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争之世，中国就是和外国不一样

文 | 刘梦龙

毫无疑问，自从特朗普第二任期以来，世界局势正在极剧加速变化。也因为这种变化，让不管中国还是整个世界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值此大争之世，我们有困苦，有迷茫，有很多急切的期盼，以及很多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老问题，也有很多新问题，有国内外各种复杂的关系在等待我们去辨析，去处理，去定性。最为关键的，是我们要明确并坚持正确的立场，正确的道路，万不可行百里而怠于九十。

今天，我们通过几个方面的讨论，来说说在当下这个大争之世下，在这个纷乱时代中，我们该如何独善其身，又该如何兼济天下。

一

前不久，环保少女格蕾塔·通贝里女士带着一批进步人士，试图强行冲破以军封锁，为加沙难民送去人道主义物资。像格蕾塔·通贝里这样的西方环保人士，过去普遍被西方“正道世界”塑造成进步的存在，是颇受人们尊敬的。但对如今国内比较关心时事的人来说，早就不太把这些人的言行当一回事了。

尤其是格蕾塔·通贝里本人，作为一个典中之典的西方环保活动家，更是长期被国人当作戏谑的对象。如今，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是真的有所坚持，敢于冒着生命来实践自己的理念，总算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就事论事，我们愿意承认，格蕾塔·通贝里和她的伙伴们了不起，遇事真干上，是好样的。但国人对西方社会活动家的认知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自有其道理的。这种认知是怎么形成的，有必要先讲明白。中国人看待事物，大体而言还是要讲立足于我。通过这点，我们才能更好地理解，当代的中国和世界，到底处于一种什么状态。

中国人其实和外国人是不一样的。很多当代中国社会的通识，放在外国是不存在的，不能被理解的，是世界上的少数派。但这没什么奇怪的，甚至可以说值得自豪。很多时候，是只有中国人有立场，有实力，也有切身经历，才敢于表达出西方的不一样。以格蕾塔·通贝里为代表，当代国人对西方环保人士和环保议题的普遍轻视，这件事就大概颇能见其端倪。

国人对西方环保议题和环保人士的轻视，大体来自两个方面。首先就是立场，相比其他国家的人，中国人面对西方环保议题其实是更敏感，或者说更警惕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真有两头牛嘛。

众所周知，中国拥有当代世界最庞大而完整的产业体系。尤其是这些年来，中国工业正经历着大规模产业升级，在过去西方所垄断的高技术，高附加值产业领域，同整个西方的产业体系展开全面竞争。

在这种情况下，当代西方的环保议题，尤其是涉华环保议题，主要发挥了什么作用呢？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它可以是污蔑中国发展成就的反华工具，构筑贸易壁垒的经济武器，唯独和环保没太大关系。

真正可笑的是，随着中国人的后来居上，这些年来经常能看到西方国家在环保问题上毫不掩饰的两面派，两头堵。

西方国家在本国产业属于优势状态的时候，终日标榜环保技术，试图以此限制后发国家的产业追赶。而一旦它们在相关产业的优势被中国企业掀翻，无力追赶的时候。它们就再也不提落后产能了。此时，各路西方环保活动家就要粉墨登场，开始对中国人骨头里挑鸡蛋，见人不见己，环保又成了一种玄学和武器。

民主世界的油车，煤电就是比专制国家的电车、水电更环保。民主国家的常识是烧木头才环保，太阳能板怎么可能环保？专制国家的太阳能板居然比民主国家的木板还便宜，当然要加收百分之一千的关税。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在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承接西方产业转移，发展本土工业的过程中，污染主要是由发展中国家承受了，而成果却基本被发达国家享受了。但面对这样的事实，发展中国家却不被允许喊冤，还要被西方国家以环保议题拿捏，承受着污名化和议价权的丧失。

这就是中国人在产业发展过程中的亲身经历和现实处境。经过几十年这样的痛苦教训，我们自然会对西方世界说的任何事情，无论多么冠冕堂皇，都产生质疑，提高警惕。

这种警惕是什么，就是之前许多国人对蒋雨融女士的本能警惕。虽然她的言辞看似温和而陈旧，好像十年前的场面话。但只要稍微关心时事的人，看到其背景、经历很难不使人生疑。

通过NGO，打着社会进步的旗号，在他国发展人员，培养代理人，进而开展意识形态渗透，乃至赤裸裸的间谍行为，一向是西方的惯用手段。这些年来，这样的事太多了，国人又怎么会对西方和所谓进步议题和社会活动家放得下心呢？

二

当然，立场的背后是实力。我们经常戏谑格蕾塔·通贝里，是为什么？因为我们普遍觉得她是在作秀。这其实应该适当谅解，毕竟活动家也是网红，表演是一种宣传。不过，从中国人自身文化的角度说，大体偏重务实，更喜欢多做少说，而对落不到实处的空谈更是看不上。而当代西方社会，在环保问题上也确实日益表现出有名无实，表演大于实际的情形。

