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思的蓝”消费不能拉动增长的经济谬论

“深思的蓝”,以消费能拉动经济增长吗?吸引了大量关注,他的言辞精准捕捉社会焦虑,极具迷惑性,宛如思想的迷雾,引人入彀。

诡辩之舞:兜圈子的三重堡垒

在关于“扩大消费”的系列争论中,“深思的蓝”展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诡辩技巧。他不拘泥于单一论点,在挑战面前灵活切换防御层,轻松游走于多个论点之间,意在将任何理性探讨,拖入他预设的陷阱。让我们逐层拆解他的三重堡垒,揭露其内核。

第一重防御:消费无用论

挑战的起点:辩论由一个常识开始,如网友“海风Haifeng”所言:“消费增加,能带动产量的增加,这不是‘新增财富’是什么?”

“深思的蓝”质问道:““你先告诉我,消费过程中是怎么产生新增财富的?不涉及生产环节,你能有新增财富?不省人事的植物人也是消费者,他怎么在不涉及生产环节的情况下,产生新增财富的?”“消费过程中不会产生新增财富,否则都去消费得了,还劳动生产干什么呢?”

为了将此观点推向极致,他甚至使用了极端的类比:“刚出生的婴儿,卧床不起的老者…就都是财富的生产者了,因为他们都是消费者。这合理吗?”

这一层防御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建立在被刻意扭曲的概念之上。他构建了一个“凭空创造财富”的稻草人并奋力攻击,却巧妙地回避了现代经济的核心逻辑。

浅层批驳:

致命的混淆:错把“价值实现”当“凭空创造”,生产环节创造了具有潜在价值的商品,但这只是第一步。正如“波波Chris”在辩论中所揭示的,没有消费,生产就毫无意义。消费是“价值实现”的关键环节,它通过市场交换,将凝结在商品中的劳动和资本投入,转化为企业和劳动者的真实收入,最终成为可度量的“新增财富”。一个堆满滞销汽车的工厂,其“产量”是负债而非财富。

荒谬的类比,恰成反证:没有人说一个婴儿通过喝奶这个动作本身“创造”了财富。但是,围绕这个婴儿的消费行为,激活了一个庞大的产业链:奶粉、尿不湿、童装、医疗保健、教育……这些行业里的劳动者因此获得了就业和收入。是这个终端的消费需求,拉动和维持了整个生产体系的运转。“植物人”的例子也恰恰证明了消费的系统性作用。植物人本身确实不“生产”任何东西。但是,维持他生命的整个过程,是一个庞大的消费行为。家属、保险公司或政府支付的医疗费用,流向了医院。医院用这笔钱支付了医生护士的工资、购买了药品和医疗设备。药品公司和设备制造商因此获得了收入,再去雇佣研发人员和工人进行再生产。这个过程中,医生、护士、药厂工人都通过自己的劳动创造了价值,而这个价值链条之所以能够持续运转,正是由“植物人”这个终端的(被动)消费行为所激活和维持的。消费,在这里扮演了经济循环的“指令”和“燃料”角色。没有这个消费需求,这条产业链上的所有生产活动都将停止。

为了支撑其“论证”,他举出“重农抑商”和“美国制造业回流”为例。这暴露了他论证手法的脆弱。

重农抑商:这是在生产力低下、以粮食为唯一硬通货的农业社会,为维持政权稳定的特定政策。将其与管理“有效需求”和“信用扩张”的现代复杂经济体相提并论,无异于用马车时代的交规来指挥高铁运行。

美国制造业回流:其核心驱动力是地缘政治博弈、供应链安全和国内选举政治,而非美国经济学家们幡然醒悟,发现了“消费拉动增长是错误的”。恰恰相反,美国经济至今仍是消费驱动的典范。

深度击破:消费本身就是一种投资

“深思的蓝”的核心错误,是他将“消费”等同于纯粹的、即时的、享乐式的“消耗”。其实,大量消费行为的本质,恰恰是面向未来的“投资”。

任何能够提升个人、家庭或社会未来生产效率、增加未来收入、或增强未来抗风险能力的支出,都具有投资属性。

对“人力资本”的直接投资:

