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国家把马克思主义当禁忌,直到我来到中国……”

【导读】全球南方国家现代化进程所面临的一个共同问题是:这些国家19世纪以来的现代化是在一个发展极度不平衡的世界体系中展开的历史进程,是在世界市场霸权结构与大国地缘竞争的多重压力下展开的现代化。进入到20世纪,亚非拉新独立的国家更是在工业化的西方多重干涉与复杂影响下,艰难地谋求国家建设、社会发展以及国际平等地位。这个全球南方谋求平等与发展的进程直到今天仍在继续,并且是全方位的。它包含了不同国家、地区、人群、文明,在一个共同的理想驱动下,面对各自高度差异化的社会经济、地缘政治、文化传统的语境,对形式平等与实质平等的积极追求。如何将世界市场全球霸权影响与全球南方国家内部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多样性结合起来,通过整体性梳理、比较与理论化,建设一个有机包含了全球南方历史与实践经验在内的,真正具有普遍性意义的现代化观念?

在此问题意识下,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大变局与新秩序下的中国与世界”2025年研究生国际暑期学校以“全球南方与多样性的现代化路径”为题,集合了中外在这个问题上的领军学者,并特别注重来自“全球南方”学者的声音,尝试理解他们基于在地经验和跨文化实践对全球南方的认识,同时希望扩展对现代化问题的理解。除了对既有的西方现代化理论与范式进行反思和祛魅,更希望随着全球南方现代化的多样性路径展开,探索面向未来的人类发展的可能性。

泰穆尔·拉赫曼(Taimur Rahman)是一位巴基斯坦政治学家,社会主义政治活动家和音乐人,自2002年以来在拉合尔管理科学大学(LUMS)担任政治学副教授,同时担任Mazdoor Kissan Party(工农党)秘书长,并担任进步摇滚乐队Laal的主唱。7月7日,泰穆尔·拉赫曼为复旦大学国务暑校带来题为《新国际经济秩序:理解第三世界》的课程,他分享的题目为:“新国际经济秩序”(The New International Economic Order)和“理解第三世界”(Understanding the Third World)。以下为泰穆尔·拉赫曼教授7月7日授课的开幕辞和讲座内容。

本文原载于“新天学社”,仅代表作者观点,供读者参考。

来到中国对我意味着什么?

——一位马克思主义者的自白

✪ Taimur Rahman 

拉合尔管理大学副教授

✪ 李煜华(译)、吴虚怀(总结)、付锦昕(编校)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

对于我而言,来到一个由马克思主义政党领导的中国,意义非凡。

我来自一个将马克思主义视为政治异端、甚至“宗教禁忌”的国家。

而今天,我亲眼见证了这样一个国家——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正迅速成长为全球最先进的国家。这一进步的根源,正是它所坚持的最先进的科学思想:历史唯物主义。

中国的每一次胜利,都让我感到既羡慕,又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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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自豪,因为:

- 每一个摆脱贫困的家庭,

- 每一家新建的医院、每一所崭新的学校,

- 每一条贯通的道路、每一张通信网络的铺设,

每一次进步,都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进步。

这些成果展示了,一个共产党领导的国家,能够如何主导自身社会的命运。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曾写道:

 “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即使是最野蛮的民族,也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的商品的低廉价格是它征服一切中国长城、迫使最顽固的闭关自守的野蛮人投降的重炮。”

然而,今天我们看到的是,这种“野蛮”与“文明”的对立,已经在历史进程中发生了辩证的逆转。

如今,正是中国商品的低廉价格,在冲击那些曾自诩为“文明传播者”(借用马克思批判欧洲的另一个说法)的壁垒。

实施关税以保护本国经济的不是中国,而是美国。

这正是我感到羡慕的原因——因为这一切,本可以是巴基斯坦的道路。

如果我们没有将马克思主义视为异端;

如果我们拥抱了历史唯物主义;

如果我们曾经敢于对抗那些代表帝国主义利益的本国统治者;

那么今天,巴基斯坦也可能取得类似的成就。

这正是我今天演讲的重要现实背景。

中国的成功,并非世界范围内的常态,而是例外。

当今的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绝大多数国家仍在承受数百年来帝国主义与掠夺性资本主义经济秩序所造成的深重后果。

所谓“全球南方”的崛起,事实上是由极少数国家带动的,例如中国、越南、印度等。

有些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全球南方之所以落后,是因为生产力发展不足。他们相信,只要有更多的投资,新的阶级结构便会自然形成,并最终改造社会的上层建筑。

但我认为,事实恰恰相反:

全球南方的生产力之所以被长期束缚,根源在于落后的生产关系,以及统治阶级坚持的反动意识形态。

如果,这些落后的生产关系能够像在中国那样,经过革命性的变革得以彻底改变,全球南方就能够摆脱长期以来的屈辱与压迫。

我今天所做的这些讲座,只是希望为这种变革提供一份小小的思想支持。

接下来的内容,我将从整体理论框架讲起,特别参考萨米尔·阿明的体系;

而在第二场讲座中,我将重点讲述——民族解放运动是如何被击败的?

