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坤被留置，“零食大王”万辰集团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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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25年第一个季度，一件突发事件为“量贩零食第一股”万辰集团蒙上阴影。3月3日晚间，万辰集团董事长王健坤被留置、立案调查的公告，令这家原本在食用菌和零食赛道上风头正盛的企业霎时间陷入了舆论漩涡。对一家家族式企业来说，“灵魂人物”突然出事，往往意味着走上了另一条充满变数的路。

在上市之前，万辰集团更为人所熟知的身份是“食用菌第一股”。凭借数十年种植、研发蘑菇的经验，加之供应链整合的优势，万辰集团在2021年于深交所敲钟。彼时整个A股市场正值扩容期，这家来自福建漳州的食用菌生产商得以顺利上市。

不过，好景并未维持太久。原材料上涨、价格战激烈，万辰食用菌业务的营收增长一度迟滞，第一次交出的成绩单就不甚理想，净利几乎腰斩。企业迫切需要新故事，当时一头扎进零食业务的念头开始萌生。

量贩零食看似是一个新风口。零食很忙、赵一鸣零食等品牌先后涌现，“低价大份量”吸引了大量年轻顾客，也赢得了资本的青睐。

万辰集团从2022年开始跨界收购零食品牌，一口气拿下好想来、来优品、吖滴吖滴、陆小馋等若干区域玩家，随后将四大品牌合并命名为“好想来”，在短短时间内完成了在华北、华南和华中等多地的密集布局。在量贩零食并不算很长的发展史上，万辰集团的战略转型称得上“闪电式”，短短两年即把好想来门店规模做到了7000家以上，大有与“鸣鸣很忙集团”分庭抗礼之势。

这样的收购在一开始确实带来了惊艳的数字。2023年万辰集团营收达到92.94亿元，较食用菌主业时代暴涨近16倍。食用菌业务的营收占比急速下滑到5%上下，量贩零食则占到九成以上。直到2024年初，万辰集团进一步披露业绩预告，全年营收或在300亿元至340亿元之间，曾经的“蘑菇大王”似乎真的靠收购零食品牌华丽转身，成为备受瞩目的“零食大王”。

然而，高速扩张的另一面是资产负债率节节攀升，企业在资本市场的想象空间看似很大，但实际经营状况却不容乐观。量贩零食虽然行业规模庞大，却普遍面临“增收不增利”的尴尬：产品毛利率只有10%左右，再加上房租、人力、物流等成本高企，不少品牌都陷入低利润甚至亏损之中。万辰自己也在2023年出现了归母净利润亏损的状况。

作为一个家族企业，万辰集团内部的管理架构十分依赖核心人物王健坤，他既是决策者，也与公司上下游保持紧密关系。从“蘑菇大王”到“零食大王”，万辰的转型路径很快，却也埋下了治理层面的问题。如今公司董事长突然被留置调查，外界不禁担心管理层是否会因此陷入真空，加盟商和供应商是否会对未来失去信心，在本已竞争惨烈的量贩零食市场里，万辰会不会因为这场高层突发事件而遭到重创。

根据万辰公告，其生产经营暂时保持正常运转，但股价不免在公告次日应声大跌，市值下滑十余亿元。与此同时，量贩零食赛道另一家大规模玩家——鸣鸣很忙集团也不平静。它在同一时间段也出现领导层的变动与业务方向的明显调整。一场更深层次的洗牌似乎正在逼近，新的竞争与对抗无可避免。

量贩零食，本就处于风口，想象力巨大又竞争极度激烈。仅仅一年多前，这一赛道的“跑马圈地”还在火热上演，短短几个月就能诞生数千家门店，资本蜂拥而入。可随着“量”与“价”的天花板逐渐显现，高额补贴和大面积扩张难以持续，赛道玩家开始感受到陡增的财务和经营压力，纷纷调整战略、发力新品、高呼转型折扣超市等。万辰集团遭遇的这次危机，恰如一面镜子，折射出整个赛道正经历的多重风险。

二

其实不止万辰集团面临挑战，其他量贩零食品牌也在经历相似的阵痛。零食很忙与赵一鸣零食在2023年大手笔合并，更名鸣鸣很忙集团，号称已突破万家门店，年销售额一度达到惊人的555亿元。这样的数字看上去很亮眼，但同样埋藏了巨大的经营风险。

首先，量贩零食赛道的门槛并不高。外部投资者和加盟商在过去两年对其趋之若鹜，原因就在于“看似低风险、高回报”：门店面积不用太大，装潢也相对简单，主要凭借大规模采购零食来获取所谓的“低价优势”，吸引年轻消费者。

但随着品牌越来越多，相互之间的同质化竞争趋于惨烈，消费者一旦对一个品牌缺乏黏性，就会转向另一家更便宜的门店。要维持规模与市占率，各大品牌不得不持续打折促销、补贴加盟商，以拉动门店存活与增量，日常运营成本反而居高不下。

