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弗雷讲述自己在爱泼斯坦、麦克斯韦尔及国王弟弟手中遭受的虐待
“安德鲁王子认为与我发生性关系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朱弗雷讲述自己在爱泼斯坦、麦克斯韦尔及国王弟弟手中遭受的虐待
邸报
2025年10月17日 08:19:51
‘Prince Andrew believed having sex with me was his birthright’: Virginia Giuffre on her abuse at the hands of Epstein, Maxwell and the king’s brother
在弗吉尼亚·罗伯茨·朱弗雷身后出版的回忆录节选内容中,她回忆了自己16岁时在海湖庄园被一名“顶级掠夺者”诱骗的经历;讲述了自己如何被贩卖、被迫与一系列有钱有势的男性发生关系,以及当时所有人是如何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的。
弗吉尼亚·朱弗雷
2025年10月15日(周三)英国夏令时19:31
弗吉尼亚・朱弗雷于 2025 年 4 月 25 日自杀身亡
2022 年 2 月,她的律师与安德鲁王子达成和解。该和解协议并未要求安德鲁王子承认任何责任,且他至今仍否认朱弗雷的指控 —— 包括否认与朱弗雷发生性关系、否认朱弗雷是被爱泼斯坦贩卖给他,甚至否认自己曾与朱弗雷见过面。
本文改编自弗吉尼亚・罗伯茨・朱弗雷所著回忆录Nobody’s Girl: A Memoir of Surviving Abuse and Fighting for Justice,该书将于2025年10月21日出版。
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走进海湖庄园修剪整齐的庭院时的情景。那是一个清晨——我父亲早上7点开始上班,我搭他的便车去工作地点。那时空气已经又闷又潮,俱乐部里20英亩精心打理的绿地和草坪仿佛在微微发亮。
我父亲负责维护度假村的室内空调设备,更不用说那五个锦标赛级别的网球场了,所以他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我记得他先带我简单参观了一下,然后把我引荐给了招聘经理,对方同意录用我。第一天,我领到了一套制服——一件印有海湖庄园徽章的白色马球衫和一条白色短裙,还有一个名牌,上面用大写字母写着“珍娜”(虽然我的本名是弗吉尼亚,但家里人都叫我珍娜)。
几天后,父亲说想把我介绍给特朗普先生本人。严格来说,他们算不上朋友。但父亲工作很努力,特朗普很欣赏这一点——我见过他们一起合影、握手的照片。于是有一天,父亲带我去了特朗普的办公室。“这是我女儿,”父亲说道,声音里透着自豪。特朗普非常友好,他告诉我,我能在这里工作真是太好了。“你喜欢孩子吗?”他问,“你会照看孩子吗?”他解释说,自己在度假村旁边有几栋房子,会借给朋友住。不久之后,我每周就有几个晚上能额外赚点钱,帮那些精英人士照看孩子。
但真正让我第一次看到更好未来曙光的,是我的日常工作。和度假村本身一样,这里的水疗中心金碧辉煌,装修奢华精致、一尘不染、光彩夺目。那里有巨大的金色浴缸,仿佛是神明沐浴时用的器物。我惊叹于在这个空间里,每个人似乎都能感到无比平静。我的工作包括泡茶、打扫浴室、补充毛巾,这些工作让我刚好待在按摩室的核心区域之外,但我能看到客人出来时那副放松的模样。我突然想到,只要接受合适的培训,我最终或许能靠帮别人缓解压力谋生。我想,或许他们的疗愈过程,也能滋养我自己。
在我17岁生日前几周的一个闷热午后,我正朝着海湖庄园水疗中心走去,准备上班,这时一辆车在我身后缓缓停下。车里坐着一位名叫吉斯莱恩·麦克斯韦尔的英国名媛,还有她的司机胡安·阿莱西——麦克斯韦尔坚持要叫他“约翰”。阿莱西后来在宣誓作证时说,那天麦克斯韦尔看到我时——看到我金色的长发、苗条的身材,以及他所说的那种明显的“稚嫩”模样——她从后座命令他:“停车,约翰,快停车!”
