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新政的二重悖论
特朗普新政看似是服务于MAGA,实际上更多是为特朗普的个人政治利益服务。因为真正的MAGA有起码两个最底层的先决条件:
1)制造业回流
2)美国的资源获得稳定的市场
第一点,特朗普上台之后做了任何真正有利于制造业回流的事情吗?除了各种表演性地加关税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什么有意义的动作。特别是跟制造业再振兴息息相关的基础设施建设,反而拜登政府时期还尝试推动过。
特朗普把一个十分复杂的制造业振兴的议题,扭曲为简单粗暴的给外国加关税的议题,这种行为忽悠美国的红脖子绰绰有余,但对于美国的制造业振兴却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关税确实能保护本土制造业,但问题是你并没有真正投入精力去振兴本土制造业。首先你打压移民,就是在破坏廉价耐草的劳动力;其次你大规模裁减政府部门,就是在破坏你进行大基建的统筹性。
制造业回流对于特朗普来说从来都是一个口号而已,因为他清楚四年的任期根本完成不了那样的宏伟蓝图,美国没有给你耐心完成服务于制造业大基建的政治土壤。
第二点,美国从全球霸权收缩为区域霸权之后,能给美元提供稳定支撑的也就是美国国内丰富的油气、粮食资源。而这些新锚给美元续命的前提是,他们能获得稳定的市场。
由此,美国必须做空欧洲,绑架欧洲,让欧洲成为自己最大的能源粮食买家。
从这个角度来说,俄乌战争有利于美国,调停俄乌,甚至主动跪舔俄罗斯,都会给俄欧关系松绑。
同样,特朗普试图构建的美元-石油体系,本质上是刚需一个对立的俄欧关系,一旦俄乌战争真正结束,则不利于美国构建这样的环境。
所以,对于此轮俄美谈判,也存在一个实侧一个虚侧。
虚侧就是所谓的俄乌停战,这是政治口号,是拿和平当谋利的幌子。
实侧是美国进一步蚕食乌克兰的国家资产,特别是稀土资源,这对于美国构建“自主”的产业体系有正面意义。
在虚侧这一块,特朗普清楚它是成不了的;故而以“出卖”乌克兰,“跪舔”俄罗斯为饵,逼迫乌克兰出卖自己最宝贵的资产和资源。
除开这一层博弈,对俄罗斯示好也有特朗普自身的因素,特别是关系到特朗普首任妻子的身份问题,包括伊万卡为何会背刺特朗普等等,这背后是特朗普个人的资产与俄罗斯纠缠得太深---从这个角度来说,通俄是客观存在的,但要把它做实,需要证据。
证据大部分在俄罗斯那边,这就是为何特朗普不得不跟俄罗斯保持友好---因为要是俄罗斯那边翻脸了,则极有可能断送特朗普在美国的政治生涯;同样,还有一个部分证据在特朗普的首任妻子身上,所以她必须意外死亡,所以伊万卡必须对自己这个父亲产生某种吉安娜的心态。
而且与很多认真将特朗普新政作为宏图大略分析的人不同,我认为特朗普的很多政策都具备极强的短期效应,甚至存在明显的二重悖论性。
最典型的就是支持德国右翼这点,从特朗普新政的核心思路,即收割欧洲来看,其实是需要打压右翼的,因为他们一旦获得政治权力,必然会谋求独立自主,比如我就分析过,德国选择党一旦上台,那么重启核能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在德国正好经历了其去核能的整个历程,深知失去核能支持的欧德国在能源问题上有多么被动,如果德国右翼当政,他们多半会背离特朗普以石化能源强绑欧洲的战略,因为对于欧洲自主化来说,最有的路径要么是跟俄罗斯进行能源合作,获取廉价的能源,要么就大力启动核能,直接摆脱能源瓶颈(这个逻辑则会加深中欧之间的联系,因为中国在核能方面的技术是有巨大优势的,特别是可控核聚变这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特朗普在当下扶持欧洲右翼,就是在给自己未来从能源角度收割欧洲埋雷---这显然和他的理念相悖。但为何还要这么做呢?其一是党争,因为欧洲的左翼跟民主党勾连得深,跟美国传统政治圈勾连得深,但对于特朗普这种政治素人来说的话,就有点形同陌路。同样的道理在马斯克这个new money身上也是如此。
故而,站在特朗普的角度,在制衡欧洲这个问题上,他没法跟传统的欧洲左翼媾和,只能扶持目前尚不得势,也需要外力支持的欧洲右翼来打压左翼,其实也是打压民自己政敌的势力,由此形成对于欧洲事务的控制权。即便他知道未来这些人会背刺自己的远大宏图,但党争是当下攸关生死的问题,特朗普没得选,只能舍弃长期利益而谋求短期的存续。