知识与技能消费:购买书籍、课程、考取证书。这直接提升了个人技能,提高了社会生产力

健康与精力消费:办理健身卡、购买健康食品、定期体检。这是对最核心“生产设备”——身体和大脑——的维护和升级,回报是更高的工作效率和更长的职业生涯。

视野与社交消费:参加行业峰会、进行文化旅行。这是对“社会资本”和“认知宽度”的投资,可能在未来转化为一个商业机会或一个绝佳的创意。

对“生产力工具与家庭基础设施”的投资: 这类消费为我们“购买”了最宝贵的资源——时间与效率。

效率工具消费:购买高性能的电脑、付费使用效率软件。这些是现代人的“新农具”,直接将等待时间转化为有效产出。甚至可以通过电脑进行咨询搜索,甚至个人创业。

家庭自动化设施消费:购买洗碗机、扫地机器人。它们将繁琐的家务劳动自动化,每天能为家庭成员“赎回”一到两个小时,这些时间可以用于学习、工作或高质量的亲子陪伴。

交通工具消费:家庭购买汽车,这投资的是“空间和机会的可及性”,扩展了个人的活动半径,既能拓展视野与社交,也能匹配更高薪更合适的职位

对“家庭与社会资本”的长期投资:

一个家庭为新生儿提供的一切——食品、医疗、教育,都是社会最根本的“长期投资”。一个健康、自信、受过良好教育的孩子,是未来几十年的劳动力、创新者和纳税人。从这个角度看,每一个家庭都是社会最重要的“天使投资人”。

对“社会韧性与文明基石”的投资:

对弱势群体的关怀投资:正如他所举的“不省人事的植物人”的例子,家庭或社会对其的长期照护支出,看似是纯粹的“成本”,实则是对“社会信任和集体安全感”的投资。一个不会抛弃任何成员的社会,会给所有公民一个强大的心理预期:“无论我遭遇何种不幸,这个社会体系都会为我兜底。”这种深层次的安全感,是激发社会活力、鼓励人们创新和冒险的保险。一名植物人不是经济负担,而是“经济引擎的钥匙”:他的生存需要唤起医生、护士、药企、设备制造商的劳动投入,维持了一整条产业链。而这背后,是对“你我未来命运”的兜底承诺

因此,当我们理解了“消费即投资”这一深刻内涵后,“深思的蓝”的第一层防御便不攻自破。他所鄙夷的“消费”,不仅是价值实现拉动生产的“指令”和“燃料“,也是孕育生产力的土壤。鼓励消费,尤其是有利于提升人力资本和生产效率的“投资型消费”,绝非“饮鸩止渴”,而是“浇灌未来”。

当这一层基于概念扭曲的防御被击破后,“深思的蓝”会毫不恋战,立刻退守至第二层工事。

第二重防御:以“结构性死结”为城,否定一切行动

挑战的深入: 当对手(如“波波Chris”)指出经济是循环系统,消费和生产互为因果时,“深思的蓝”会部分承认其关联性,但立刻将讨论引向一个更复杂、更悲观的层面

“零和博弈下的两难死结”:他会以洞察全局的姿态描绘当下的困境:现在是经济增速的下滑期…零和博弈的大爆发…此时,不给劳动者涨工资,消费会垮。给劳动者涨工资,资方会垮。财富无论往哪方移动,按他的话说,经济循环健康还是不健康,这才是问题的真正核心。

这个“死结”理论的杀伤力在于,它精准地触碰了现实的痛点和人们的焦虑,让人感觉无法反驳。然而,这个所谓的“死结”,是一个被刻意制造出来的“伪两难”。

本末倒置的因果链条:他认为,是经济下滑导致了“零和博弈”,进而导致了“死结”。而现实的逻辑链条是:内需不足 -> 导致经济增长乏力(经济下滑)-> 增长乏力加剧了存量竞争的残酷性(零和博弈感)。因此,解决分配问题、提高劳动者收入,恰恰是打破这个恶性循环的起点,而不是他所说的、会导致经济循环崩溃的“双输”选择。

深思的蓝认为,刺激消费,只是将“储蓄财富”转移,社会总财富未变。

但对于个体而言,增加储蓄是明智的。但如果社会上所有人都增加储蓄、减少消费,总需求就会急剧下降。企业因产品滞销而裁员、降薪,导致社会总收入下降。最终,尽管每个人的储蓄意愿都增强了,但由于收入的减少,整个社会能够储蓄的总额反而可能变得更少。一人的支出是另一人的收入:将储蓄的100元钱拿去消费,这100元并没有消失。它变成了商家的收入,商家再用它支付员工工资和向上游供应商采购,员工和供应商又进行新的消费……这个过程产生了乘数效应 (Multiplier Effect),最初的100元消费可能在经济系统中创造出数百元的总收入和GDP。因此,消费并非零和游戏,而是财富循环和增值的起点。