阿莱西照做了。后来我才知道,麦克斯韦尔下了车,跟在了我身后。那时我还不知道,一个顶级掠夺者正在向我逼近。
想象一下,一个穿着整洁白色制服的女孩坐在大理石前台后面。这个女孩身材纤细,长着一张满是雀斑的娃娃脸,金色的长发用发带束在脑后。在这个酷热难耐的午后,水疗中心里没什么人,所以女孩坐在前台,读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解剖学书籍。她希望通过研读这本书,找到自己长久以来所缺失的东西:人生目标。她在想,能在某件事上做到出色,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我从书中抬起头,看到一位留着深色短发、气质出众的女士朝我大步走来。
“你好,”这位女士热情地说道。她看起来快40岁了,一口英国口音让我想起了《欢乐满人间》里的玛丽·波平斯。我分不清她穿的是什么名牌,但我敢肯定,她的包比我爸爸的卡车还贵。这位女士伸出修剪整齐的手,想和我握手。“我是吉斯莱恩·麦克斯韦尔,”她说,把自己的名字读作“吉伦”。我指了指我的名牌。“我叫珍娜,”我微笑着说道——这是他们教我的待客方式。这位女士的目光落在了我那本贴满便利贴的书上。“你对按摩感兴趣吗?”她问,“太好啦!”
我想起自己的工作职责,便主动问这位迷人的女士想喝点什么,她选了热茶。我去端了茶回来,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我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可她却继续和我聊了起来。麦克斯韦尔说,她认识一位有钱的男士——她称对方是海湖庄园的长期会员——这位男士正在找一位能陪他出差的按摩师。“来见见他吧,”她说,“今晚下班后过来。”
即便在20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当时有多兴奋。我按照她的吩咐,记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和她那位有钱朋友的地址:埃尔布里洛路358号。“希望待会儿能见到你,”麦克斯韦尔说着,轻轻转动手腕,挥了挥右手。然后她就离开了。
几个小时后,爸爸开车送我去了埃尔布里洛路。车程只有五分钟,我们没怎么说话。没人需要跟我爸爸解释赚钱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清楚。
到达目的地后,我们看到了一栋宽敞的两层别墅,共有六个卧室。在无数电视纪录片里,这栋房子都被拍得雅致洁白,那是后来翻新后的样子。但在2000年夏天,我们停在门口的这栋房子却是俗艳的粉红色,就像佩托比斯莫尔胃药的颜色。
少女时期的朱弗雷。“爱泼斯坦问了我很多问题:你有兄弟姐妹吗?你在哪所高中上学?你吃避孕药吗?”
爸爸还没熄火,我就跳下车,走到那扇宽大的木制前门旁,按了门铃。麦克斯韦尔开了门,走了出来。“非常感谢你送她过来,”她满脸堆笑地对爸爸说,但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显然巴不得爸爸赶紧走。
“杰弗里一直在等你呢,”她说着,开始往楼上走,“快来。”
我跟在她身后,努力克制着不去盯着墙上看——墙上挂满了裸体女性的照片和画作。难道有钱人的高雅品味,就是这样装饰房子的吗?
