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本质——西方霸权战略腹地争夺战
三支西方力量
从15世纪地理大发现以来,西方一共可以分为三支主要力量:
一是以英国、美国为代表的盎格鲁撒克逊系海权,其核心地缘利益在于:必须确保统一欧洲陆权不能出现,其主要体现为英国长期奉行的欧洲大陆均势政策。
二是以俄罗斯为代表的陆权,其核心利益有两点:1、从东向西统一欧洲陆权;2、在统一欧洲陆权中占据权力领导地位。
三是以法国、德国为代表的西欧系陆权,其核心地缘利益同样有两点:1、从西向东统一欧洲陆权;2、在统一欧洲陆权中占据权力领导地位。
霸权腹地中东欧
在这三支西方力量争夺西方霸权的过程中,中东欧成为西方霸权的战略腹地,类似于中国古代的中原地区。对于法德西欧系、俄罗斯两支欧洲陆权来说,占领中东欧即具备实现统一欧洲陆权的霸权资格。对于英美系海权来说,则必须确保两支欧洲陆权都无法控制中东欧,潜在欧洲统一陆权不能出现,大陆均势不能失衡。
从历史上来看,任何一支占领中东欧的欧洲陆权力量,必被另一支陆权力量和海权力量结盟围剿。
19世纪初,拿破仑领导下的法国成为西欧陆权的主导力量,并通过多次战役占领德国及中东欧,但在试图统一欧洲陆权即远征莫斯科中失利,最终被英国和沙皇俄国击败。
击败拿破仑法国的沙皇俄国成为欧洲陆权的最大赢家,占领波兰,并成为维持欧陆秩序的“欧洲宪兵”。于是,英国联合拿破仑三世的法国,在19世纪中叶通过克里米亚战争击败了俄国,挫败了俄国占领巴尔干半岛的企图。
与此同时,西欧陆权内部的主导力量发生变化。19世纪下半叶,俾斯麦领导下的普鲁士统一德国,并在1870年普法战争击败法国,取代法国成为西欧陆权的主导力量,并陆续发起一战和二战占领中东欧,试图问鼎欧洲陆权,但均被英美海权和俄国苏联陆权同盟所击败。
二战结束后,苏联占据中东欧,英美海权和法德陆权结盟发起冷战,共同对抗苏联,并在苏联解体后瓜分了中东欧利益:以法德陆权为核心的欧盟获得中东欧的经济利益,英美海权则通过一系列的北约东扩获得中东欧的军事支配权。
海权宿命
在欧洲海权的大陆均势政策多次实践中,出现不断循环的宿命般结果,即:当联合一支欧洲陆权力量击败另一支欧洲陆权力量之时,必然导致所联合的陆权力量做大。欧洲海权又必须重新投入力量压制做大的陆权力量,循环的宿命直接导致了海权内部天命的转移:美国取代英国成为欧洲海权的主导力量。
于是,在冷战结束后,美国精英层为了打破这一宿命,尝试占领中东欧,实现英国主导欧洲海权时从未构想的欧洲海陆权统一,从而获得西方霸权和世界霸权。这一尝试在美国精英层中产生了新自由主义历史终结论式的美国霸权幻想。
地缘成了这一尝试的天生缺陷:中东欧与华盛顿隔着大洋,而与西欧只隔着柏林墙。在柏林墙倒后,由于市场和产业的客观规律,中东欧的市场迅速被西欧占领,中东欧国家陆续加入欧盟。1995年,在吸收了奥地利、瑞典、芬兰等冷战中立国后的欧盟GDP达到8.30万亿美元,超过美国的7.64万亿美元,经济力量成为西方老大。
经济力量扩大的西欧陆权推出西方陆权新货币“欧元”,直接挑战以美英为主导的西方海权货币“美元”。与此同时,以默克尔德国为主导力量的西欧陆权尝试以能源合作方式将俄罗斯纳入欧洲陆权经济,初步实现欧洲陆权在经济上的统一。
(欧洲陆权经济统一的标志性项目:北溪天然气管道)
面对这一地缘缺陷导致海权宿命在经济金融上的重现,美国精英层迅速从霸权幻想中醒悟过来,并利用其在中东欧的军事支配权,陆续对西欧陆权展开一系列打击,包含不限于: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2004的伊拉克战争(打击欧元与中东资源国力量的结盟)、2010年开始的阿拉伯之春(制造欧洲难民危机)、英国脱欧、2014年至今的俄乌冲突。
(欧洲难民危机)
这一系列打击对欧盟经济社会产生巨大影响:经济上,美元超越欧元成为全球第一大货币;社会上,难民问题导致欧洲社会治安严重恶化;政治上,欧盟内部极右翼政治势力崛起。
2014年至今的俄乌冲突更是直接斩断默克尔德国与俄罗斯在经济上的联合,粉碎欧洲陆权在经济上统一的初步尝试。但是,由于美国海权这一系列打击并未伤及西欧陆权的根基:即冷战后获得的中东欧经济利益,西欧陆权及其货币欧元依然是美国海权在西方霸权内部最大的挑战。
