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王孟源先生點評,想聊大格局?先談談「時評是什麼」吧
在我這篇「 阿北組黨,時力崩裂,綠營鬼門開 」裡,王孟源先生點評如下:
雁默先生在臺灣媒體界,已經算是相對來説很難得的清流,但是文章説來説去,還是選舉政治鬥爭的諸般小九九。這些事大多是想當然耳的主觀揣測,基本無法驗證。更糟糕的是,忽略了外面的世界,把臺灣視爲一個幾乎完全封閉的系統;這個内建的隱性假設,只會隨時間越來越錯。
這是在指責文章觀點產生於封閉環境,格局太小,太主觀,而且是錯的。我就禮貌點說吧,這指教必須奉還給王先生,因為您只知其一,對此文背後之「全局」並無了解。
如果這篇文章訴求對象不只是大陸讀者,也包含台灣讀者,甚至綠營讀者,您的批評就顯得狹隘,偏頗與主觀。「誰主觀」的問題先放一邊,客觀事實是,這篇揭綠營瘡疤的文章,不僅發表於觀察者網,也發表於兩個台灣綠媒,對象正是綠營讀者。
如果你想看綠營讀者對此文與對我的抨擊,請看該媒在臉書的轉載。
需要特別強調的是,在台灣網路媒體撰文,沒有稿費,而且在綠媒發表反綠文章,等於將自己暴露在「中共代理人」的風險裡,啥時台灣調查局會來敲門,我也不知道。即便,大陸黨政軍人員我一個也不認識,但寒蟬效應已在台灣發生作用。
我想,待在大陸同溫層的您與批評我的網民,是沒這層風險的。台灣統派身處的位置,是各種立場衝擊波的前緣,區區在下,恐怕還算挺醒目的攻擊熱區,經常性處於藍綠紅白支持者的砲火下。大家倒是相當「統一」地懟我,這感受是甘是苦,也只有我知道。
平常沒機會談「時評」這檔事兒,今天就抽空聊聊。
對我而言,時評有兩種,一種只能存在於同溫層,另一種則可存在於分歧,甚至對立的多個同溫層。前者,G點明確,時評者只需要吹同一個調,讓同類讀者們高潮,即能享有讚譽。後者,同一個觀點光是實現穿透不同族群,就已經很難,然而一旦成功,觀點的能見度就非前者可比。
重點不在於說服思想與你對立的讀者,畢竟這時代誰也難說服誰。時評者的價值,在於能否將同樣的一粒種子,埋在不同的土壤裡,讓思想上的異域得見同樣的花果。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我可不是在大陸罵台灣,在台灣罵大陸那種投機貨色,我所寫的,百分百就是我的想法。在不同的環境,頂多用不同的措辭,觀點卻是一致的。媚俗之事,幹得人多了,不差我一個。
時評人就是播種者,放在風聞的許多文章,也都在台媒刊載,至今我播種的台媒有七個,陸媒兩個,港媒一個,十個媒體的讀者看到的是同一個雁默,這是時評者的基本道德。要說我有什麼偉大抱負其實也沒有,但要做就做具有穿透力的微中子,只在同溫層裡玩兒,會讓自己眼光日漸狹隘。
談到「宏觀看問題」這件事,我的確注意到觀網讀者的「宏觀需索」傾向,但這是一種錯誤的偏見。評論一件事,該使用宏觀工具或微觀工具,端視問題的設定為何。
若兩年前想探索中美間會不會發生衝突,那確實要以宏觀思維丈量之,畢竟兩國齟齬牽動全世界局勢。但若想預估柯文哲會不會組黨,參選,用宏觀工具就是傻子,對台灣局勢理解極為有限。這種相對侷限而微小的問題,必須看細節,使用微觀工具。
簡單說吧,旋開大螺絲,要用大螺絲起子,小螺絲,當然要用小起子,誰敢說大螺絲起子比小騾子起子更有價值?更正確?那純粹是腦袋有問題。
因此王先生,您對我的批評從起點就犯了錯,該篇文章就是得用小起子。談政治小圈不談權力鬥爭?這是對政治外行的說法。台灣政治這點破事,還就得看那幾個人的權力鬥爭,否則不必關心之。
倘若王先生批評的是我個人,觀點侷限在台灣內部系統,格局太小,那您又在批評的中點犯了錯。以下分享客觀事實吧:。
談日韓貿易戰對台灣的啟示,我在藍綠媒體都發表「反美日」的看法:
談蓬珮奧發展「人權導彈」居心不良,也在藍綠媒體都發表了「反美」文章:
談特朗普為選舉操弄社會的排外偏見,並類比於蔡英文的「反中」,我在兩個綠媒發表了「反排外」的文章:
以上每一篇,都可以在風聞社區找到,兩岸讀者的興趣其實都不高,但在調查局敲我門之前,我還會繼續做同樣的事。而最起碼,我以同樣的觀點,在完全不同的閱讀環境裡曝光。綠營支持者親美日,我就在綠民匯聚之處揭美日瘡疤。遭酸民抨擊是當然的,但時評人不應是媚俗的存在。
對台灣時局的判斷是否錯誤,我有大量文章可供檢驗,熟悉我的讀者都知道,台灣政情變化快速,沒人能百分百命中靶心,而雁默的精準度如何,他們心中自有公評。王先生有興趣也可檢驗,文章都還在,閱讀後您會發現,在批評的終點,您又犯了錯。總而言之,不看細節,就根本沒有材料可供預測。
我被認為是知識藍,但照樣在台媒批藍,以下文章分析,韓國瑜應該以阿斗自況才有勝算,可惹怒了廣大韓粉。黃光芹因遭韓粉攻擊而影響現實生活,從淺藍秒變深綠,可說是道行太淺,我同時受各種顏色的酸民攻擊,只當家常便飯,見怪不怪,我還是我。畢竟,自有網路論壇起,我就是第一批參與者,至今二十年,什麼酸民花招都見過。都準備面對調查局了,還在意酸民?
一篇揭綠營瘡疤的文章,在綠媒上遭讀者攻擊很正常,但在紅媒上也遭攻擊,實令人莞爾,顯然問題不在我,而這些抨擊都完全狀況外,包含王先生您在內。
評論「人」,所謂客觀是不存在的。「金瓶梅」是一部與主流品味對抗的文學作品,明朝人批評「金瓶梅」與蘭陵笑笑生的角度客觀嗎?現代文學批評家對這部著作的重新審視,就比較客觀嗎?不可能的,因為在不同時代會用不同角度評論一件事,明代知識份子嫌棄笑笑生「淫穢」,現代知識份子嫌棄明代知識份子「衛道」,也不過都是以當下思潮,批評異己思想而已。而金瓶梅還是那部金瓶梅,笑笑生還是那個笑笑生。
所有歷史皆當代史,只要經過基本史學訓練,即知評論「人」,不可能客觀,盡皆主觀耳。物理可以客觀,「人理」只有主觀,因為物理是固定的,人理是流動的。作者清流與否,其實也操之於讀者主觀。
以上回應王孟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