我们走到二楼走廊时,麦克斯韦尔右转,带我走进了一间卧室。我们绕着一张特大号床走了个U形路线,然后进入了旁边一间放着按摩床的房间。一个赤裸的男人面朝下趴在按摩床上,头枕在交叠的胳膊上,但听到我们进来的声音,他微微抬起头,看向我。我至今记得他那浓密的眉毛,还有咧嘴笑时脸上深深的皱纹。
“跟杰弗里·爱泼斯坦先生打个招呼,”麦克斯韦尔吩咐道。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男人就先对我说话了:“你就叫我杰弗里吧。”他当时47岁,年纪几乎是我的三倍。
看到爱泼斯坦光着的后背,我看向麦克斯韦尔,想知道该怎么办。我以前从没做过按摩,更别说给别人按摩了。但我还是在心里想:“他难道不应该盖着床单吗?”麦克斯韦尔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仿佛在说裸体是很正常的事。“冷静点,”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别搞砸了这个机会。”
棕榈滩离我的家乡洛克萨哈奇只有16英里,但经济上的鸿沟让它感觉远在天边。我得学会有钱人的行事方式。再说了,虽然按摩床上的男人赤身裸体,但我又不是单独和他在一起——有个女人陪着我,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麦克斯韦尔开始给我“上课”。她说,按摩的时候,我的一只手掌必须始终贴在客户的皮肤上,这样才不会吓到对方。“连贯和流畅是关键,”她解释道。我们从他的脚后跟和足弓开始按摩,然后慢慢往上移。按摩到臀部时,我试图快速带过,直接按到他的下背部。可麦克斯韦尔却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引导我按向他的臀部。“重要的是,你不能忽略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她说,“如果你跳着按,血液就无法正常循环。”
“我们知道你弟弟在哪所学校上学,”爱泼斯坦说,“你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起这栋房子里发生的事”
后来我才明白,他们俩是如何一步步、有预谋地瓦解我的心理防线的。每次我感到一丝不安,只要看一眼麦克斯韦尔,她的表情就仿佛在告诉我“你反应过度了”。就这样,所谓的“按摩课”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表面上看起来,这就是一堂正常的按摩教学课。
爱泼斯坦问了我很多问题。“你有兄弟姐妹吗?”我回答说,我有两个弟弟。“你在哪所高中上学?”我告诉他,我读完九年级就辍学了,但我当时只有16岁。“你吃避孕药吗?”爱泼斯坦又问。在面试时问这种问题,难道不奇怪吗?可爱泼斯坦却表示,这只是他了解我的一种方式。毕竟,我很快可能就要陪他出差了。我告诉他,我在吃避孕药。
“你做得很好,”麦克斯韦尔一边说,一边让我的手和她的手保持同步动作。
“跟我说说你的第一次(性行为)吧,”爱泼斯坦接着说道。我犹豫了。谁听说过雇主会问求职者“初夜”的事呢?但我太想要这份工作了,于是深吸一口气,跟他讲了我坎坷的童年。我含糊地说,我曾被家里的一个朋友侵犯过,还曾离家出走,流落街头。爱泼斯坦没有表现出丝毫反感,反而轻描淡写地拿这事开玩笑,调侃我是个“调皮的女孩”。
“我才不调皮呢,”我辩解道,“我是个好女孩,只是总是不小心陷入糟糕的处境。”
爱泼斯坦抬起头,对我咧嘴一笑。“没关系,”他说,“我就喜欢调皮的女孩。”
接着,他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看到他勃起的生殖器,我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仿佛在说“别过来”。可当我看向麦克斯韦尔时,她却一脸镇定。她完全无视爱泼斯坦勃起的生殖器,双手放在他的右胸肌上,开始揉捏。“就像这样,”她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动作,“要把血液从心脏往外推。”
