中文译本来自网站，文章代表作者观点

作者弗拉基米尔·卡拉-穆尔扎 （Vladimir Kara-Murza） 是俄罗斯反对派政治家、作家和历史学家。他于 2022 年 4 月至 2024 年 8 月期间因谴责乌克兰战争而在俄罗斯入狱，并在冷战以来最大规模的东西方囚犯交换中获释。他目前担任自由俄罗斯基金会的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