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为父性正名的文化自觉》
妇女节翌日,办公室窗台上的康乃馨尚带露水,男同事们的戏谑总在此时响起:"何时给我们也放个假?"这看似玩笑的诘问,实则叩击着现代社会的文化神经。当父亲们褪去"严父"的刻板外衣,在幼儿园门口排成长队,在家长群里秒回消息,在深夜台灯下研究升学政策时,我们是否该为这份静默的父爱立一座精神的界碑?
中国父性文化的根系深埋于甲骨文的裂纹之间。商王武丁为妇好铸就的青铜钺,既是战神的权杖,亦是慈父的臂弯;《诗经》中"父兮生我,母兮鞠我"的咏叹,早将父爱镌刻进民族基因。宋代苏洵二十七岁始发奋读书,不是为搏功名,而是要给苏轼兄弟树起人格的标杆。这种以身为烛的父性传承,比罗马帝国父权制的冰冷律令更早诠释了何为"父爱如山"。
将八月八日定为"爸爸节",非是数字游戏的轻佻。八字在《周易》中本为坤卦之数,象征厚德载物,恰似父亲撑起家国苍穹的脊梁。沪上文人1945年倡立"爸爸节",取"八八"与"爸爸"谐音,更暗合抗战胜利后重整伦理纲常的深意。这个沉睡的文化密码,在当代职场父亲凌晨回复工作邮件的手指间,在ICU外彻夜守候的憔悴面容里,在女儿婚礼上那件浆洗得笔挺却已不合身的西装中,正等待被重新唤醒。
现代性浪潮冲刷下的父职正在经历痛苦嬗变。当"丧偶式育儿"成为网络热词,当"父亲缺位"被简化为社会病灶的根源,我们更需要一个仪式来重建父性的尊严。傅雷家书中"先为人,次为艺术家,再为音乐家,终为钢琴家"的教子之道,钱学森父亲用《史通》《通鉴》筑起的国学根基,这些精神遗产都在提醒:中国式父爱从不是威权符号,而是用生命托举文明火种的修行。
设立"爸爸节"绝非与妇女节争辉,恰如太极图中阴阳双鱼的相生相济。在湘西吊脚楼的烟火里,在岭南祠堂的香案前,父亲们用脊背丈量过多少岁月的重量?这个节日应当成为文化自省的镜子,既拒绝将父亲异化为赚钱机器,也警惕父权意识的沉渣泛起。让我们在八月八日这天,看见地铁里抱着熟睡幼儿的年轻父亲,看见山村教室门口目送子女远行的佝偻背影,看见产房外喜极而泣的准爸爸——这些才是华夏父性最本真的模样。
文化的自觉在于对精神源流的清醒认知。当韩国将"父母节"熔铸成孝道传承的载体,当德国父亲们推着婴儿车在育儿假中重构家庭伦理,中国父亲需要的不是又一场消费主义的狂欢,而是一个让沉默之爱得以言说的文化支点。八八爸爸节,应成为重新发现中国式父职的精神坐标,让那些散落在《颜氏家训》里的智慧,在当代父亲为孩子讲睡前故事的沙哑声线中,续写新的文明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