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人理解的时候,教员是如何走出困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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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温伯陵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

以上两句话,是《毛选》第二篇文章《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的核心观点之一。

如果你被人误解、排挤、诋毁,千万不要自证清白,那样的话你就会掉进敌人的陷阱,永远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你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是和教员一样,把一篇类似《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的文章甩到你的敌人脸上,用铁一般的事实和犀利的观点告诉他们,老子才是正确的,闭上你们的臭嘴。

1

1926年初,教员写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风靡大江南北,很多革命者接受了“农民是革命主力”的观点,农民运动勃然兴起。

紧接着,国民党中央农民部决定,开办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从全国招募300名学生到广州接受训练,入学条件是中学文化程度、18岁以上28岁以下、富有勇敢奋斗精神,而且只招男性。

教员,便是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的所长。

5月3日,农民运动讲习所正式开学,计划用4个月时间、252学时,教授25门课程,把学生们都培训成农民运动专家。

而这些课程中,教员讲授的《中国农民问题》又是重中之重,共计23学时。在这门课上,教员详细讲述了“国民革命为什么要重视农民”这个问题——

从人口上说,中国人口四万万,农民占80%。

从经济上论,中国的工业极不发达,农业仍然是支柱产业,农业经济是核心经济。

从革命目的来说,国民革命是要打倒外国列强和国内军阀,让所有中国人民在政治、经济方面得到自由平等。

以上三点归结起来便是,动员起农民,国民革命就有源源不断的后备兵员,占领了农村,国民革命就有了最为雄厚的经济基础,解放了农村和农民,国民革命就完成了绝大部分任务。

基于这样的分析,教员就在课堂上,和学生们说出他推导出来的结论——

国民革命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一步,就是动员农民和改造农村,彻底推翻统治农村的地主阶级。如果不能完成这项任务,那么地主阶级便要镇压革命,没有第三种可能。可一旦地主阶级退出历史舞台,外国列强和国内军阀便是无根浮萍,必然被国民革命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一句话,农民是国民革命的关键问题,必须重视。

除了学习理论知识以外,教员还把学生们组织起来,做了另外两件事。

其一是成立13个农民问题研究会,每周开会一到两次,讨论研究租率、利率、田赋、会党、土匪、天灾、烟赌、地主来源、宗教信仰等农村问题。

其二是把学生分成2个大队、12个区队,用10个星期、128学时进行正规军事训练,让他们具备基本的军事常识。

9月11日,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结业,教员又向学生们做了长篇讲话,鼓励他们拜农民为老师、和农民做朋友,脱掉知识分子的皮服,放下青年学生的臭架子,不怕艰苦不怕牺牲的和反动势力作斗争,为农民求解放,为农民谋利益。

就这样经过四个月的培训,这些学生回到故乡以后,都成了文武双全的革命精英,推动农民运动的火种。

而就在这个时候,国共两党共同推动的北伐战争,也在势如破竹的向长江流域推进。

9月,以叶挺独立团为前锋的国民革命军,占领汉阳和汉口,10月10日歼灭吴佩孚主力部队,攻占武昌。11月,蒋介石指挥的国民革命军击败孙传芳主力,占领江西,12月又攻占福建全境,兵锋直指南京。

农民运动的火种已经撒下,北伐的战果便犹如养料,滋养着这些火种生根发芽。所以在国民革命军途经的地方,农民运动也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他们成立农民协会、讨伐土豪劣绅、废除苛捐杂税、组建农民武装,然后禁止赌博、大烟并清剿土匪,不仅掌握了中国最基层的政权,还改变了农村的社会风气。