这里面有两点，不免让国人觉得西方人虚伪。第一点，西方发达国家目前还能维持相对富裕舒适的生活，靠的是什么？从历史来说，是来自大航海时代以来，特别是工业革命之后，利用先发优势，对亚非拉国家几个世纪以来的掠夺，积累了大量历史财富。从现实来说，就是西方发达国家依仗历史形成的先发优势，通过垄断定价权，享用了大量来自中国的廉价工业产品。

作为用血汗支撑当代世界的生产者，在很多中国人眼里，西方世界的环保，本质不过是富裕生活之外的调剂，和干活的长工看老地主家搞附庸风雅没什么区别。

第二点，我们说得诛心一点，以当代而言，西方的环保往往是假环保，中国的环保倒是真环保。这点我们这些年可见识得多了。典型的像碳排放控制，作为过去几十年都是全球环保的重要议题，最终变得悄无声息，只有中国这边提前实现了达标。

类似还有植树、治沙，这些年国内在生态领域的系统性工程，都是非常典型的西方出想象力，中国出执行力。

甚至，等到中国在治理本土沙漠取得重大进展，西北地区生态环境出现明显改善之后，西方媒体又开始鼓吹，中国治沙是鲁莽与不科学的，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

客观说，西方人在全球环保事业上做出过开创性贡献，现在也有不少进步人士在从事相关的工作。格蕾塔·通贝里女士在长大成人，实践自我意志之后，大概率也会是这种人。

但从现实来说，像系统性的环保工程，关键性的技术进步，这些真正决定未来的大事业，由于西方列强日益严重的去工业化，社会组织能力也在衰退，已经逐渐无力负担，甚至是不进反退。富裕小国干不了什么大事，大国主要要把精力放在军事上，放在反华上。

倒是中国，作为当代世界最大的工业国，又有客观需求，必然要成为这方面主要推动者。一线的实干家，看不起无能的幻想家，这不是很正常吗？说得更不客气一点，用不了多久，环保技术恐怕要成为中国给西方设的技术门槛。到时候，西方还讲不讲环保可真不好说。

如果只是评价这次闯关事件，我们应该实事求是地承认，不但格蕾塔·通贝里女士是好人，西方世界还是有不少进步人士的。也许，面对如今这样纷乱的世界，他们也挺迷茫的，但依旧努力在做一些他们认为对的事情。

然而，这种承认也就到此为止了。就像我前面说的，当代的东西之争，是全方位的，是存在难以调和的立场矛盾的。今后，我们必然还要经常遭遇西方以所谓进步议题为抓手的非难，自然也少不了西方活动家及其国内拥趸的尬演，硬蹭，甚至是直球打击。

我们最多能说，应该对像格蕾塔·通贝里女士这样的人，可以更宽容一些。我们应该对她的行为就事论事。万一她能君子豹变，以后真的能做到实事求是，愿意为中国说几句公道话，我们自然欢迎。如果她也受限于立场，教育、经历，不免和我们发生一些龌龊，可以理解，但还是一样要反击。

其实，我们说句实话，格蕾塔·通贝里女士这次能闪耀光芒，本身说明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昏暗。中美间的彼此角力，已经事实上形成了当代两强争雄的局面，各主要大国也都不能置身其外。但这种斗争，到目前为止都表现为斗而不破，显示了斗争的长期性。

在欧洲，俄乌双方苦战经年，不仅是两国，东西方大量的资源，人员都已经卷入其中，各种新战争形态的经验教训不断产生，俨然成了新时代的西班牙内战。两国迄今死伤已经以数十万计，还激战未休，各种打击手段也在不断升级，甚至已经触及非常敏感的核安全。

整个中东局势近两年的急剧恶化，不管以色列的四面出击，还是抵抗系的全面失败。但这不是以色列人的成功，以色列其实没什么好得意的，打这些仗，它在经济、人口上的问题都不会改善。这只是依附旧秩序的中东进一步混乱的开始，最强的以色列最先忍不住罢了。其实，大家看以色列士兵的待遇就知道了，它也是窘迫得厉害。

就连非洲的卢旺达，经过多年以中为师的整军经武，如今也趁机向邻国大举征伐，开疆拓土，俨然要蛇吞大象。但它风光背后，是非洲作为当代的边远地区，过去欧美的后花园，在西方无暇他顾的情况下，殖民时代留下的炸弹在不停爆炸。虽然这次卢旺达和刚果金在特朗普调停下暂时言和，但从特朗普上任以来的“战绩”看，这种调停哪天突然作废都太正常。

政治与军事上的纷乱，本身是全球经济进一步恶化的表现，又转而加剧全球经济上的困难。我们举个例子，比如巴基斯坦这次在空中战役中大胜印度，但他在地面上其实没什么能力反击。因为他国内经济危机非常严重，除非靠域外大国不计代价的支持，否则根本没有能力组织地面进攻。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才是世界上最花钱的事情，没钱也就没法打仗。

三

在这样纷乱的世界里，我国并不能独善其身，也承受着巨大压力。人民的生活并不轻松，同样是在咬牙坚持，苦撑待变。这也是当代国内民众对西方发达国家日益不满，民间情绪日益对立的发端。