讲座内容

课程第一部分,泰穆尔通过梳理已故埃及著名新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萨米尔·阿明(Samir Amin)的学术主张,向学员系统介绍当前“全球南方”所处的不平等的政治经济地位并分析其不平等性的根源。

泰穆尔总结了全球化背景下西方世界对“全球南方”展开的“超级剥削”行为的五大特征,分别是生产方式的“低位锁定”(出口导向、依赖低廉劳动力、产业破碎化)、垄断优势(技术、金融、军事等)、不平等交换和价值转移、资本外逃和债务、买办资产阶级。同时,依托西方主导的国际经济、金融机制,学术精英构建的新自由主义知识叙事,西方世界对“全球南方”形成了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全领域的权力优势,并将“全球南方”致力于探索自主现代化的尝试予以污名化。面对这一不平等的国际秩序,“全球南方”必须降低对西方主导国际市场的依赖,致力于国内经济需要和自足的发展,其中要积极发挥国家在工业化、社会再分配等领域中的引领作用,发挥社会主义的制度和理念优越性。“全球南方”内部亦需要团结起来,通过提供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之外的合作性公共产品,实现共同发展。

课程第二部分,泰穆尔将历史追溯至20世纪初,系统回顾“全球南方”反抗西方剥削以及反抗运动遇冷的过程,以检验萨米尔·阿明学说的解释力。泰穆尔指出,从1928年的反帝国主义国家联盟,到1955年不结盟运动,再到1964年七十七国集团的成立,“全球南方”争取和平、发展、公正的脚步从未停下。在和平领域,“全球南方”反对超级大国之间的核竞赛与核战争;发展方面,“全球南方”以联合国贸发会议为平台,致力于构建国际经济新秩序;在公正问题上,“全球南方”与美西方在联合国也展开了激烈的博弈。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期间,伊拉克、科威特、沙特等产油国宣布对美国实施石油禁运,造成了西方世界的能源危机和经济停滞,也显示出“全球南方”强劲的斗争动能。这一时期,“全球南方”在经济、技术、生产力、反殖民斗争、反种族歧视等领域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与此同时,美西方国家政治、知识精英对“全球南方”的剿杀行动也在开始。美国通过国际能源项目(International Energy Program)、石油美元霸权、外交活动等途径,巩固西方世界团结,并试图从内部分裂“全球南方”,鼓动“全球南方”国家互相斗争。在知识领域,西方世界鼓吹新自由主义理念,“全球南方”国家从经济社会生活中退场,大宗商品价格暴跌,同时“全球南方”陷入对外借债的恶性循环,经济形势的恶化又加剧了“全球国家”国内的社会动荡,“全球南方”在全球政治经济秩序中被置于不利地位。

当前,西方世界某种程度上已赢得了对“全球南方”的经济战争,而面向未来,“全球南方”如何破局,不使自身走向“新殖民主义”困境,是当前的一项迫切任务。

课程结束后,泰穆尔与学员就中国发展道路和经验对“全球南方”的启示、“全球南方”世界中宗教理念与共产主义理念的关系、中国与巴基斯坦的合作前景等问题展开交流。

英文原文:

Thank Prof Yin(殷之光),

Thank Fudan Uni.(复旦大学),

What it means to come to China where the gov is Marxist.  

Coming from a country where Marxism is considered a political and religious heresy.  

The most populous country in the world is becoming the most advanced country in the world because of the dominance of the most advanced scientific thinking: historical materialism. 

Every victory of China fills me with both envy and pride.  

Pride because every family raised from poverty

Every hospital, school,

Every road, communication network,

Every advance is an advance for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t is evidence of what a Communist Party can do for the destiny of a society.  

Marx said “The bourgeoisie, by the rapid improvement of all instruments of production, by the immensely facilitated means of communication, draws all, even the most barbarian, nations into civilisation. The cheap prices of commodities are the heavy artillery with which it batters down all Chinese walls, with which it forces the barbarians’ intensely obstinate hatred of foreigners to capitulate.”

But what Marx referred to as barbarism and civilisation have been dialectically inverted.

Today it is the cheap prices of Chinese commodities that are battering the walls of the “civilisation mongers” (to use another phrase about Europe from Marx). It is not China but the USA that is imposing tariffs to protect its economy.  

Envy because this could have been Pakistan, provided we had not made Marxism into a heresy. 

Provided we had embraced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rovided we had made revolution against those who represented the interests of imperialism.  

This is why my presentation is so relevant today.  

What China has accomplished is not the norm but the exception. The vast majority of Asia, Africa and Latin America are still experiencing the results of a rapacious economic exploitation.  

The rise of the Global south is driven by a handful of countries such as China, Vietnam, India.  

Some Marxists may think that the global south is held back by the lack of development of its productive forces. More investment will create the classes that will transform the superstructure. But it is the other way around.  

The productive forces of the global south are held back by the backward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and the regressive ideology of the dominant classes).  

If the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could be transformed, as they were by China, through revolution, the global south would throw of its centuries of humiliation.  

My presentations are a small effort to make the case for such a transformation.  

I will begin by laying down the overall framework (Samir Amin).  

And then in the second lecture I will the specific history of how the national liberation movements were defeated.

编辑 | 刘懿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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