和以前相比,农村完全是两个世界,教员的农民运动取得巨大成功。

2

1926年12月,南方各省的农民协会已有会员数百万,其中湖南的农协会员激增到200万,能直接领导1000万农民,几乎占了湖南农民的一半左右。

这些动员起来的农民,足以成为国民革命的忠实盟友,这些改造过的农村,已是国民革命的重要基石。

但对于勃然兴起的农民运动,各方势力有不同的看法。

地主做为农民运动的直接受害人,失去了兼并而来的土地、固定的年收入、以及裁决农村事务的特权,自然对农民运动非常不满意。

在这样的背景下,地主和代表地主利益的国民党右派一致认为,农民运动是痞子运动,搞的太过分了,应该取缔,恢复农村的旧面貌。

这部分人的代表是蒋介石。

他们试图否定农民运动,进而篡夺国共北伐的成果,以地主阶级取代北洋军阀,掌握全国政权。

中国共产党做为朝气蓬勃的革命政党,理应支持农民运动、促进工农联合,最终实现改造中国的宏大目标。

但陈独秀认为,农民运动伤害了地主阶级的利益,动摇了北伐军心,不利于国共合作,对国民革命造成巨大危害。所以在12月召开的中央特别会议上,陈独秀就提出:

“限制工农运动,反对耕者有其田,换取蒋介石不要背离革命阵营。”

教员提议在湖南实行土地革命,陈独秀和共产国际代表鲍罗廷,也以“中国没有土地问题”、“缺乏革命干部”等理由回绝了。

事实已经证明,农民运动是正确的,也取得了巨大的成果,现在却被国共两党的高层共同反对,可想而知,提倡农民运动的教员,心情有多么苦闷。

尽管教员仍然坚持农民运动,但是面对汹涌而来的非议声音,他想反驳却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更不知道农民运动在实践的过程中,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为了解开谜团,搞清楚农民运动的真相,教员决定回一趟湖南,到农村亲眼看一看,和农民聊一聊。

3

正当教员有意回湖南考察的时候,湖南省农民协会也准备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他们想到教员是农民运动领袖,便给他写了一封信,说:

“先生对于农运富有经验,盼即回湘,指导一切。”

教员收到信件,感觉借此机会回湖南,可以一举两得,随即便从武汉启程返回长沙,并在1926年12月20日参加了省农协举办的欢迎大会,向300多名代表发表了即兴演讲。

随后,教员和省农协的同志共同商量起草了40个决议案,明确提出“农民以暴力打击地主阶级是革命的必要手段”,当前的根本任务是“铲除地主阶级的封建政权,建立农民政权。”

等湖南省农民协会的代表大会闭幕以后,教员才在1927年1月4日至2月5日,开始为期32天的考察,足迹遍布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五县,行程700公里。

这次考察,教员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溜达,而是有着明确的步骤。

首先,教员非常清楚,那时的国民党仍然有很高的社会声望,以国民党的名义考察湖南农民运动,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在考察之前,教员就以“国民党中央候补执行委员”的身份,向国民党湖南省党部做了通报。

国民党省党部一听,这是上级领导来考察工作了呀,赶紧拟定了“巡视重要意义六项”,下发给各县党部,要求他们无条件协助教员的考察工作,并派省党部监察委员戴述人亲自陪同。

有了这些便利,教员的考察工作,基本就是一路绿灯。

其次,教员每到一地都要召即国民党县区党部、共产党地方委员会、工会、农协、妇女、青年、商会等党政群团组织开会,听他们汇报当地的农民运动情况和社情风俗。

除了正式汇报以外,教员还要找三教九流、政府职员、开明绅士等人,询问他们对农民运动的感受、禁烟禁赌情况、监狱是否腐败等问题。

询问交谈的时候,教员总是口问手记,像实地采访的记者,也像求知若渴的小学生。

而经过这样仔细的询问,教员很快就掌握了一县的基本情况。

再次,教员在考察的过程中,一定会解决现场发现的问题。

例如在湘潭县考察时,一位农民向教员吐槽,国民党县党部取消了平粜(tiao)米,还把争取平粜米的鞋匠欧二保关进监狱。

粜米是卖出粮食,平粜米即平价卖出粮食。

这个农民的意思是,国民党县党部不愿意平价卖出粮食,想用买卖粮食谋取私利,这就是不要“民生主义”,三民主义成了二民主义。

教员听完,随即对戴述人做出指示,要求他出席县党部的代表大会,揭露“二民主义”的错误,并释放欧二保,实行平粜米。

另有一位农民向教员说,湘潭县原团防局长汤峻岩是个屠夫,任内杀了五十余人,极力破坏农民运动,农民对他恨之入骨。教员立即指示湘潭农协镇压汤峻岩,起到“枪毙一人全县震动”的效果。