健康的经济是正向循环:预期向好 → 消费增加 → 订单增多 → 投资扩大 → 就业和收入提高 → 进一步带动消费。而他描述的,是一个陷入负向循环的经济体:预期悲观 → 消费收缩 → 订单减少 → 投资萎缩 → 失业和降薪 → 预期更悲观。

在企业和居民都陷入他说的“悲观”僵局时,恰恰需要政府这样的外部力量,通过刺激消费(C)或扩大投资(G),为这个熄火的引擎注入燃料,强行打破僵局,重启良性循环。

面对这种务实的“破局”思路,“深思的蓝”的防御体系会再次收缩,退入其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堡垒……

第三重防御:以“分配制度改革”为山,藐视一切努力

 挑战的终点:当对手提出具体的、协同的、务实的政策组合时,“深思的蓝”会祭出其终极防御——“分配制度改革”。

“不触动分配的改革都是饮鸩止渴”:他会轻蔑地将所有具体的政策组合都斥为“修修补补”,并抛出他那遥不可及的“唯一真解”:想扩大消费,就必须以”分配制度改革“为前提,还要减少企业的”逐利“程度,即遏制资本的”无序竞争“和”恶性内卷“

 “我一再说明,我不反对扩大消费,我反对的是不进行分配制度改革,偏面追求扩大消费。能记住吗?偏面追求扩大消费,不进行分配制度改革,只会变成竭泽而渔,最后适得其反。”

这是用“终极目标”否定“过程本身”,他声称刺激消费是“竭泽而渔”,会加剧贫富分化。但有效的消费刺激,恰恰其目的正是为了改善分配。

他将“分配制度改革”这个模糊的、宏大的目标,与具体行动割裂并对立起来。他创造了一个错误的政策序列:必须先完成一个模糊的、宏大的“分配制度变革”,然后才能安全地采取具体行动。这在现实中是荒谬的。分配制度改革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正是一系列具体政策(如提高最低工资、开征财产税、给中低收入者提供补贴,完善社会保障)不断累积、博弈和实施的动态过程。 他用“终极目标”作为前提,实质上是否定了所有能通向这个目标的“路径”。

例如:直接给中低收入群体发补贴/消费券:因为他们边际消费倾向高,拿到钱会很快花出去,对经济拉动效果最直接。降低工薪阶层的税负: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加强社会保障体系:减少居民对医疗、教育、养老的后顾之忧,让他们“敢”消费。这些方式旨在改善分配,将财富向“非资方”倾斜,这恰恰是解决“深思的蓝”所担忧问题的正确途径。“扩大消费”和“改善分配”不是对立的,是相辅相成、互为因果的关系。

“深思的蓝”最典型的伎俩,是把现实中所有正向手段(提高工资、刺激消费、税收改革、货币政策)都打成“饮鸩止渴”,然后退到一个高高在上的结论:“我们必须等待分配制度改革,才能扩大消费。”

听起来像“远见卓识”,其实是彻头彻尾的逃避责任、回避现实。更关键的是:他把“扩大消费”和“改革分配”人为对立,制造出一种互斥选择。但现实是——只有扩大消费,才有改革分配的财政基础;只有改革分配,才能让消费持续增长。

而且,没有增量,改革寸步难行: 在他认为的经济停滞(按他所说蛋糕不做大)的情况下,任何分配制度改革恰恰反而是都是“零和博弈”,会面临巨大的社会阻力。你动了“资方”的蛋糕,他们就会通过裁员、减少投资等方式将压力传导出去,可能导致更严重的经济问题。因此,通过刺激消费(如发钱发消费券、减税)来“稳住”经济大盘,为深层次的分配改革创造稳定的社会环境和时间窗口,也是现实且必要的策略。

“深思的蓝”认为,在经济下行期强行刺激消费是“竭泽而渔”,也就是通过货币放水加剧贫富分化。

如果刺激消费的方式主要是通过央行“大放水”,降低利率,确实可能导致资产价格(股市、房市)上涨速度远超普通人工资,从而加剧贫富分化,让没有资产的“非资方”感觉被剥夺,最终反而抑制了大众消费的长期动力。