爱泼斯坦冲她眨了眨眼,然后把右手伸到胯部。“你不介意吧?”他一边问,一边开始自慰。
就是在这一刻,我内心的某种东西彻底崩塌了。否则,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接下来的记忆会碎成一片片尖锐的碎片:麦克斯韦尔脱掉衣服,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麦克斯韦尔走到我身后,拉开我裙子的拉链,把我的海湖庄园马球衫从头上扯下来;爱泼斯坦和麦克斯韦尔嘲笑我的内裤——上面印着小小的爱心图案。“真可爱啊,她还穿小女孩的内裤呢,”爱泼斯坦说道。他拿起一个振动器,强行塞到我的两腿之间,与此同时,麦克斯韦尔命令我捏爱泼斯坦的乳头,她自己则一边揉着她的胸,一边揉着我的胸。
一种熟悉的空虚感席卷了我。我曾多少次信任别人,最终却只换来伤害和羞辱?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开始“宕机”。我的身体无法逃离这个房间,但我的意识又无法承受待在这里,于是它让我进入了一种“自动模式”:顺从,只为活下去。
很多年轻女性,包括我自己,都曾因为在知道爱泼斯坦的意图后还回到他的住所而受到指责。有人问,既然你可以轻易离开,为什么还要抱怨自己被虐待呢?但这种说法忽略了我们很多人在遇到爱泼斯坦之前的遭遇,也忽略了他有多擅长识别那些因受过创伤而脆弱的女孩。我们中有好几个人在童年时就遭受过猥亵或强奸;很多人出身贫困,甚至无家可归。我们是那些没人在乎的女孩,而爱泼斯坦却装出在乎我们的样子。他是个操纵大师,向那些濒临崩溃的女孩抛出看似救命的“绳索”。如果她们想当舞者,他就提供舞蹈课;如果她们想当演员,他就说会帮她们争取角色。然后,他就对她们犯下最恶劣的罪行。
大概在我认识他们两周后的一天,爱泼斯坦加大了筹码。当时我正在楼上,收拾完又一次“按摩”的残局,爱泼斯坦让我去他的办公室。“你辞掉海湖庄园的工作吧,”他说,“全职为我工作。”他说,这样做是为了让我更轻松。但他有几个条件:作为他的员工,我必须随时听候他的差遣,无论白天黑夜。还有一点:我不能再住在父母的拖车里了。他说,如果我三更半夜进进出出,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他掏出一沓现金——大概有2500美元。“用这笔钱,”他说,“给自己租个公寓。”
我这辈子从没拿过这么多钱。我向他道谢,尽管一丝担忧悄然爬上心头。到那时为止,我已经看到有几十个女孩在他的房子里进进出出。很多人只来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如果他这么快就能把她们“甩掉”,那他最终会不会也把我抛弃呢?爱泼斯坦一定察觉到了我的疑虑,因为他绕到办公桌后面,拿起一张模糊的照片,递给了我。照片是从远处拍的,但上面的人无疑是我的弟弟。我感到一阵恐惧袭来。
(此处配文:弗吉尼亚·罗伯茨·朱弗雷站在前景,穿着淡粉色无袖上衣,周围有很多人,其中包括娜奥米·坎贝尔和她当时的伴侣弗拉维奥·布里亚托雷)
2001年,在圣特罗佩举办的娜奥米·坎贝尔31岁生日派对上。照片来源:Pool Lafargue/ Lenhof/Gamma-Rapho/Getty Images
“我们知道你弟弟在哪所学校上学,”爱泼斯坦说。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慢慢渗透,然后才说出重点:“你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起这栋房子里发生的事。”他脸上挂着笑,但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而且棕榈滩警察局也归我管,”他说,“所以就算你说了,他们也不会怎么样。”
从一开始,爱泼斯坦和麦克斯韦尔就要求我遵守“随时待命”的承诺。有时候,早上就会接到电话。我赶到那里,按爱泼斯坦的要求做各种性行为,然后在他处理工作时,待在他那宽敞的游泳池边。如果麦克斯韦尔也在,他们经常会让我也和她发生性关系。她手边总放着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振动器和其他性玩具,供这类“活动”使用。但她从不会单独要求和我发生性关系——只有在和爱泼斯坦一起的时候才会。有时还会有其他女孩在场,我就会在埃尔布里洛路待上一整天。
