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总得有人杀猪呀!”
听位前辈说,重庆有所谓刨猪汤。杀倒一头猪,做出一席面来。粉蒸肉、回锅肉、炒猪肝,还有一大锅汤。
说,区县有个亲戚,是刨猪汤好手。
每年他杀猪不算,还细细切分:
三线肉用来抄回锅肉,香糯脆;肥膘肉拿来做粉蒸肉,入口化。
哪些肉适合用来做烧白,配芽菜;哪些肉适合用来做酥肉,酥脆香;哪些肉拿来做脆哨,哪些肉用来做血旺;红油猪耳猪拱嘴,蹄花煮汤烂猪头,都给你分得清清楚楚。甚至猪肝怎么切菜炒得滑嫩,回锅肉怎么片才薄透,都是功夫。
他收钱不多,但每家很默契地额外给他送点肉,让他做香肠腊肉——回头大家都乐意花点钱,买他的香肠吃。
有人试图仿他做的香肠,他看了看,说,不是自家做的——自家做的不这样。
别人问怎么看出来?他不多说,只自己灌的香肠切了一薄片看:
饱满紧凑,扎实润厚。
仿造的香肠,切一薄片,就散了。
他会做猪肠旺汤,只一点白胡椒一点盐,别无他物,也能做出鲜美韧脆的汤来。
按他说法,诀窍是选同一只猪身上的肠和血,再便是猪肠油不可去尽——去是要去一点的,不然太腻;但去得太尽,大肠没口感;处理出来的猪肠油,恰好让汤更膏腴。那是他的不传之秘了。
按说他一头猪物尽其用,邻里亲友都爱,多少家过年就指望他。但有不爱吃肉的人矫情,说:这人杀猪杀得细,真是杀生无情,啧啧啧。
他听了也不气,只说:他不杀猪,总也有人杀猪的。
邻居亲友们一起奋起说:对啊!别人杀猪杀得粗,好边角料都浪费了,杀出来只够八个人吃。他杀猪细,物尽其用不浪费,一口猪够十个人吃,又尊重了那口猪,又能少杀几头其他猪——这是大功德嘛!