但他将“刺激消费”这个目标与“特定的刺激手段(如过度依赖货币放水)”划上了等号。刺激消费,改善分配,未必是货币手段,也可能是财政税收手段。

当然,他可能说,“财政就是没钱,最后还得货币放水”,这看似一针见血,但实则还是混淆了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放水”。

他所批判的“坏放水”——量化宽松(QE):央行向金融体系注入流动性,商业银行获得大量低成本资金。这些资金倾向于流入股市、房地产等资产领域,造成资产泡沫,拉大贫富差距。其特点是“高层注水,涓滴下流”,水到不了普通人的田里。确实可能导致资产价格(股市、房市)上涨速度远超普通人工资,从而加剧贫富分化,让没有资产的“非资方”感觉被剥夺,最终反而抑制了大众消费的长期动力。

还有一种“好放水”——财政赤字货币化:例如,政府发行特别国债,由央行购买,然后将这笔钱直接以消费券、现金补贴的形式发给中低收入民众。其特点是“精准滴灌,直达根部”。

两者的天壤之别在于资金的流向和初次分配者。“坏放水”让富人更富,加剧他所担忧的问题;而“好放水”则是将新增的购买力直接交到最需要消费的人手中,是实现分配正义、拉动实体经济最有效的手段。

他指出“货币不是财富”,是的,货币不是财富本身,但是财富的流通工具。但正因如此,适当的货币政策可以缓解经济流动性紧缩、刺激消费和投资。

否则,货币就像血液凝固在动脉中,再多也无济于事。只有流动起来,才能让经济肌体活跃。

“货币放水刺激消费可能导致贫富分化”的确是现实问题,但这不是刺激消费本身的问题,而是货币投放方式与收入再分配机制的问题。如果通过转移支付、社保补贴、数字消费券,基础建设投资等形式精准扶持低收入群体,可以实现“货币扩张 + 公平分配”。

诚然,如果只依赖这些措施而不推动分配改革,效果会递减。但至少并不能否定这些措施在特定时期内的“强心剂”作用。而“深思的蓝”的逻辑是,在争论出最完美的手术方案之前,绝不允许进行任何抢救。

这个“分配制度改革”的设定,使其立于不败之地,也使其理论变得毫无建设性。因为它提出的模糊、宏大的”分配改革“”资本不逐利“,是一个在现有条件下几乎不可能一步到位的“政治经济奇迹”。于是,辩论就此终结,所有人都被带入他设定的陷阱:

完美方案不存在 -> 所有不完美的方案都有害 -> 结论:什么都别做。

至此,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深思的蓝”理论的真正内核:一种“全有或全无”的视角。

他将现实世界简化为两种极端状态:

完美理想化的方案:一个“分配制度”被完美改革、“资本逐利性”被彻底遏制的经济体。只有达到这个状态,所有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不完美不理想的方案:在完美理想化的方案未实现之前,任何务实的、渐进的、不完美的改革,都是“饮鸩止渴”,只会让情况更糟。

这种思维方式拒绝承认“在约束条件下寻求最优解”是现实世界运行的常态。它否定了政策的艺术在于权衡利弊、在于用一系列不完美的工具组合去逼近一个更好的结果。它用对“完美理想”的追求,扼杀了所有通往“更好”的道路。

“深思的蓝”钟情于抽象术语——“分配经济模式”“非理性逐利”——构建了一个思想迷宫。他轻而易举地将任何具体问题(如出口下降、工资可行性)绕回宏大命题,斥对手为“误解”或者在几层防御中反复兜圈子。如面对“波波Chris”关于消费与生产循环的质问,他不正面回应政策实效,而是又抛出“分配不改无效”的金科玉律。他更爱迷宫的精巧,而非出口的真实;他的论述如宗教布道,许诺救赎却无需在现实中兑现

正如“海风Haifeng”最后的指责所揭示的,这种理论无论包装得多么深刻,其最终的客观效果都清晰地指向一个危险的逻辑:“你说消费不能拉动经济,那就是反对提高消费能力。不提高消费能力,就不需要提高收入,也就无须搞什么分配制度的改革了。” 

如此一来,所有改革的必要性都被釜底抽薪,最终只剩下对“不作为”和“现状固化”最“理性”的辩护。他以思想迷雾,麻痹行动力,行阻碍改革之实的诡辩术,他不直接反对进步,却把所有可行路径都诋毁为“不够纯粹”,无论动机如何,都丧失了建设性,成为需要警惕和驳斥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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