但我国终究是当代数一数二的大国，是当代世界最强大的工业体。这使得我国纵然面临内外的诸多困难，依然称得上是这个纷乱世界中秩序犹存的一隅。然而，正因有此伟力，我们必然也有与之相称的志向。所以，我们和西方的关系也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比如，我最近很关心的一件事，下个月著名的子弹库帛书就要在国内举行回归展览了。子弹库帛书本身在我国学术界就非常著名，是研究先秦文化绕不开的瑰宝，我国出土已知最古老的帛书。由于近年来的流行小说《盗墓笔记》，社会上知道的一般人也很多。

很多人可能也是和我一样，是通过李零老师的著作第一次相对系统了解到子弹库帛书的。那么，《子弹库帛书》是怎么回国的呢？收藏帛书的美方博物馆和我国文保部门，经过多年协商，充分讨论，最终同意归还的。

在这个过程中，李零老师发挥了巨大作用。他经过多年走访收集，切实掌握了当年美国人欺骗盗取帛书的铁证。这为我国有关部门追回文物提供了有力的证据支持。

所以，经常有人说我国文科不太行，老是出些外国传声筒。确实，蒋小姐诚不可信，可如李零老师，岂非真豪杰？我以前也只当李零老师是皓首穷经的书斋知识分子，不过如乾嘉先贤一般，如今已届古稀，正该颐养天年。哪知先生竟是天下之士，晚年能有这样大作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可真不亚于格蕾塔·通贝里女士带给我的震惊。

这件事也充分证明了我国的人文学者，也是可以很行的。力量的弱小不是什么大问题，立场的问题，才是根本问题。我国的人文学科发展确实相对滞后于外国，但真正的问题，还是为谁服务，为何建设的问题。文以武为恃，这是客观事实，也是当代中国，在物质领域强大后，在精神领域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当然，这件事其实阐明了另一个背景，那就是我国和西方的沟通渠道日益成熟。东西方的对立是真实存在的，但东西方的合作交流也是存在的。

说一句不太好听的话，那就是我国确实具备了坐在台面上和西方交流的实力。在当前斗而不破的情况下，我国和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斗争的大量精力其实是放在追求对等地位，而不是凌驾其上。最终来看，在诸多领域，西方的旧列强也不得不学会接受中国后来居上这个事实。不外乎是从拒绝接受，到愤怒，沮丧直到无可奈何这样一个过程。

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另一面。虽然经常被指责为当代秩序的破坏者，但中国又同时扮演着当代秩序的支撑者这个关键角色。普遍而言，中国社会并没有要掀桌子的决心。但西方蛮不讲理，不肯给予应有的尊重，这个印象在当代是普遍增强的。

从长期来看，中国社会恐怕并不会止步于你要尊重我。

比如，同样近期回归国内的重要文物，晋高句骊归义侯印。这件文物是从哪里来？它其实属于上个世纪就有明确印文记录的日本侵华掠夺文物。中国商人现在花一千万人民币从日本人手里把它买回来，再捐给国家。甚至安置它的博物馆，还要面临韩国人各种对高句丽的奇异抗议和不正常野心，长期不能正常开放。

交流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也有无法解决的部分，甚至一些小问题的解决，只是让大问题更凸显了。就比如，现在这种状态就是如此。今年是抗战胜利八十周年，近代的屈辱史是构成当代中国社会的基石，更是当代政权合法性的重要来源。也正因如此，历史清算的诉求，是中国社会最终绕不过去的坎。

这种诉求，不仅是对历史罪恶的清算，也是对迄今为止，西方在亚洲殖民遗产的清算。“世变沧桑，中更蹉跌；越数千年，强邻蔑德。琉台不守，三韩为墟；辽海燕冀，汉奸何多”。包括东亚、东南亚地区广泛存在的不正常状态，本质都是这个旧体系的遗毒，是需要被肃清的。

那么，随着时间发展，进一步衰退的西方列强，要怎么应对这个必然要出现的诉求？包括格蕾塔·通贝里女士在内的西方人，或许能对几百万加沙人抱有同情心，但能接受十四亿中国人的历史清算吗？从他们的历史经验和历史作为来看，恐怕是很难接受的，属于双方不能通过交流能解决的问题。

全球秩序，势必要从西方主导的时代，走向多元主导的时代，而在其中，中国是要占很大发言权的。我们只能说，东西方之间有些问题是可以交流的，有些问题是不能交流的。斗而不破也不是无限的，要看双方的智慧，胆识和实力。

西方世界在力量日益衰退的情况下，从旧秩序中所能得到的东西其实是在减少的，哪怕增加压榨，哪怕突破底线，这都是无法改变的。同样，中国在旧秩序中获得的东西也是在不断减少的，而压力则是在快速增加的，甚至作为生产者比西方增加的还要快。无论东西方，这都带来了非常大的痛苦，翻过这一页的压力，是同时存在于东西双方的。

当代世界是纷乱而痛苦的，是对所有人来说一样的。中国社会确实拥有比其他国家更安定一点的环境，但这小小的幸福是有限的。我们也有我们的内外困难要去面对，并不比其他国家更轻松。时间不是无限的，对内外部问题都是这样。

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要在这个历史的转折点，给出自己的回答，并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这又是只能由自己来争取与承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