其次，大规模扩张带来了扩张成本的骤升。很多量贩零食品牌为了在下沉市场跑马圈地，会把门店开到街角转口等核心商圈，这些位置的租金自然不便宜。与此同时，人力成本也在水涨船高，毕竟门店越多，对店长、收银、配货人员的需求就越大，还要承担培训费用。对于薄利的量贩零食来说，开新店的速度一旦出现问题，或者原有门店的盈利无法覆盖租金与人力支出，风险就会像滚雪球一样累积。

第三点隐忧是与供应链的协同和议价。零食量贩模式的核心，是用规模化采购来向上游压价，从而实现终端零售价的吸引力。但对比之下，一些大型品牌商自己也在布局直供渠道，或者干脆推出自有量贩模式，让中间商的利润空间进一步被挤压。

像三只松鼠、良品铺子这样的头部零食品牌，也在加速转型，一部分通过电商和直播渠道冲销量，一部分则研发自己的“仓储零食店”。在供应链越发透明的时代，量贩零食的成本优势并不坚固。

基于以上原因，很多头部玩家开始尝试“横向扩张”，将门店升级为折扣超市，或者强化“自有品牌”，希望借此提高产品的差异化和利润率。鸣鸣很忙最近大力推广自有品牌，一口气推出几十种爆款产品，覆盖海苔、风干牛肉、白酒等多个品类，试图以统一IP形象拉升品牌识别度。万辰集团旗下的好想来也想走出贴牌、低价的困境，不断测试更多品类，甚至开始尝试鲜食。然而，这条路并不轻松。

原因之一，自有品牌对供应链的要求极高，从研发到定价都需要品牌方深度参与，对质量也要有强势管控，否则很容易陷入低端化、劣质化的舆论风波。原因之二，加盟商的利益诉求也可能与自有品牌冲突。自有品牌的高毛利可以让总部收益更好，但如果终端的定价跟消费者心理价位不匹配，或者卖不动，就会给加盟商造成压货、亏损的困境，从而引发上下游的博弈。

与这种转型难题相对应的，则是“量贩零食速度”带来的资金压力。从上市公司公开数据看，万辰的总负债在不到两年内增长了二十多倍，大量是短期债务。短期偿债压力陡增，一旦行业增速放缓，或出现像王健坤这般的“黑天鹅”，对企业现金流与扩张战略都可能是严重打击。别的零食品牌可能也面临类似的财务结构问题，只是尚未在资本市场上显露。

万辰集团遭遇的董事长留置事件，更让人担忧公司内部是否还会有潜藏的内部管理或合规风险。在竞争激烈、行业尚未完全规范化的量贩零食市场，若品牌方冒进扩张，又缺乏足够的公司治理与财务纪律，那么一旦核心掌舵人出问题，就很可能造成多米诺骨牌效应。

三

从更高层面来看，整个量贩零食赛道已经进入新的分水岭阶段。前期那种“低价+疯狂开店”的模式，让一部分玩家冲上顶峰，但也使得行业人效、租金、补贴、供应链矛盾集体爆发。许多品牌在经历了短暂的“井喷期”后，纷纷打起了折扣超市或自有品牌的主意，希望能在竞争红海里找到新出路。

可从零食到折扣超市，或者从贴牌到自有品牌，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走通的路。一方面，折扣超市需要更复杂的品类管理和供应链体系，对物流、仓储、冷链乃至选址都提出了更高要求，同时经营成本水涨船高。如果商家还是沿用原有的思路：靠补贴和跑量吸客，利润水平恐怕依旧难有大幅改观。另一方面，“研发+运营”体系若不够成熟，贸然建立自有品牌可能陷入“盲目扩品”的尴尬，既没有真正的品质，又无法形成与其它品牌的差异。

对万辰集团而言，这次董事长被留置也许只是外界看到的第一波冲击，稍后极有可能引发管理层变动或战略调整，从而影响到“好想来”在市场的布局和品牌投入。如果关键决策层人事出现缺位或争议，加盟商的信心势必受到冲击。再加上其实力对手鸣鸣很忙正加速抢跑，门店数量已经远远领先，三只松鼠、良品铺子等品牌也在多方发力，“零食大王”的宝座会不会生变，依然充满悬念。

无论如何，这场动荡也向所有量贩零食玩家提了个醒：面对不断攀升的竞争成本和愈发挑剔的消费者，单靠“廉价狂飙”无法长久，更高效的管理、更深度的供应链整合，以及更能打动人心的产品才是制胜关键。至于家族式企业如何在高速扩张后平衡好利润与风控，也是一门大课。

从这个维度看，万辰集团的当下遭遇也许只是量贩零食行业进入成熟期前的震荡。当初的“万店扩张”或许象征了流量风口，但要走得更稳、更长久，必须在内部治理上更透明、更合规，也要有足够的资金实力和运营能力去支撑门店的快速扩张。就像很多其他赛道从爆发到洗牌一样，能走到最后的往往只有少数。眼下，这场“零食大王”的危机，也许刚刚揭开行业更深层次演变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