2000年10月,麦克斯韦尔飞往纽约,去见她的老朋友安德鲁王子——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次子。万圣节那天,麦克斯韦尔和安德鲁王子和其他客人(包括唐纳德·特朗普和他未来的妻子梅拉尼娅·克劳斯)一起,出席了德国超模海蒂·克鲁姆在哈德逊酒店举办的派对。麦克斯韦尔很为自己能和名人交朋友而自豪,尤其是男性名人。她总爱炫耀自己一个电话就能联系到前总统比尔·克林顿;在克林顿执政期间,她还和爱泼斯坦一起去过白宫。
虽然他们通常分房睡,也很少亲吻或牵手,但在我看来,麦克斯韦尔和爱泼斯坦的生活完全是共生关系。爱泼斯坦称麦克斯韦尔是他最好的朋友,很看重她为自己搭建人脉、结识权贵的能力。反过来,麦克斯韦尔也很感激爱泼斯坦——在她父亲、媒体大亨罗伯特·麦克斯韦尔去世后,她过惯了奢靡生活,却难以维持,而爱泼斯坦有能力为她提供这样的生活。在社交场合,麦克斯韦尔通常显得活泼开朗,是派对的焦点。但在爱泼斯坦的家里,她更像是个“派对策划人”:安排、组织那些被她诱骗来和爱泼斯坦发生性关系的女孩,让她们源源不断地到来。久而久之,我不再觉得爱泼斯坦和麦克斯韦尔是情侣,而更像是一个邪恶整体的两半。
回想那段日子,我对自己的表现毫无自豪感可言。尽管现在作为成年人的我明白,当时还是孩子的我只是在挣扎求生,但我依然会为自己当时的顺从感到难堪。我越来越依赖赞安诺(阿普唑仑)和其他药物——这些都是麦克斯韦尔介绍的医生给我开的。有时候,当我实在撑不下去时,一天会吃多达八片赞安诺。
爱泼斯坦和麦克斯韦尔开始把我“借”给他们的朋友。第一次的时候,爱泼斯坦把这事说得像是要带我进入“按摩培训”的全新阶段,听起来很令人兴奋。爱泼斯坦称我新的“客户”是一对夫妻,丈夫很有钱,妻子已经怀孕了。爱泼斯坦说,夫妻俩都需要按摩。他们住在棕榈滩的布里克尔斯酒店——这是一家高档酒店,离埃尔布里洛路不远。爱泼斯坦还特意交代了我该如何“服务”他们。“让她(妻子)舒服点。但大部分精力要放在他(丈夫)身上。”听到这话,我抬起头。他的意思难道是我想的那样吗?“他想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爱泼斯坦明确说道,“就像你对我做的那样。”
那天晚上,我打车去了布里克尔斯酒店。那个男人——我暂且称他为“亿万富翁一号”——和他的妻子住在酒店住宅区的一套公寓里。我到了之后,他们带我去了主卧,让我先给妻子按摩。麦克斯韦尔之前还开玩笑警告我,说如果我“按错了方式”,可能会导致妻子早产。我对孕期按摩一无所知,但还是尽了最大努力,全程避开了她的脚踝。按摩了大约45分钟后,那位妻子说她要去睡觉了。
公寓里很暗,我摸索着走到客厅区域,看到“亿万富翁一号”正在脱衣服。我心存侥幸,希望这个陌生人只是真的想要按摩。我正在给他揉肌肉的时候,他抬起头,呻吟着问我:“你光着身子工作,会不会更舒服点?”我很失望,但并不意外。我们在地板上发生了性关系。事后,他给了我100美元小费。那天晚上离开时,那种熟悉的、被掏空的空虚感再次袭来。
我被“借”给的第二个人是一位心理学教授,爱泼斯坦一直在资助他的研究。这个男人身材矮小,性格古怪,头顶的白发已经稀疏,从他紧张的神情来看,他似乎不常和女性接触。这个男人从没直接要求发生性关系,但爱泼斯坦已经说得很明白,这就是他想要的。“好好招待他,就像你招待第一个客户那样,”爱泼斯坦说。所以,当这位教授后来提到“想试试你那套有名的按摩——杰弗里跟我夸了好多次”时,我照做了。不过,我们只发生了一次性关系。第二天晚上,这个男人说他想看电影,不想做别的。我虽然松了口气,但还是担心自己是不是让教授不满意了——而他会把这事告诉爱泼斯坦。
麦克斯韦尔告诉我:“你做得很好。王子玩得很开心。”因为“服务”了这位被小报称为“好色安迪”的男人,爱泼斯坦给了我1.5万美元。