最后,教员在各县考察结束以后,还要总结经验教训,指导下一步的工作,归结起来共有五个大类——

鼓励农民组织农民协会,自己解放自己。

承认农民是革命先锋。

农民要推翻地主武装,组建农民武装,并建立农民和小资产阶级联合的农村民主政权。

没收地主土地分给贫苦农民,实行耕者有其田。

湖南共产党员有6000人,六个月内要发展到2万人。

从以上的考察步骤可以看出来,教员的考察不是走马观花,而是全方位的了解实际情况,然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了,各地方的脉络就梳理清楚了,不仅教员在脑海中构建起一副地方全景图,地方干部们也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考察的人,参与的人,都能从中得到自己的好处。

中共湖南区委的报告里就说:

“我们曾经认为农民运动太左,几乎不自觉的站到地主、富农方面限制贫农。自润之考察归来,我们才感到贫农打击地主阶级实有必要,非如此不足以推翻现在的乡村政治。”

4

1927年2月12日,教员回到武汉,四天后就写了一份《视察湖南农民运动的报告》,向中央简略汇报了湖南考察的结果。不久后,教员梳理材料,把这份报告扩充成1.7万字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开篇第一节,教员就摆明自己的态度:

“我这回到湖南,实地考察了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五县的情况......仔细听他们的报告,所得材料不少。许多农民运动的道理,和在汉口、长沙从绅士阶级那里听得的道理,完全相反。许多奇事,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用无可辩驳的事实说明,辱骂农民运动的言论,只是利益受损的地主阶级说的,真实的农村景象,和他们说的完全不同。

紧接着,教员警告所有革命者:

“很短的时间内,将有几万万农民从中国中部、南部和北部各省起来,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无论什么大的力量都将压抑不住。”

“一切革命的党派、革命的同志,都将在他们面前受他们的检验而决定弃取。站在他们的前头领导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后头指手画脚地批评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对面反对他们呢?”

农民运动是时代潮流,根本不可能阻止,你们是顺天应人推波助澜,还是螳螂奋臂逆流而上?自己选吧。

后面,教员详细说了湖南农民运动的情况,以及自己的观点——

湖南农民协会有会员200万人,能领导1000万农民,仅用几个月时间就推翻几千年封建地主的特权,让农会成为唯一权力机关,做成孙中山革命四十年都没有做成的事。

尽管地主阶级不喜欢农民造反,说农民运动糟的很,但宗法封建性的地主阶级是几千年专制政治的基础,打翻这个封建势力是国民革命的真正目标。地主阶级反对农民运动,恰恰说明农民运动是正确的。

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就应该拥护农民运动,否则就站到反革命的立场上去了。

而要打倒地主阶级和封建势力,就必须矫枉过正。

因为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农民不用极大的力量,绝不可能推翻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地主权力。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农民运动过火一些是正常的,小姐少奶奶的牙床上,也可以踏上去滚一滚。

报告的最后,教员还讽刺那些害怕农民运动的人:

“嘴里天天说唤起民众,民众起来了又害怕得要死,这和叶公好龙有什么两样?”

这份报告,其实就是教员在湖南考察期间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没有一点空泛的理论幻想,只有事实的总结提炼。

5

那教员的报告,改变国民革命的命运了吗?

没有。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就发动了“四一二政变”,代表地主阶级、东南财阀、英美列强向农民运动、国民革命、苏联举起屠刀,并成立了封建性质的南京国民政府。

但经过教员的鼓励和指导,1927年的前半年,湖南农民运动扩散到65个县,农协会员增长到600万人,农民武装也有7000条人枪、数十万梭镖队。

这就是教员领导秋收起义、朱老总领导湘南起义的基础。

而这两次起义锻造出来的军队,组成了日后席卷天下的朱毛红军。

正确的就是正确的,错误的就是错误的。

你付出的努力可能不会及时兑现,但它一定能成为你下一阶段事业的垫脚石。

这个道理,教员是清楚的,所以在国民革命失败、陈独秀仍然不肯推行土地革命发展农民武装的时候,教员怀着悲凉、彷徨、冷静、振奋的复杂心情,望着滚滚长江,填了一首《菩萨蛮·黄鹤楼》: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

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

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来吧,战吧,试问天下谁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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