西方法统与冷战真相
传统观点将冷战看成是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和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之间意识形态的对抗,然而冷战的本质依然是围绕西方地缘政治规律,三支西方力量对西方霸权战略腹地中东欧的争夺。二战后苏联占领了中东欧,成为西方陆权超级大国,以美国为核心的西方海权(取代英国)与以德法为核心的西欧陆权结盟与之对抗。
争夺中东欧,争夺西方霸权,是美英海权、德法西欧陆权、苏联俄罗斯陆权的法统所在。这三支力量只有围绕此目标,建构此法统,才能团结其内部精英和利益,如同骑士之矛,对外攻取更多西方利益。因此法统,这三支力量必须将其主要战略资源投入到对战略腹地中东欧的争夺,甚至于要将在全球其他区域所获得的战略资源投入到中东欧。
符合这一方向,其内部法统就更加稳固甚至向外拓展,如欧盟的成功。默克尔所领导的德国通过与亚太的经济合作,将合作获得的经济资源投入到中东欧,不但使欧盟成功渡过欧债危机,更使德国成为欧盟中的领导力量,并进一步尝试吸收俄罗斯经济,完成西方陆权经济一统的伟业。
反之,偏离这一方向,必然造成其内部精英利益共同体的瓦解和分裂,价值观的混乱,及最终战略利益的损失。二战刚结束之后的美国将战略资源投入到东亚及东南亚,屡战屡败,深陷越战泥潭,国内反战运动风起云涌,经济滞胀,与苏联陆权的博弈处于全面劣势,之后在尼克松将战略资源从东南亚撤出,里根将战略资源重新投入中东欧,形势才得以扭转。
同样的方向偏离发生在苏联,勃列日涅夫时期的苏联面对美国的”战略收缩“,将苏联战略资源投向全球,尤其在70年代末及80年代陷入阿富汗战争,直接导致苏联戈尔巴乔夫时期内部混乱和精英离心,及之后的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丧失了二战所获得的中东欧这一巨大西方内部战略利益,苏联俄罗斯陆权遭遇重大挫折。苏联俄罗斯作为西方内部的一支核心陆权力量,将战略资源投入并陷入到西方以外区域,偏离其所属的西方法统是其冷战失败的核心原因。
不稳定的三角
冷战结束后,西方霸权腹地中东欧形成了不稳定三角:
西欧陆权获得了中东欧的经济利益,成为冷战结束西方地缘博弈的最大赢家,欧盟扩大同时,西方陆权货币欧元诞生,并剑指美元。
美国海权获得中东欧的军事支配权,处在与俄罗斯陆权直接军事对抗的第一线。然而当山姆大叔与北极熊斗得筋疲力尽时,回头却发现中东欧经济蛋糕被西欧德法悄悄端走。
得益于勃列日涅夫在阿富汗和远东等地区的疯狂梭哈,俄罗斯陆权在冷战中一把输光,祖宗基业毁于一旦。稳定内部的俄罗斯与西欧陆权在经济上暗通款曲,希冀在经济上融入欧盟同时,凭借前苏联留下的军事尤其是核武优势,在欧盟内部取德法而代之,取得统一欧洲陆权的权力领导地位,借“欧盟”之身还“苏联”之魂。德法则双面手段尽显,一方面接纳俄罗斯经济,尤其是俄罗斯的低价能源进入欧盟,另一方面在军事上极力防范俄罗斯,将俄罗斯排斥在欧洲之外,以保持西欧陆权在扩大欧盟中的主导地位。
吃力不讨好的美国,眼看欧洲陆权在经济上即将一统,而自己只能被欧盟用一丁点军费打发,忍无可忍,掀了乌克兰的桌子,断了北溪的管道,在能源和金融利益上猛敲欧盟的竹杠。特朗普甚至扬言推出北约。
冷战结束后,西方霸权战略腹地中东欧所形成的不稳定三角是俄乌冲突的根源,且这不稳定三角正变成一个巨大漩涡,在中东欧地区盘旋。而这不稳定三角之所以产生,究其根源,是这逐“西方鹿”的三支力量无法完全吞并其它两支,从而一直处于“联二对一”的博弈局面。冷战结束后,美国受限于产业基本规律,无法获取中东欧的产业经济利益,眼看西欧吃下中东欧经济蛋糕做大,统一西方海陆权破产,冷战苦战四十余载,到头来反为西欧做了嫁衣。而吃下中东欧经济利益的西欧陆权,尽管尝试将俄罗斯能源经济接入欧盟,但慑于俄罗斯的军事实力,仍然无法实现欧洲陆权的一统,最终走向俄乌冲突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