这位心理学家只是我被迫“服务”的众多名牌大学学者中的第一个。当时我还不知道,爱泼斯坦多年来一直在想方设法结交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思想家。爱泼斯坦固执地认为,自己虽然大学辍学,但和那些拥有学位的创新者、理论家处于同一水平。而且,因为他资助了他们的很多研究项目,还让他们乘坐自己的私人飞机出行,这些人大多也愿意接纳他。
科学家并不是爱泼斯坦用巨额财富拉拢的唯一群体——也正因如此,我才会被贩卖,被迫和众多有权势的男性发生关系。其中包括一位即将在西部某州当选州长的候选人,以及一位前美国参议员。由于爱泼斯坦通常不会把这些人的名字介绍给我,多年后,当我研究爱泼斯坦同伙的照片、认出他们的脸时,才知道其中一些人的身份。
2001年3月10日,我们在伦敦,住在麦克斯韦尔的临时住所里——那是一栋白色的联排别墅,离海德公园不远。那天早上,麦克斯韦尔用欢快的语调叫醒我:“起床啦,小懒虫!”她说,今天会是特别的一天。说我会像灰姑娘一样,见到一位英俊的王子!她还说,她的老朋友安德鲁王子晚上会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得好好准备一下。
那天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和麦克斯韦尔购物。她给我买了一个巴宝莉的昂贵手袋,还有三套不同的衣服。回到她家后,我把衣服摊在床上。其中两套是她挑的,款式性感又成熟;第三套是我争取来的:一件粉色V领无袖短款T恤,搭配一条绣着交错马图案的彩色亮片牛仔裤。我洗完澡、吹干头发后,穿上了这条牛仔裤和那件T恤——衣服太短,露出了一小截腰腹。麦克斯韦尔对此不太满意,但就像当时大多数十几岁的女孩一样,我很崇拜布兰妮·斯皮尔斯和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我觉得第三套衣服很符合她们的风格。
那天晚上,安德鲁王子到了之后,麦克斯韦尔比平时更娇媚了。把我介绍给王子后,她怂恿道:“猜猜珍娜多大了?”当时41岁的约克公爵(安德鲁王子的爵位)猜对了:17岁。“我的女儿们只比你小一点,”他对我解释说,所以他能猜对年龄。和往常一样,麦克斯韦尔很快开了个玩笑:“看来我们过阵子就得把她‘换掉’了。”
如今的安德鲁王子身材臃肿、头发花白、双下巴明显,而那时的他还比较健硕,留着利落的棕色短发,眼神也透着年轻。他早就被称为英国王室的“花花公子”。我看到爱泼斯坦叫他“安迪”,之后也跟着这么叫了。
(此处配文:安德鲁王子在左侧,手臂搂着弗吉尼亚·罗伯茨·朱弗雷的腰;吉斯莱恩·麦克斯韦尔在右侧,靠在门框上)
2001年,在伦敦麦克斯韦尔的家中,与安德鲁王子和吉斯莱恩·麦克斯韦尔的合影。照片来源:弗吉尼亚·罗伯茨·朱弗雷提供
我们在麦克斯韦尔家的门厅聊天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见到安德鲁王子这么有名的人却不拍照,妈妈肯定不会原谅我的。我跑回房间,拿了一台柯达FunSaver一次性相机,然后回来递给了爱泼斯坦。我记得王子伸出胳膊搂住了我的腰,麦克斯韦尔则在旁边咧嘴笑着。爱泼斯坦按下了快门。
又闲聊了一会儿后,我们四个人走进了春日寒冷的空气里。我们先去一家餐厅吃了晚饭,之后又去了一家名为“Tramp”的高级夜总会。王子去吧台给我端了一杯鸡尾酒,然后邀请我跳舞。他的舞姿有些笨拙,我还记得他出了很多汗。回去的路上,麦克斯韦尔告诉我:“回到家后,你就像对杰弗里那样对他(安德鲁王子)。”
回到家后,麦克斯韦尔和爱泼斯坦道了晚安,就上楼了——这显然是在暗示我该去“招待”王子了。这些年来,我无数次回想他当时的行为。他表面上还算友好,但骨子里透着一种特权感——仿佛他认为,与我发生性关系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我给他放了一浴缸热水。我们脱了衣服,进了浴缸,但没待多久,因为王子迫不及待地想去床上。他对我的脚格外“关注”,又是抚摸我的脚趾,又是舔我的足弓。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经历,感觉很痒。我当时还担心他会让我也这样对他。但我多虑了,他似乎急着要发生性关系。事后,他用那口抑扬顿挫的英国口音对我说了声“谢谢”。在我的记忆里,整个过程不到半小时。