在分析特朗普新政的时候,我们最不该忽略的就是特朗普的个人诉求。如果将这个点看明白,就能理解为何特朗普做出了不少违背政治常识的事情。
比如DOGE的大刀阔斧,这看上去是极容易吃枪子的事情,但特朗普已经挨过一枪了,政治素人没有资本去合纵连横,只能先极限施压为自己创造合纵连横的筹码。
而且特朗普和马斯克在这一点上也是极其精明的,那就是光反腐却不追责,DOGE差出那么多逆天的事情,去没有通报任何一个与之相关的官吏。
这很明显是在“交易”,是在美国的官僚系统一个谈判的空间。
当然,在这点上,我认为马斯克和特朗普之间也存在微妙的分歧,站在特朗普的角度,裁员的力度是需要控制的,因为政治的游戏应当体面;而马斯克与生俱来的硅谷无政府主义者的底色,又使得他在裁员时用力过猛---而对于对于这个问题,特朗普给予了足够的包容空间,毕竟他们还没有追责---这个底线不逾越,那么短期之内还不至于天崩地裂。
在DOGE这件事情上,也存在一个二重悖论。即如果要统筹美国的政治资源,就不能在改革这个问题上过于激进;但由于特朗普已经没有资本去回旋,再加上俄罗斯这个问题上他有太多的把柄的可以拿捏,所以他又不得不主动出击,快刀斩乱麻。
关税的问题上也有类似的道理,明明加关税只能增加美国的通货膨胀,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美国制造业回流困难的问题。但特朗普又需要通过加关税来收买国内人心,同时在加关税的基础上给全民发钱,把这种收买人心的行为做实,把通货膨胀的锅完全甩给拜登政府(只能说美国老百姓是真的好骗)。
处处存在二重悖论,处处都是短期利益与长期利益的背道而驰,这其实就是特朗普新政之所给人一种拧巴之感的原因。看似大刀阔斧的改革与外交出击上,却充斥着轻率与胡来---而这一切最终又都可以在“党争”这个议题下得到十分合理的解释。
扶持未来可能背刺自己大战略的右翼也好,用力过猛地裁减政府人员也好,胡乱加关税然后胡乱印钱也好,当下的特朗普,只能向死而生。
不过印钱这个问题,还涉及到与美联储之间的深度博弈。为何最近突然开始查美国的黄金库存了?因为要给掌握铸币权的人施压了嘛。特朗普为了夺取铸币权,在短期内给美元体系制造了极大的压力---这才是最近黄金疯涨最底层的逻辑。最近我不知劝过多少人别去兑换美元了,有些人听劝,有些人则还是对美国的金融霸权深信不疑。
可以想象,如果特朗普成功搞定美联储,那么未来一定会通过放水来对冲美国的通货膨胀---这听上去很奇怪,怎么放水还能对冲通货膨胀?其实我前面也提到了,这个放水是把钱发到美国老百姓手上,主打的是物价上涨我管不了,给你多发点钱去消费就是了---这种现象一旦成型,那么美元的贬值是不可避免也不可逆转的,因为它的环流已经从一个收割全世界的逻辑演变成了稳定国内社会的逻辑---这是从主动变成了被动,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而如果特朗普搞不定美联储,则一定会继续给美元施压,让马斯克多查一查,而Trump币不就是带着这种使命来的嘛---这给美元带来的不确定性会更加强烈。
两条逻辑,两个结果都指向美元的走弱,前者是在温柔乡里慢慢死去,后者是在尖锐的对立中风雨飘摇。无论是哪种,都在金融战层面给予了我们极大的操作空间。
所以如果涉及到资本市场演化的层面,今年我倒是有两个判断:
1)黄金会很坚挺,会在坚挺中逐步向上,因为美元重置周期不确定性+全球性的主权货币信用膨胀的背景。
2)我们的资本市场在正常操作下,会进入慢牛。因为美元走弱,美国的资本市场走弱(体现为科技泡沫不断被中国戳破),美国国内政治的不确定性,所以大量资本会基于避险原则寻找更好的避风港。至于为什么是慢牛?因为我国是制造业立国的国家,不会允许资本市场过热的,因为这会伤害到实体。中国永远不要期待美国那种长期的大牛市----因为它是以牺牲国家的实体产业为代价换来的,不可复制,也没必要去复制。
只要我们理解清楚特朗普新政的底层逻辑以及其处处呈现的二重悖论,就不至于被那些段子一般铺天盖地的消息给蒙蔽双眼。也不至于在懂王牛逼与懂王歇逼的二极管思维中反复横跳。
最后还是那句话,美帝国最后的脊梁---金融霸权在其党争中已现颓势,如果把握这个战机,值得我们深思。特朗普基于保全自身的本能疯癫,正如同巨龙尼格霍格一般,一步步蚕食着这个超级大国的根基。
而由此呈现出的二重悖论性,即戏谑又严肃,是献给乐子之神的美味佳肴,亦是深思历史与人性的上好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