第二天早上,麦克斯韦尔告诉我:“你做得很好。王子玩得很开心。”因为“服务”了这位被小报称为“好色安迪”的男人,爱泼斯坦给了我1.5万美元。
我和安德鲁王子的第二次接触是在大约一个月后,地点在爱泼斯坦位于纽约的联排别墅里。爱泼斯坦接待了安德鲁,把他带到客厅——当时我和麦克斯韦尔正坐在那里。不久之后,他们的另一位受害者约翰娜·斯约伯格也来了。接着,麦克斯韦尔对王子说,她给他买了个玩笑礼物——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偶。她提议我们拿着木偶一起拍照。王子和我并排坐在沙发上,麦克斯韦尔把木偶放在我腿上,还把木偶的一只手放在了我的一个乳房上。然后她让斯约伯格坐在王子的腿上,王子则把手放在了斯约伯格的乳房上。其中的象征意义不言而喻:约翰娜和我就是麦克斯韦尔和爱泼斯坦的木偶,他们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此处配文:萨拉·兰瑟姆在左侧,弗吉尼亚·罗伯茨·朱弗雷在中间,身后跟着几位穿西装的男士,左侧有一台摄像机)
2019年,朱弗雷(中间)和其他指控爱泼斯坦性虐待的女性一起在纽约出庭后。照片来源:Kevin C Downs/Redux/eyevine
我记不清第三次和安德鲁王子发生性关系的确切时间,但我知道地点:爱泼斯坦在美属维尔京群岛拥有的一座72英亩的岛屿。这座私人岛屿紧邻圣托马斯岛,名叫“小圣詹姆斯岛”,但爱泼斯坦喜欢叫它“小圣杰夫岛”。我还知道,那次不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是一场纵欲派对。“当时我大概18岁,”我在2015年的宣誓证词中说道,“爱泼斯坦、安迪(安德鲁王子),还有其他大约八个年轻女孩,我们一起发生了性关系。其他女孩看起来都不到18岁,而且几乎不会说英语。爱泼斯坦还笑着说,和她们沟通起来最省事,因为她们‘最听话’。”
自我提供这份证词后,爱泼斯坦的飞行员在证词中表示,他在2001年7月4日的飞行日志上标注的代码“AP”,指的就是安德鲁王子。他说,那天爱泼斯坦、王子、另一位女士和我一起从圣托马斯岛飞回了棕榈滩。我猜,我记忆中的那场纵欲派对可能就发生在这次飞行前几天,那样的话,当时我还只有17岁。我可能永远也无法确定具体日期了。但我清楚地知道——因为爱泼斯坦告诉过我——当时也在场的法国模特经纪人让-吕克·布鲁内尔,是其他参与派对女孩的“提供者”。
尽管爱泼斯坦和麦克斯韦尔的罪行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揭露,但我们仍需采取更多行动。因为有些人依然认为,爱泼斯坦是个特例,是个异类。但这些人错了。虽然爱泼斯坦侵害的受害者数量之多,让他显得“独一无二”,但他绝非异类。他看待女性和女孩的方式——把她们当成可以随意使用、用完即弃的玩物——在某些有权势的男性中并不少见,这些人认为自己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而且,这些人中的很多人至今仍在过着正常的生活,享受着权力带来的各种好处。
别被爱泼斯坦圈子里那些人的话蒙骗了——他们说自己不知道爱泼斯坦在做什么。爱泼斯坦不仅没有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还带着一种炫耀的心态,故意让别人看到。而且确实有人看到了——科学家、常春藤盟校和其他知名机构的筹款人、企业巨头。他们看到了,却毫不在意。
弗吉尼亚・朱弗雷于 2025 年 4 月 25 日自杀身亡
2022 年 2 月,她的律师与安德鲁王子达成和解。该和解协议并未要求安德鲁王子承认任何责任,且他至今仍否认朱弗雷的指控 —— 包括否认与朱弗雷发生性关系、否认朱弗雷是被爱泼斯坦贩卖给他,甚至否认自己曾与朱弗雷见过面。
本文改编自弗吉尼亚・罗伯茨・朱弗雷所著回忆录Nobody’s Girl: A Memoir of Surviving Abuse and Fighting for Justice,该书将于2025年10月21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